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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鲁兄弟……

作者:河杨 | 发布时间 | 2022-05-23 | 字数:4807

鲁兄弟 愤懑痛打郝主任

赵恒发 忠厚折罚亲生儿

二韩放走了好主任以后,窝起嘴来“嘘”了一声,在别地方监守的人,听到二韩的呼唤,都来到了他的身边。二韩说:“好主任走了,我们哪能捉得到他?”人们知道是二韩放走了他,都埋怨他无耻巴结。二韩只是哂笑不语。

第二天,二韩怀着满心的希望、喜滋滋地找到了好主任。好主任装着没事人一样,问二韩:“韩二哥,好吗?找我有什么事啊?”“昨晚你讲得好好的,叫我来贷款;我是来贷款的呀!”

好主任抓抓后脑勺,好像在做回忆似的说:“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二韩以为他真是“贵人多忘事”,便提醒似的说道:“昨天晚上我让你踩在我背上下来的时候,你说的清清楚楚,怎么今天就忘了呢?”

好主任还在装傻,说:“什么踩在你的背上呀?我踩你的背干什么啊?”

二韩这才知道好主任在耍赖了,知道今天的贷款没有把握。于是,语带讥讽地说:“明白人还要装糊涂么?——哎,有了灯笼还要用火把么?你,你还要我再说什么呢?”

二韩以为,这几句话总把事情捅得再明白不过了。不想,好主任听了竟发起火来:“什么灯笼火把的,尽扯鸡巴鸟蛋!我明人从来不做暗事,不要你给我搞什么明白!”

二韩见好主任发起火来,心里便虚了起来,不敢造次。想道,这贷款到了下半年还要归还,代不到至多现在受点罪,还能叫我少欠点债;要是与他真搞毛掉了,今后救济粮还真搞不到了,那可是个不小的事呢!于是,他对好主任说:“别发火呢,好主任。今后,我还有事情要靠你照顾呢。这次贷款没有了,下次救济粮,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好主任见状,也就借坡下驴,忙满脸堆笑地说:“韩二哥,都是一村人,哪个不能帮衬哪个呢?韩二哥,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情,我决不会忘记。”

二韩听了,心里想,他这样说,今后救济粮总会给上份的了。于是,还是高高兴兴地话别了好主任。

其实,郝主任那句“我不会忘了你”是一语双关的话;而二韩完全领会错了。好主任自从被二韩放了回来后,对那些蓄意捉他奸的人,就记恨在心。他的哲理是,这是我与小胡尼的私事,与你们这些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管的哪门子的闲事?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尽自己的可能,给他们厉害看看。他明查暗访,竟将那几个人逐一了解清楚了。从此以后,好主任经办的贷款、救济粮与这五六个人都断了缘分。尽管这样,他还不解恨,仍在寻找机会,要进行“像样”的报复。

当时,捉奸的一班人听说二韩去办贷款,就骂他太无耻,没骨气;又听说没搞到贷款,就知道他们当时所预料的“后遗症”就要兑现了。于是,叹息地质问二韩:“从今以后,我们都要‘讨饭不带棍子,受狗的气了’!你这样做,打狗没着,反而丢了套狗绳,哪里划得来啊”?二韩仍然是无奈地哂笑。

“狐狸”继续在努力离婚。春天已经到了,更加闹得鲁夯夯坐卧不宁。夯夯做事去了,她在家中拣可口的吃饱喝足后,除了与郝成仁鬼混,就在夯夯床上躺着。鲁夯夯回来连一口冷水也捞不着,只好自己拎水、烧火做饭。饭做好后,盛了点给孩子们,待自己来吃时,“狐狸”便从床上爬起来,在猪水缸里舀一盆潲水,“咕咚”一下倒进锅里,并且口里骂声不歇:“老子不吃,你这畜牲也别想吃,全都给猪吃去!”

夯夯总是想,胡妮与我是多年夫妻,又有了两个孩子,我们的家庭是我俩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建立起来的,她应该会珍惜。现在虽然“做错了事”,只是因为家运不好,一时懵懂弄成的。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后,家运转头了,她准能醒悟过来。于是,对她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处处显得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让着“狐狸”。

由于家庭“闹剧”不断的升级,夯夯整天愁眉苦脸,老是空着肚子下田。时间不长,身强力壮的鲁夯夯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家庭杂务无心思料理,整个家里简直乱得像狗窝一样。然而,好主任只要瞅着了机会,总约着“狐狸”来自己棚里鬼混;有时,仍然钻进鲁夯夯家里偷情。

自从二韩他们捉奸不着,反而成了好主任的怼头后,村民们对他俩的奸情敢怒不敢言了。鲁夯夯有兄弟四人,分别叫做荣、华、富、贵,加上他们辈分的“登”字,便是他们的全名了。可是,人们只习惯地叫他们的排行,即鲁老大、鲁老二、鲁老三,而叫老四却只是叫“夯夯”。他们个个门高马大,都是热血汉子。见着这种情况,也都义愤填膺。鲁夯夯本人对胡妮还存有强烈的痴心妄想,而鲁老大却对夯夯说:“小胡妮要离婚的心已经鉄定了,郝成仁又死死地勾结着她,你们离婚已成大势,没办法挽救了。我们不如瞅个机会,教训教训郝成仁一顿,也算出一口怨气。”夯夯听了,只能是唉声叹气。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好主任又钻进了”狐狸”的房间。有抱不平的人,马上告诉了鲁老大。鲁老大喊来他的满腔愤懑的弟弟们,要来出他这一顿结①。巧得很,他们赶来时,好主任与“狐狸”已经做过了“好事”,正从“狐狸”房间里往外走,恰好给赶来捉奸的鲁氏兄弟碰了个正着。这兄弟仨气愤已极,没曾打话,举手就打。你一拳,他一脚,立刻将郝成仁放倒在地,又在他胸口踢了几脚,致使郝成仁遍身是伤,肋骨也断掉了一根。

郝成仁忍着剧痛,爬回自己小棚里来。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多天,疼痛才慢慢地好了一点。他趟在床上的这些天里,反复的考虑:这村上实在住不得了。到了第二十一天,他从床上爬起来,手按着胸口,来到了区政府。在区政府里,他向上级要求,务必把他弄到外村去(此时还没有“调走”这个词)。区里干部已经耳风招招地知道了他与“狐狸”的事情,碍于面子,没有捅破。问他想到什么地方安家,他说,在殷家山,他有个姨表兄,他想到那里去。区政府考虑,那地方正好缺乏干部,于是,满足了他的要求。从此,好主任一家便离开了东圩村庄。

好主任离开东圩后,“狐狸”更是肆无忌惮地公开了她和好主任的关系,直截了当的住在殷家山不归来。尽管国家把男女关系规定得很严肃,但是,在提倡妇女提高,婚姻自主的政策下,鲁夯夯只好与“狐狸”离婚了。从此,“狐狸”跟着好主任舒服自在;鲁夯夯只好带着两个儿女,艰难度日。

村上人对于郝成仁与“狐狸”的私情,都痛恨得很,只是慑于郝成仁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现在他们由偷偷摸摸的奸情,变成了公开的夫妻,更是贬砥得人人不齿。于是,竟有好事者编了几句话,配上曲子,成了儿歌,教孩子们唱着。孩子们不懂大人事情的奥妙,只知道唱得好玩,竟整天地顺口唱道:

“好主任,坏家伙,勾走鲁夯夯的老婆;

好主任,笑面虎,心里坏得像腐乳(臭的很);

好主任,没人要,撵到外村脸不要!”

好主任虽然被“撵”出了村,可是,包包他们一群孩子,对他的儿子郝佳民却还留恋得很。

郝佳民比包包大三岁,学校还不收包包念书时,而郝佳民却已经上二年级了。每天,他放学回来。便带着他的妹妹,和村上还不能上学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他以老大哥自居,支配包包和他的小伙伴们做游戏。有一回,他叫小伙伴们将被大水推倒的砖墙碎砖搬到一起垒了一座小房,三尺多高,四五个平方米的空间,还捡了些腐朽的篱笆竹子挡在上面做顶,成了能遮太阳不遮雨的凉棚。从此,这些小伙伴们竟以此为“家”,学着大人的样子,在里面码灶,检些破碗片当碗具,在“灶上”模拟烧煮。正而八经地办起“哥哥酒”来。郝佳民让叫他二姑娘充当主妇,他自己充当家长,叫小伙伴们称呼他和“主妇”爹呀妈的。煞有介事似的玩法,小伙伴们都觉得蛮有兴趣。老是玩得饭也忘了吃,好像这“哥哥酒”真能充饥似的。

他们在捡碎砖烂瓦时,常常用锄头铧锹挖掘。因为那些碎砖烂瓦被大水浸泡后,上面都覆盖了一层泥土,随便用手捡不起来。全村只有董先生家有瓦房,所以,也只能在董先生屋基场上挖掘。他们挖掘碎砖烂瓦时,常常能有新的发现。有时能挖出好好的小坛子、小花瓶等完好的器皿。这些器皿有的黑铀铀,有的雪白,但都是油光光的。有些瓷瓶大肚子细颈子,上面还画着很好看的花鸟。为了寻找这些器皿,他们天天挖掘碎砖烂瓦,把捡到的器皿,无论好的坏的,都拿到小“房子”里来。这样,靠北的墙边,摆了八、九个小坛、在“灶”的里边一溜摆了六、七个高低大小不等的挺好看的花瓶。一天下午,“主妇”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瓶。郝佳民把“主妇”骂了一顿以后,就将这些坛子、花瓶全都拿到他家小棚里去了。从此,孩子们都不高兴,没有再挖掘碎砖烂瓦,也没有再寻找坛子、花瓶了。

郝佳民为了能拢住小朋友们,好当他的孩子王,竟别出心裁,把在学校里学来的歌曲在小“房子”里教孩子们唱,还教孩子们学数数,学写阿拉伯数字。于是,这些没曾上过学的孩子,在玩的当中不仅学会了几句歌词,还学会了从1数到100的数子,包包还学会了从1写到10的阿拉伯数字。现在,郝佳民忽然走了,孩子们怎么能不想念他?

1955年的夏天的一个下午,已经搬到南陵城里的董成绪,忽然来到包包家里。包包的父母都下田去了,他对包包说:“小毛毛,听村上人说,你们小把戏们在我的屋基场上挖到了不少花瓶。这都是我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今天来要取回去了。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一找吧。”

包包虽然知道花瓶的所在,但是,不高兴他拆掉了父亲当来的楼房,因此对他没有好感。于是,天真地回答他说:“那在土里埋着的东西,谁挖到了就是谁的了。你不来挖,人家挖到了,哪个会给你?”

董成绪听了,竟像不认识包包似的,望了望他,头点了点说:“嘿!这小孩子!人不大,说起话来倒不简单。我找你父亲去,看你父亲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的不讲道理!”

赵恒发平时只是一头钻在农活上,对孩子们很少过问。他的孩子,因为有母亲的呵护,对父亲也抱无所谓态度。这天晚上,恒发歇工回家,脸色庄重地问包包:“小包包,你们拿了人家花瓶,不给人家,还顶撞人家,没大没小的,人家还说我没教训呢!你们把花瓶弄哪里去了,你快给我还他去,省得人家说我和你一样不讲道理呢!”

包包自恃母亲的宠爱,脾气拗犟,虽是父亲,遇事不合他的心意,也不乐意顺从。于是回答说:“反正我没拿他的花瓶,他要的话,你叫他自己找去,何必问我。”

“你知道在哪里,带他去找一下,不就行了么?”

包包说:“我才没事干呢!这哪关我的事?”

恒发听了,勃然大怒道:“你果然是没有家教的东西,对我讲话都这样没轻没重,长大了不是无法无天了么?”说着,弯起手指,在包包头上擂起栗角子来②。

包包痛的难忍,嚎声大叫地哭了起来。由于他在父母面前惯来任性,居然还顶撞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是土里埋着的东西,他不来挖,人家挖出来了,他却来要。我们谁也没偷了他家的。他想要的话,他自己要去,找我干什么!”

恒发听了,更来了火气,顺手摸了根犁鞭棍,没头没脑的打起包包来。

韩妹妮见了,赶紧夺下了犁鞭棍,数落着赵恒发说:“你真是个忠厚得一点出息都没有的东西!他来要花瓶,你叫他自己要去就是了。与我这孩子有什么干涉?这么明白的话,你都不晓得对他说,却回来无故的折磨孩子。真算是你这个做阿爸的本事不小!”

听了韩妹妮的话,包包更觉得受了不小的委屈,竟然放声大哭起来,赵恒发也像做错了事似的,没再折罚包包。这样,包包始终没有说花瓶在哪里,更没有带董成绪去找花瓶。

董成绪经过仔细打听,终于知道了花瓶在郝佳民那里。于是,他不辞劳苦,走了十几里路,找到了郝佳民。可是,郝佳民根本不买他的账。还说“你这个地主份子过去靠吃白大③过日子,现在还想不劳而获呀?”

董成绪听了,愣愣地看着郝佳民,觉得这一代的孩子,已经不再是自己随便可以摆布得了啦!他碰了这个钉子后,更加不敢和郝成仁去“评理”。这样,他所想要的花瓶,不仅没拿回去,竟连看也没有看到。

郝成仁走后,东圩自然村没有了“为头的干部”。为了要在东圩村找个为头的人,芝渡乡的干部们把东圩全村的人都进行了摸排,一致认为只有赵恒顺才可以为这个头。可是,赵恒顺总是以“不识字,没能力”为由,全力推脱着。其实,他是怕当了干部,失误了自己的生产。虽然三番五次地动员,他都没有答应。

可是,他是共产党员,怎么能推得掉这副担子呢?

①出他这一顿结:结,症结。出一顿结,犹如解决一次问题。

②栗角子,是手指弯曲,手指关节在人头部用力地擂。常常擂起包块像栗子。

③白大:白大,没有的意思;吃白大,指不付报酬,不用劳动而获得。

河杨 说:

任何人群里都有善良与刁钻的人。获得解放,当家做主的人中,也有这样的人。这一节将这样的人做了叙述,请读者朋友看看,这人世是多么复杂,而且这事还没有完,关注以后您便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