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二回 夫妻俩闲聊吃斋 师徒吃饭谈美债

从楚大师家出来，我立刻骑车去服装店，把这事告诉老婆。

老婆高兴地说：“太感谢楚大师了，过两天请他吃个饭？”

我说：“不必了，楚大师吃长斋，荤腥一点都不吃，你请他吃饭等于拿他受罪。”

老婆好奇地问：“楚大师一直就吃斋？还是半路出家的？”

我说：“这事说来坎坷，还是不提吧。”

老婆白了我一眼， 说：“现在店里也闲着，你给本宫坐到那张椅子上去，仔细交代，坦白从宽你懂的，嘿嘿。”

我就跟她讲条件：“那你让我抽烟，我才有精神说。”

老婆瞪起眼睛说：“服装店里能抽烟？你秀逗啊？搬个椅子，坐在门口抽吧。”我只好照办，好在今天不零下。

老婆坐在收银台后面说：“大声点，开始！”

我想了想，还是把烟灭了，走进去说：“我还是进来说吧，事关别人的隐私，让人听见不好。

楚大师当年很苦，父亲是国军的一个校官，解放时去了台湾岛。他这一走，家人受罪了，楚大师和母亲在上海老家待不下去了。后来恰好遇到上山下乡，楚大师就和母亲一起插队，来到碧水市。因为家庭成分不好，等于是孤儿寡母又加上穷，楚大师一直讨不到老婆。母亲当然急呀，到处托人说媒，最后找了个‘援交女’......”

老婆问：“几个意思？那时候就有‘援交女’？”

我说：“就是失足妇女吧，说得好听一点嘛。那女的就是现在的楚太太，长得漂亮还丰满性感，但是不务正业，专门在长途车站混。那时候道路不像现在这样平坦发达有高速，长途车开出去送客，路远的要几天时间！那些搞运输的属于先富起来的群体，手里有钱，就把楚太太带在车上出门，路上解解渴......”

老婆说：“恶心死了，饿死也不能干这个！”

我说：“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时候恰逢自然灾害，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后来楚太太被人甩了，还带着个孩子，名声又不好，自然不好嫁人。楚大师穷，楚太太名声不好，所以经人介绍，就搭伙过日子。”

老婆说：“慢着，楚大师现在几个孩子？”我说：“就一个，是跟老婆婚后生的。老婆之前有个男孩，岁数还小，楚大师的母亲坚决不肯要，就送人了......”

老婆说：“楚大师也蛮坎坷的，难怪做算命这行。要是日子过得去，谁去给人算命打卦？”

我说：“是啊，我小时候跟爸爸去楚大师家里玩，记得他还在家里糊纸盒卖钱。”

老婆追问：“那楚大师为什么吃长斋呢？”我说：“楚大师经历了许多坎坷，看透了世情，信佛了。刚好他那时候得了糖尿病，不能大鱼大肉地吃，加上老婆嫌他吃肉多，费用大，这几个原因，楚大师索性不吃肉了！”

老婆说：“还有楚大师的两个徒弟，怎么走上算命这条路的？”

我说：“应该是三个徒弟，我是大师兄。不过我只是了解这行的原理，不肯认真学，也不肯给人算命，呵呵。”

老婆说：“好吧，你是大师兄孙猴子，二师兄是哪个？”

我说：“二师兄就是大和尚，成年剃光头的那位。大和尚并不是和尚，因为他喜欢剃光头，所以我们都喊他‘大和尚’。大和尚也属于怀才不遇，长得不错，身材高大，家里弟兄多，经济条件也不好。后来大和尚学了驾驶，那时候还不查酒驾，大和尚下了班就去喝酒。他有个朋友叫于四，开了个饭店，菜烧得不错，大和尚就经常去吃，也请我们吃过。但是忽然大和尚就结婚了，老婆居然是于四饭店的服务员，又矮又丑，我们都不明白大和尚为什么要娶她？楚大师悄悄告诉我，大和尚酒后失德，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家里人强烈反对，大和尚出于良心，还是跟她结婚了。”

老婆说：“大和尚本来不是开车嘛，怎么又去算命打卦了？”

我说：“大和尚原来也爱好算命这一行，楚大师是他的启蒙老师。大和尚开的是厢式货车，他不小心撞树了，赔了老板维修费还失业了......大和尚心气很高，给人家打工难免受气，他一怒之下就租了个小门面，开起了算命馆。”

老婆说：“哦，都是坎坷的人。三师兄叫冀大师？什么情况？”

我说：“冀大师本名冀云剑，是个学武的，会打咏春拳。冀大师年轻时混社会，打打杀杀。结婚后老婆劝他走正道，他就做起了水产品生意。但这一行要早起下乡拿货，腥味还大，冀大师就不想干了。冀大师本来也喜欢算命看风水这一行，和楚大师家离得还不远。有一次两人在旧书摊上淘书，找算命打卦方面的书，从此认识了，就拜楚大师为师，后来也开了算命馆。”

老婆问：“师徒三个都是算命的，为何不一起开个算命馆？还省房租？”

我笑道：“利益......大和尚跟冀大师也曾经合作过，两人合租房子开了家算命馆，但理念不同，冲突频发。大和尚比较小气，有人来店里算命，冀大师泡杯茶给客人喝，他舍不得茶叶......大和尚算命，还喜欢算人家什么时候倒霉，谁愿意听这个？！冀大师就不同，他混过社会，察言观色，专门挑客人爱听的话说，所以两人常有冲突。”

老婆沉吟道：“我倒认为，大和尚算命要比冀大师高明一些。大和尚我见过，能够静下心来看书、钻研，冀大师只是说好话，本领方面就欠缺一些了。”

我说：“各有长处吧，冀大师圆滑些，讨人喜欢。冀大师曾经对客人说，大和尚看风水有一套，谁知大和尚立马拆台，说自己只擅长算卦......楚大师也不喜欢大和尚，因为大和尚曾经在酒桌上，当面指责楚大师算命不准！让楚大师下不来台！”

老婆问：“你是大师兄，你算命准吗？”

我答道：“我曾经研究过这个，不过我只对算命有道理背后的哲学原因感兴趣，不屑吃这行饭。楚大师几次要我好好学，我都敷衍他。你想啊，算命真的百发百中，算命先生不把自己先算得发财？楚大师常买彩票，我也没见他中过大奖！”

老婆笑道：“你这两个师弟倒挺有意思的，哪天闲了，请他们还有楚大师吃饭，主要是谢谢楚大师劝你爸。”这时有顾客来店里看衣服，老婆就起身招待去了。

我闲着无聊，就到店外面抽根烟。

刚抽了几口，手机就响了，楚大师打来电话，笑嘻嘻地说：“庄文，你爸在我这里玩的，刚走。我好好劝了他一番，他答应暂时不去你家住了。”

我连忙道谢，说：“楚大师，晚上请您吃个饭？把大和尚跟冀大师也约一下，师徒四个，不喊外人？”

楚大师笑道：“好意心领了，就不必了。我吃长斋你知道的，加上天冷，晚上腊气大，怕出门。等天气暖和了，我请你们师兄弟吧。”

我说：“能不能给个面子？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爸和我老婆个性都强，要是老爸住我家，非吵架不可！我老婆也是这个意思，多点几个蔬菜，我们四五个人小聚？”

楚大师说：“可天气寒冷，我晚上怕出门......”我立刻说：“我把冀大师和大和尚约去你家门口吃？”楚大师沉吟了一会，说：“那这样吧，今晚我有事，明天晚上聚？”我立刻答应下来。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我一看是大和尚打来的。

大和尚说：“大师兄，好久不聚了，晚上请你弄个酒？”我笑道：“巧了，明晚吧，我请你、冀大师、楚大师，我们聚一聚。”大和尚说：“可我明晚没空啊！今天老婆休息，不要我带孩子，我才能溜出来喝个酒。”我说：“弟兄们难得聚，你明天就不能跟老婆请个假？不行把孩子带出去吃饭也行啊！”大和尚说：“那好吧，我跟老婆说说看。”

我走进服装店，把明晚约楚大师吃饭的事告诉老婆。老婆说：“行，买两瓶好酒，把葫芦娃也带去。”我说：“晚上带宝宝出门，不冷吗？”老婆说：“你傻呀，不能早点吃？你约他们五点半，吃完赶紧回家，能有多冷？”我说：“你不是嘱咐我，不能每天喝酒？”老婆说：“明天例外，请你师傅嘛，后天开始戒酒！”

第二天晚上，我们一家子、楚大师、冀大师、大和尚，欢聚在楚大师家门口的小饭店。

我特地叮嘱老板，多上几个蔬菜，而且蔬菜不能用荤油烧。

楚大师喝茶相陪，我们几个喝酒，老婆说天冷，也倒了一杯白酒。

杯觥交错中，先是冀大师和大和尚抢着说话，都说自己算命生意如何如何好......

楚大师微微一笑，说：“疫情还没平复，恐慌的人多，找我们算命的人也多，这很正常。”

杨婷婷问：“楚大师，你生意受影响不？”楚大师说：“我岁数大了，除了熟人来算命，生人一般不算。因为来的人我都要求他戴口罩，有的人嫌麻烦。但我收入不受影响，因为我是看风水为主，看一次风水，收入抵好多次算命呢！”

大和尚立马说：“我也不靠算命，我擅长给人摇卦，我摇卦准。”

冀大师笑笑，说：“我们吃饭不谈工作好吧？现在美国对华打压很厉害，而我国持有大量美债，为何不抛掉，打击他一下？”

楚大师说：“这个你要问庄文，他关心时事。”

我沉吟到：“截至2021年底，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已达1.055万亿美元！确实有人担心，我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美国国债？美国有没有能力还本？要是赖掉我们的这些国债怎么办？如果我们一下子将这么多美国国债全部抛售出去，会对美国经济产生怎样的影响？

其实美国国债分为短期国库券（一年期以下）、中期国库票据（一年到十年期）和长期国库债券（十年期到三十年期）三种。

美债是到期一次性还本付息的，利息根据不同期限有所不同，基本上是在2%左右。一年以下的短期利息大约是2.2%，一年到十年的中期利息大约是1.8%，十年以上的长期利息最高，大约是2.5%。

我们为什么要买？因为美国国债历史悠久，信用好！

美债有二百三十年的历史，全部到期还本付息，没有任何拖欠、赖账的失信记录，这个信誉度绝对是杠杠的。

我国2021年的外汇储备是3.22万亿美元，高居世界第一！这么多美元在手上，总不能就躺平在我们的央行里，总要有所增值吧？作为国家，显然不可能将外汇都投入股票、期货这种高风险投资。从金融管理上来说，股票、期货可以有，但比例肯定很低，绝大部分的投资一定是首选安全性高的，哪怕收益回报不高，也是首先强调安全性。所以美债成了不错的选择。”

冀大师说：“可美国现在对我们不友好，就不能抛掉一点？”

我说：“美债的构成，美国国内投资者持有约75%。国内投资者主要有货币当局、养老金和共同基金、个人及公司，以及商业银行和保险公司这四大类。海外投资者持有大约25%，主要是各国政府或中央银行，前十位分别是：日本、中国、英国、巴西、爱尔兰、卢森堡、中国香港、瑞士、开曼群岛和比利时，其中日本是持有美债最多的国家，高达1.2万亿美元。

所以我们持有的美债看似多，在美债的盘子中并不占大头！如果我们抛售，接盘的可能是其他国家的央行，也可能是美联储，杀伤力有限。”

杨婷婷补充说：“美元在国际货币中地位是非常超然的，它是国际结算货币。也就是说不但和美国贸易用美元结算，和日本、英国、法国、巴西等等国家在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用美元结算。即便是高举反美大旗的伊朗，贸易往来也都是要用美元。假设一下，中国和俄罗斯商定彼此不用美元结算，以卢布结算；问题是我们从哪里去换这么多卢布？收到卢布后又怎么花出去呢？除了俄罗斯，还有谁会要卢布？

所以，美元霸权是美国最重要的霸权，比航母核导弹都要厉害，美军都是为它保驾护航的！

目前人民币在世界货币中地位不断上升，但还没到可以取代美元的地位。而且，我们的美债有些是不能卖的。比如外商投资、国内企业盈利产生的美元占款，你把大部分美债买了，客户去银行取美元怎么办？”

我们有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拿出1万亿美元来买美债，既安全又能赚利息，起码目前是合情合理的智理性选择。”

大和尚举杯敬我们酒，问我：“买了这么多美债，就不怕美国会赖账？”

我分析说：“现在美债的发行规模已经高达28万亿美元了，而美国2020年的GDP总量才不过20万亿美元。担心美国还不了债，是情有可原的。不过不用担心，因为28万亿美债并不是要在一年里全部支付的，其中包括了一年以下的短期、一年到十年的中期和十年以上的长期；分摊到一年要支付的，也不过5万亿美元左右。而且美国的经济总量还是世界第一，如果美国经济崩盘，不要说什么美债了，恐怕股票、期货都会跌得血本无归！”

冀大师问：“美国这两届政府都对华打压，万一美国只针对我们赖账怎么办？”

我说：“应该不会的，因为美元的信誉非常重要！如果跟哪个国家关系不好就赖账，那以后谁还敢买？美国只付出2%的低息，就可以募集到二三十万亿美元，这样的好事他不做？”

大和尚继续问：“要是我们把全部的1万亿美债全抛出去，会给美国经济造成怎样的影响？”

我说：“掀不起大浪。美债的总体规模是28万亿，1万亿只占美债总量的3.5%，连零头都不到，能掀起多大的浪？

而且，美国政府对美债是到期才一次性还本付息，中途是不接受提前偿还的。你手上的美债如果要提前抛售，接盘的肯定不是美国政府，而是金融市场上的其他投资者。是投资者，就一定是要有利可图的。举例来说，三年期1万美元美债，利息是2%，也就是到期还本付息总共10200美元。如果现在只过了一年，还有两年到期，要提前抛售，买家肯定不可能以10200美元接盘，只可能1万美元，甚至更低9800美元、9500美元、才会有人愿意接盘。

这样一来，损失的就只能是抛售者，美国政府照样只管在三年到期后还本付息10200美元，一毛钱都不会损失。”

由于是冬天，晚上下霜，大家都不想闹酒，早早吃完。

楚大师分了圈烟，说：“庄文，我约了两个徒弟去我家里喝茶，聊聊算命、看风水的事，你也去坐会？”

我说：“改日吧，我带着孩子出来的，回去晚了怕葫芦娃冷。”

楚大师点点头，我赶紧去结账，出了饭店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