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世界线收束
史密斯夫妇一家在昨日的世界里已经搬走,跟随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位年仅8岁的小女孩。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的政治制度都足以让史密斯先生感到沮丧,女权运动如火如荼展开,很容易伤害无辜的男性,你只需要查看西区与东区的刑事案例有多少是由女性引起的,到了最后又因为证据不足或者作案动机不明而无罪释放就自然知道了。企图分裂或者合并的拉丁美洲是危险的,充满了不安,他们一家搬走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我再也听不见从隔壁家传来的钢琴声还有哀伤的小提琴。他们一家应该是音乐世家,我去过他们家里拜访,除了各种乐器之外,我还发现了属于他们家族成员获得的音乐奖项。他们的身上充满了艺术细胞,天生感性、善良、乐于帮助他人解决眼前的困境,同时又多愁善感,对于拉丁美洲的分裂感到哀伤。我不再记得那天去他们家拜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海马体好像出了问题,碰到相同的情形我居然没有记忆反应,甚至是肌肉记忆也是相当迟钝,或许是我隔离了西区的商业中心太久,我很久没有回律师事务所,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女儿与妻子,我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非常想念她们,相信她们也会十分想念我,然而我却无法从郊区中走出来。
在他们搬家那天,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哀伤,原来有些人真的很容易就走散了。他们搬家之前的那一天还特意邀请我去聚餐,美味的烤鸡加上巧克力奶油蛋糕,那是相当美味的食物。夜里配上威士忌酒,那就更美好。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他们家里的食物不像是室内烹饪的,更像是从其他的家庭做好然后拿过来一起分享的。厨房里的烤箱相当精致,精钢制造而成,坚固得很,还会发光,很干净,至少我没有在上面发现油烟味,看上去就好像从来没有使用过那样。不过他们家里的刀具倒是挺多的,型号多样化,各种便捷型的小刀随处可见,短小精悍,容易收藏。我很好奇烤箱里面是什么样的,我尝试过打开它,但是我努力尝试了很多遍也没有成功,女主人也就是史密斯女士提醒我:烤箱是我的私人用品,一般人可不能使用,我丈夫也不例外。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购买同一个款式的烤箱,其实一点也不特别,只是有些东西我不喜欢分享。
史密斯女士相当温柔可人,她的声音感性而富有感染力,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在表演歌剧那样,充满了节奏感。
我当然对烤箱不怎么感兴趣,我道歉之后就远离了厨房,我总感觉那里藏了许多秘密。
史密斯先生很有绅士风度,很乐意分享他的生活还有他的书房,他的书房是我见过最有规模的了。种类很多,基本上不再出版的书籍都能在他的书房里找到,《分裂的天空》就是一个例子。这部作品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新版,能找到的多半是旧版,故事可读性很强,只不过碍于时代背景,有些东西逐渐不被接受与理解,这就是《分裂的天空》无法再出版的主要原因。想统一拉丁美洲就不能出版《分裂的天空》
史密斯先生对于我沉迷阅读的行为很是赞同:这些可都是好故事,需要有人懂得欣赏。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我问了他为什么要离去,他给我的回答是:
“过去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导致了婚姻差点就要破裂,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了,原来坦白一件事也不是那么困难,有问题就得及时解决,如果一直藏在心里会有很多副作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问题已经解决,我们也得离开。恰巧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秘密,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说了句:破裂的感情真的还能修复吗?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给予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可以,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的。勇敢去面对。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充满了鼓动性,我鼓起勇气问他:我可以看看你的地下室吗?我真的很好奇。
他面带笑容说着极为可怕的事情:有些秘密你就不要去追寻,对你没好处。回去吃点东西,喝点酒,明天我们就要搬走了。
其实我内心还是舍不得他们一家,毕竟音乐是他们带来的,没有悦耳的钢琴音乐,我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是多么的空虚与失落。
最后我没有试图挽留他们,或许他们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女权运动确实弄得我们心神不宁,要离开也是早晚的事情,反正我快要被逼疯了。史密斯夫妇已经离开,我的生活里剩下的就只有写日记或者回忆录,那样才能稳住我那哀伤的情绪。
情绪是一种很奇怪的化学物质,它总能驱使我做很多事情,例如吵着闹着要离婚这件事基本上就是情绪化在作怪,哪怕婚姻破裂,我也没有想过要离婚。在被起诉性骚扰女下属的那段时间里,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是我的妻子却丝毫不觉得我是无辜的,只因为我犯了一次愚蠢的错误,她就要彻底怀疑我的忠诚程度。但是很幸运的是,起诉我的那个女孩其实也没有掌握太多的证据,案件在审讯的途中,她突然单方面撤销了控诉,并且愿意赔偿法庭的损失费,偏偏就没有想过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因为她的起诉,我错失了检控官的职位,辜负了好朋友对我的期待。尽管雷蒙检控官在法庭上可以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甚至做不了比她更多的事情,但是我仍然有信心说服陪审团,令他们相信马尔医药公司是有罪的。可惜,一切都改变了,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检控,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原本我以为单方面撤销控诉,我们的婚姻就有得救,但是我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与玛丽娜在案件撤销控诉以后走得很亲近,经常会一起去喝东西,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可是她一个检控官,而且还是临时的,明明案件都已经撤销控诉,为什么她还会接触当事人呢?按照她的做事风格来看,的确不寻常,我认为肯定有惊人的秘密在里面隐藏着。我一路跟着她们,从车水马龙的街道转至繁忙的交通十字路口,终于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坐了下来。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找了个比较靠近的位置,想着偷听点秘密什么的。
“我的表现怎么样?”玛丽娜问她。
“挺好的,作为一个新人来说,你的表现算是不错了。我见过很多不靠谱的女士。”她回答着。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冒起了一系列的疑问,表现如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在法庭上演的只是一场戏?为了避免暴露位置,我用手势向服务员表示要一杯热拿铁,给了她20块美元作为小费,之后我继续偷听她们之间的对话。
“不过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非要让我中途撤销控诉呢?明明还可以继续玩下去。”玛丽娜的声音真够讨厌的,不仅诬陷我,还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游戏那么简单?慢着,她为什么会想着聘请玛丽娜在律师事务所担任秘书的工作,为什么她们现在那么要好,难道真的有惊人的秘密?看她们讨论的话题似乎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但是又不太像。
“你还想玩下去?对方的律师已经够厉害,找出你的破绽,你欠了那么多债务,信用已经大打折扣,陪审团不会再相信你。”
玛丽娜却丝毫不觉得这些是个问题:美国不也欠了全世界的钱,它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的回答是:上帝!那个可是美国!你要是有它那样的实力,你也可以。总之,你的信誉已经破产,不会有人相信你。你中途撤销控诉,还能保住名誉,一旦到了终审法庭,你也告不进去,优势并不在你这边。
玛丽娜停顿了一会:那倒是。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告他性骚扰,让他没有办法参与其他案件的起诉工作。
我承认,我是一个非常冷静而且很理智的人,可是任何人听到她所说的那些话都不可能冷静下来,上帝也做不到。我一时激动,立马跑到她跟前,怒气冲冲,第一时间质问我的妻子: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合谋诬陷我?
我该如何形容我妻子当时的表情呢?先是惊愕、后是困惑,然后是理直气壮地承认:没错,是我们合谋诬陷你,让你丧失担任检控官的资格!怎么样?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是吗?很好,我就喜欢这个答案,你也会很喜欢这个答案。我气得不行,几乎是瞪着眼睛盯着她:我本来以为在我最失落的时候,你会是最支持我的那一个,但是我没有想到,在背后暗中使坏的人居然是你!你拒绝为我辩护,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妨碍我做正经事,这我可就不能原谅了!你觉得很好玩是吗?非常有趣!如你所愿,我说完了一些很斗气的话就逃离了现场,很遗憾我不想与她在公众场合吵架,婚姻失败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表演。在我逃离现场的途中,我刚好碰上了雷蒙,她刚好在现场附近?她看到我煞是很惊讶,她是一个很忠于法律体系的人,我很欣赏她,平常这个时候我想我多半会邀请她到酒吧喝一杯玛格丽特或者是血腥玛丽。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我跟她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之后的生活就变得有趣起来,我开始有意识逃离这个是否要离婚的话题,我搬走了一部分行李,没有告别,没有交待清楚要去哪里。反正我没有手机,没有驾照,她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女儿,在我搬走之前,我还特意在家里陪了她两天,她玩得很开心,无忧无虑的,偶尔仍然会闹情绪,她正在长大,很快也会变得与她妈妈那样难以捉摸以及难以理解。我期盼她长大也害怕她长大,成长始终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当你成长了,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在她临睡觉之前,我还跟她聊了很久,基本上都是她在主导话题,已经有些接近成年人才会聊的那种。不得不说我们国家的教育的确很开放,可是教会学校不应该啊,不是很保守吗?我开始怀疑她是从哪些途径获得这些信息的。与她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的时候,我已经说了很多暗示性的话,暗示她我会离开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的问题得到完满的解决为止。她始终还是小孩子,隐晦性的暗示她听不懂,不过没有关系,她早晚会明白的。那晚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她自己都忍不住在被窝外面睡着了,我帮她把被子盖好,我轻轻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在说梦话:爸,你身上的气味很浓,你喝酒了吗?
“我爱你,”下半句我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独自一人搬到东区,其实也是很寂寞,但是没有办法,我只有逃离之前的生活状态才能找回内心的那种信仰,其实一路走来,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它变得背道而驰,无法挽回。我的心情是如此的糟糕,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内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寂寞的不仅仅是我,我手里的酒杯也是同样的的寂寞。突然我在我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很短小的手枪,那是美国的纪念珍藏版袖枪,据说很久没有开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之前去美国进修法律系统的时候,我在西雅图买的,一直带在身边,从来没有研究过到底能不能使用,我记得,里面还有一颗还是四颗子弹来着?我记不清楚了,我想拆开弹夹,查看子弹的数量,可是我很懒,懒得拆开,我的手在触摸着冷冰冰的枪管,内心忽然就有了新奇的想法,或许我应该学海明威那样选择用那样的方法来结束自己迷惘的一生?我坐在椅子上,望向远方,手指还在戳着枪管……
我的内心饱受煎熬,不仅仅是对婚姻失败的心灰意冷,更多的是对法律体系的绝望。
或许应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辛波斯卡弗提前关掉了律师事务所的服务窗口,提前结束了质询服务,让其余律师以及助理提前下班。她目前的心情很糟糕,黑泽明好几天没有回家,事务所也没有回来,他的办公室已经铺满了灰尘,文件档案最起码很久没有更新过,也没有打开看过,交给他的案件根本就没有处理,还是她强行分给了其他的律师,不过那些都是一些小案件,没有多少律师费,其他律师估计也不想做,不过不做不行,因为她是老板。他没有电话,无法追踪他的定位,难道这就是他做了律师那么久都不肯买个手机的原因?目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其实那天在咖啡馆她们之间闹了个误会。他以为是她与玛丽娜串通好诬陷他,让他丧失获得检控官的资格。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对于他的存在毫无意识,两人的对话无缘无故被打断,他一直在偷听,她对于他的不信任态度很不满意,一气之下她就承认了不存在的事实:合谋诬陷他。
事实就是如此,玛丽娜单方面撤销控诉本来是不允许的,还是她主动找了法院的一些联邦大法官,请求她们同意撤销控诉,法官们多半是女性,当然会对同样是女性的她一路绿灯,所以案件的起诉就很容易撤销了。从表面上看来,辩方律师已经合理指出案件中存在的可疑地方,并且质疑证人的诚信问题,赢面很大;不过她从女权组织举办的新闻报了解到,玛丽娜的起诉必然要成功,不能让黑泽明无罪释放,否则就会运用西区女性的舆论压力向法院施压,而且法院的公职人员包括法官多半是女性,很容易就会妥协。就算是存在合理的疑点,黑泽明也不一定能赢。在情况危急之下,她只好用了更优越的条件劝服玛丽娜主动撤销控诉,不然她就真的玩出火了。她好心好意为他,结果没想到却被他误会了,还因此闹出了婚姻危机。她不知道误会是从哪里来的,至少从表面看,分离主义是不可避免,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就在她内心的苦恼愈演愈烈的时候,珍妮特这时候出现了。她看上去很温柔,手里藏着一份很细致的礼物。
她向来不喜欢惊喜,很快就发现了珍妮特手里的礼物,询问着:准备了礼物送给我?
珍妮特吐槽她:你就不能假装很惊喜的样子,哪怕骗骗我也行。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很抱歉,我做不到这种程度。你找我只是为了送个礼物那么简单?
“噢,不,那当然不。明天就要结案陈词了,你记得吗?我想提醒你。”珍妮特在抚摸她的头发,她闻到了香水的气味。
“结案陈词……对,的确是结案陈词,就在明天,明天过后我就可以向过去说再见。”她的眼神相当迷离。
“你没事吧?”珍妮特试探着她的体温,她苦笑着:没事,我可能最近有点累。对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手表,一只很精致的手表。”珍妮特很高兴地说着,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情。
她打开盒子一看,发现是一只银色的手表,不禁嘀咕着:我已经有一只白色的手表,我妈妈送的。你这样子让我很是为难。
珍妮特反而鼓励她:得了吧,这只银色的手表将会给你带来好运,明天的结案陈词相信会很顺利,你一定能打赢官司的!
“其实赢不赢官司我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她似乎不再重视法律上的问题,变得冷漠起来。
“别这样,在明天来临之前,你肯定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去做的,对不对?”珍妮特在暗示她。
她瞥了一眼挂在架子上的律师袍,默默摘下了白色的手表,换上了银色的那款,对珍妮特说: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理发店。我想剪个短发,明天结案陈词更加有意思。”
“有的时候,我还真的猜不透你。”
她剪了短发,第二天在法庭上,很多人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过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白色的袖口逐渐显露出来,银色的手表倒是很新奇,她闭着眼睛,等待着法官的到来。
直到有人在宣布:检控官,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了。
马尔科姆·雷蒙检控官站了起来,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神态自若,一看就知道将来会是入选法官席位的最佳人选,她具备了一切的品质。
我民中有贫穷人与你同住,你若借钱给他,不可如放债的向他取利。
《旧约》出埃及记第二十二章第25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