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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借战乱……

作者:河杨 | 发布时间 | 2022-04-22 | 字数:5160

借战乱 搜刮民财

仗酒疯 草菅人命

赵老大夫妻将家中仅有的一只老母鸡送给了董大先生后,在家里闷闷不乐。第二天早上,五丫头熬了点稀饭,正准备吃的时候,村口忽然来了七、八个黑头鬼子和乡丁。他们一进村,就端着枪,挨家挨户地驱赶人们去砍“军柴”。这些兵们说,皇军在前线打战,烧饭要用柴禾,每个良民都必须交纳军柴十五担。

当天,赵老大一班人,被驱赶到了山上,各人砍了一担棍子柴,挑到芝渡河口来。原来,董大先生在这里已经忙得不亦乐乎了:送军柴的人你来他往,熙熙攘攘。赵老大将柴挑到那里,累得一身大汗,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过秤一称,七十八斤。赵老大说,你称错了吧?正好大先生在场,说:“老大,他一天称到晚,又不是称你一个人的,有什么错不错的呀!”赵老大听了,知道话中有话,就没有做声。其实,赵老大知道,他这一担,少说有一百五十斤。赵老大解下绳索,正准备离开时,竟有一位彪型大汉被拉了出来棍打鞭抽。

原来,这汉子的一担大柴,被称作91斤。大汉说,至少有二百多斤。董大先生说:“九十一斤就是九十一斤,谁还赖了你的不成?”那大汉脾气硬犟,就是不服,说:“你瞎扯,就是瞎子,来摸摸看,九十一斤的大柴能有这么大的堆度麽?”董大先生听了,勃然大怒:“你这个混蛋,骂谁是瞎子呀?我们是在为皇军收集军柴,容得你乱七八糟地横吵么来人,把这个东西拉出来好好的松一顿皮!”立即,拥上来四五个穿灰军装的兵们,将这大汉连搡带推地拉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五去二,打得他皮开肉绽。大先生见了,喝道:“看你下次还老实不老实?不给你松顿皮,你就是不知道厉害——还不给我快滚!”可怜,那汉子带着遍身鳞伤,连滚带爬地走了。

催军柴的兵们,越催越紧。时间不长,山上的大柴就不多了。人们只好砍门口的大树。那些三五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今天伐一棵,大家各人锯一节,十来个人,就将一棵大树瓜分掉了。到了明天再伐一棵;时间不长,大树也被伐得差不多了;恰在这时,董大先生却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董大先生回来只歇了一天,他的弟弟,董二先生也从安庆回来了。于是,大先生又神气活现起来。他嬉笑颜开地说:“日本鬼子退却了!中国人赶走了东洋人,国军又回来了!”

那天下午,黄副官又来到董大先生家里,只是穿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董大先生仍然好酒好菜地招待他;黄副官临告别时,董大先生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打算还用轿子送他。黄副官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架子,点头哈腰地对大先生感谢不尽;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要人抬了;甚至也不要人送。董大先生说:“现在时势不好,还是由我的两个兄弟相送,我也好放些心。”黄副官对董大先生的盛情难却,直认为董大先生真够交情,对他这穷途末路的人,还是这么热情,内心里感谢不了。于是,在这两个人的相送下,高高兴兴地从村后上了大路。

上了大路还没走上一里路,这两个相送的人,见前无来者,后无行人,趁黄副官不在意时,掏出衣袋里早就打好活扣的绳索,往黄副官项颈上一套,两个人一起用力,拖着就跑。黄副官连叫喊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他们拖得在田埂上尿屎直流;不到一条田埂,裤子也拖得滑了下来。这两个人把黄副官拖到洪尼公的坝埂下,找了几把烂稻草,把他的尸体盖了起来。回到大先生家里,大先生叫橱师整顿了几样好菜,赏赐了他俩;他俩吃饱后,大先生又叫他们拿了锄头、铧锹,去将黄副官埋了。

董大先生杀了黄副官不几天,国民党军队就开到了新镇的街上。董大先生又骑着大马,到镇上拜访了驻军许营长。第二天,许营长派人到洪泥公坝上来,挖开埋葬黄副官的土坑,只看了一下,又掩埋了起来。不几天,一纸委任状就送到了大先生的府上,他已经被封为“抗日英雄”;并任命为本县东八乡的议员、县党部的委员。为此,大先生家十足地热闹了一番:县里、乡里和驻军部队的头头脑脑来了许多人;盛大的宴席直摆了七天。

在董大先生欢天喜地大事庆祝之时,村上老百姓也跟着高兴起来。都说抗日战争胜利了,中国人站起来了,再不受洋鬼子欺负,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了——起码那无穷无尽的“军柴”不用送了!

农民们还是种自己的田,没田种的还照样给人帮工;穷人没有饭吃,还得向富人借一还二的过日子。不过大先生却与一般人不同,他脱下了长衫,穿上了时髦的中山服,戴上了高耸宽沿的恭贺帽,还拖起了文明棍。每当骑上高头大马,就更加神气活现。老百姓见了,更是敬畏有加。

一天早上,大先生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上马石上,向几位正在用长竹杆烟袋相互传递黄烟吸的村民们说:“国军要靖清太平,消灭异党。昨天,县里开会,大征壮丁。乡里分给我村三名。我看,大伙谁也不愿去当兵。我想买几个补凑算了。现在,我已经物色好了两个壮丁,每个四十担稻。村上谁愿意买的,趁早来和我联系,不来联系的,那你就要去当兵了。本先生是住在一村望着一村好。不想好的我也没有办法。”说完,转身回去了。那些正用烟袋抽烟的村民们听了,面面相觑,又都默默地各自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赵老大来到董大先生家里,见村西的吴老二父子俩正往大先生家里送稻子来。吴老二父子都挑得汗流浃背,见了赵老大还有点扭捏,不愿和他多话。赵老大知道,这是吴老二和董大先生私下的交情,也不好多问,就径直往正八间的东厢房董大先生的卧室里寻大先生去了。

董大先生正在书房喝茶,旁边的丫鬟在给他捶肩摩背。赵老大站在门外低声下气地对大先生说:“大先生哪,我的孩子大的才二十岁,老二只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一岁;大孩子已经去当了一回兵了,今年的壮丁,我家能免了吧?”大先生头也不回地还喝着他的茶,老半天,哼了哼说:“赵老大哇,你说的何尝不是道理呢?你要知道,十六岁到四十五岁的男子都是壮丁。你家大儿子虽然当了一回兵,可是,他现在还在家里呀?在家里就要算人数呀!你家连你在内是四个男丁,总不错吧?四个男丁还想免了差事,那我的壮丁找谁要去呢?”

赵老大听了,头毛都竖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那,那我,大先生哪,那我该怎么办呢?”董大先生说:“怎么办哪,你还要问我吗?像你这样的人家要是不出壮丁,叫我怎么对别人说呢?”赵老大听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木木地站在那里,竟不做声了。董大先生见状,叹了一口气,老半天才说道:“咳!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你家的事,也好比是我家的事啊,我只好给你也买一个。这样吧,人家四十担稻,你只给三十担吧。”赵老大听了,只好作揖打躬地说:“那、那真给大先生添麻烦了。"大先生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呀,你也别要多说了。”

赵老大听了大先生的话,虽然感谢多多,可是,怀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回到家来。他将这事向潘氏五丫头说了,五丫头同样急得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冰凉。于是,马上招来三个儿子。因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中连吃饭都很困难,哪有稻子买壮丁?可是,大先生的话就是圣旨,不能违拗;要是违拗了,准是凶多吉少。没办法,大儿子荣春只好找帮工的东家,借了半年的工钱,是八担稻子,按照加一的标准,即下半年归还十六担;老二荣夏,是个二帮作的长工,也去和老板协商,老板生怕被抓了壮丁,少了长工,也按照加一的利息,借了六担稻子。还缺十六担,赵老大东凑西找,算是卖了天大的人情,也以加一的利息,借到了八担。还差八担,赵老大硬着头皮,向董大先生求情,以加半的利息,借得了。这样,赵老大虽然买得了一个壮丁,只是三十担的正价,可是,到了下半年,却要付出五十六担稻子!

五月十九早上,赵老大领着儿子们去给大先生送稻去。来了个陌生的要饭花子。那花子因为头一回到这里来,不知道大先生家里情况,竟然在大先生的弟弟、董五先生正喝酒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喝酒的人乞讨。他见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心里想,在这里大约能讨得一顿美餐了。因为一时没给,居然不歇声的哼要。

这位五先生,是有名的“武疯子”,整天的无所事事,只是以酒为乐。早上爬下床沿就喝起酒来,酒喝过后就耍酒疯。他耍的酒疯,自己却认为是威风。因此,口边常常说“早起三盅,一天威风”。这时,他酒兴正浓,又发起了酒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拔出腰间的手枪,一把抓住花子的后衣领,将那瘦小的花子拖着就跑。他要把这花子拖到村外枪毙掉。

赵老大见了,吓得魂不附体。想到这无辜的花子就要被枪毙了,实在可怜。于是竟壮起了胆子,仗着自己与大先生有些关系,一把扯着五先生拿枪的衣袖,几乎是跪着哀求武疯子说:“五先生哪,你行行好吧,不要无辜的伤害了这花子啊!”武疯子哪里肯听,一脚踢得赵老大仰面朝天,赵老大胸口被踢得青紫一大块,还瘀了一口气,痛得他老半天没爬起来。那花子被武疯子拖到村前的沟边,早吓得晕头转向,到了那里,已经站立不住;五疯子一手纠着他的衣领,一手扣动枪机,武疯子的枪响了,手松了;花子向前趴下了。武疯子得胜将军似的,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枪,又回到桌子上喝起酒来。

村上人听见枪响,又看见武疯子耀武扬威的样子,知道武疯子又枪杀人了。许多人跑到村南的前头沟去看。人们见那花子趴在沟边上,并没有流血,把花子扳着翻了一身。那花子眼睛居然闪动了一下。人们见了,知道是武疯子打溜了手。那花子还吓得懵着,见了来了这许多人,一点也不动弹。齐老二的老婆黄珍珠见了,赶紧将花子扶着坐了起来,抚摩着他的头说:“孩子,你吓坏了吧?你快跑吧,要是再让武疯子知道了,你还是活不成呢!”这花子听了,恍然大悟,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撒开大步,不敢进村,向南边走了。

赵老大回到家里,胸口这块紫块,又红又肿,胸里岔着的一口气,像刀刺一样痛。五丫头埋怨他没鸟本事,还多管闲事。他有气没处出,少不了与五丫头抢白了几句。这样,他足足地休息了半个多月,又红又肿的瘀伤才慢慢退去,那作痛的胸口,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半个月里,赵老大没曾到大先生这里来。第十六天里,他来到大先生家里看看,见大先生忙得很。

大先生说,又有许多费事要收。什么枪支费、慰问费,军饷补充费等等,忙得他烦死了。这些费事,一般都是每亩100到200斤稻子;最少的是“养马稻”,每户50斤。为此,大先生家又新建了五间内部通行的下房仓库。大先生看到赵老大身体羸弱的样子,问道:“赵老大,你这一程忙什么啊?忙得黄皮骨瘦的样子呢?”赵老大上次为了黄副官的事与大先生评说,遭到了祸事,这一回是因为他弟弟的事情,更不敢说了。于是他婉转地说:“身体不好了一程,这才好了一点,就到你这里玩一下呢。”大先生说:“啊,也好,我本来要找你去说。上次壮丁你已经买过了,不久前的枪支费、慰问费、军饷费又是按照田亩出的,就没惊动你了(其实,他名下没田)。现在来了养马稻,每户是50斤,你可要带个头啊。这是按户出的,你是个大户,也只出50斤呢。我这就对你说了,啊!”说过以后,忙他的事去了。

壮丁越抽越勤,费事越收越多,老百姓实在不堪重负。可是,战事也越来越频繁。共产党的部队本来还不公开活动,随着壮丁、费事与日俱增,老百姓怨声载道,新四军竟公开地在老百姓中间活动起来,时不时还杀个把对老百姓“狠”得出了名的绅士;有些年轻人,忍受不了现实,居然参加了新四军。赵老大的大儿子赵荣春,这年二十四岁,就是这样的参加了新四军的队伍。自从赵荣春当了新四军后,董大先生对赵老大真正是刮目相看,不是免不了的费事,再不找他了。

董大先生看着新四军越来越活跃,飞扬跋扈的威风收敛了不少。新四军有时候出入他家,他也谨慎地迎进送出。从1947年秋天起,大先生身体就病怏怏的,只能在病魔中度日;1948年春天的一个早上,他吃饭的时候,忽然倒地,口眼歪斜,不能做声;不到中午,他家里人便嚎啕起来,大先生登仙去了;时年51岁。

董大先生死了,董二先生从安庆回来,给他办理了丧事。这排场远比大先生做议员的时候逊色多了。这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新四军的厉害,不敢过份张扬。这位远近有名的大先生丧事,连“十挽灯”也没做,只草草地操办七天就结束了。

1947年底,共产党在新镇、谷口地区半公开地镇压了一批国民党县团级以上的头头,以及地方上为富不仁的财主。共产党这些张扬的行动,引起了国民党权力中枢的重视。1948年春天,国民党武装部队,特别从国共交战的前线,调来一个整旅的军队,驻防在新镇与谷口之间。这个方圆不足十里的弹丸之地,一下子进驻了一个旅的部队,国民党当地政权立即嚣张起来。武装部队和地方政府,大肆搜捕、屠杀共产党和新四军,不少共产党人和新四军战士在他们的屠刀与枪口下牺牲了。

在这种形势下,董二先生在办过了大先生的丧事后,想到了他家在村上的地位。他认为,在大先生死后,他家的地位应该要很好地巩固一下。因为没有了大先生,他家在村上说一不二的情况,将有可能动摇。正当他寻思办法之时,大先生的夫人、他的嫂嫂杨瑞英却告诉他说,赵老大的儿子赵荣春当上了新四军的消息。

于是,他决定瞅准这个当口,最好能先拿赵老大家做个样子,以镇镇村上别的人。他绸缪了两天以后,决定先与赵老大好好地谈一回话,看谈了话的情况后,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河杨 说:

战乱中,地方武装和豪强,利用各种借口,搜刮已经十分贫困农民的钱财,农民们的生活,只能是“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