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挟胜利之风

那是营渠战役打完杨森后的一天。

指挥部伙房里，方面军参谋处长舒玉章和参谋、警卫员正在与徐向前、陈昌浩等首长吃饭，自然又议论起了打杨森的事。

师长旷继勋被张国焘下令秘密勒死，没有不透风的篱笆。舒玉章因愤怒口无遮拦，脱口而出说：“旷师长智勇双全，怎么死了的？又是通敌罪名吧？我看张主席这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才真会通敌呢！”

这话可不得了！陈昌浩斥责说：“污蔑最高首长，怪不得张主席说红军内部不纯，我看没错！”

舒玉章和陈昌浩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既然想搞统战，就不该一方面和杨森搞统战，一面出兵营山和渠县，消灭杨森，我们共产党人首先取信于义，你们这样不利于团结中间力量以打击首要敌人﹗”

陈昌浩说：“我们消灭了杨森那么多部队，取得了那么大的胜利，不对吗？”.

舒玉章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和人家说的是互不侵犯，打人家没有道理，我保留意见﹗”

接着又两人吵起来，还互相。按理，舒玉章是共产党员，有提出意见和保留意见的权利，他的意见正确与否，都可以讨论；但是陈昌浩容不得，拍了桌子。舒玉章也拍桌子。陈昌浩大发脾气：“把把舒玉章捆起来﹗”

徐向前劝陈昌浩说：“这就不必了，就不要捆了！”陈昌浩不听。

陈昌浩向张国焘作了报告。因舒玉章也曾经反对过张国焘，张国焘刚好借此诬陷舒玉章是间谍，下令把他从前线扣押回来，亲自审问。

连续刑讯几个晚上，没有任何结果。舒玉章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参谋主任，履行参谋条例，向首长提出参谋建议，并无不可。”但是张国焘根本不听，因其母是日本人，竟以舒玉章出身于日本为借口，强加上“日本帝国主义间谍”罪名，下令就地处决。

陈昌浩，留苏回来的，权利大得吓人，搬的是苏联红军的一套做法，盛气凌人，争论问题，就把人家押起来，有时连张国焘也得让他几分。时四川峨眉山金顶一佛家修行高人天真大师慧眼观世事，在弟子面前感叹道：人性，原则，人的个性、权利往往代替了原则。崇高理想的浴血奋斗，对王者的性情、胸襟修养要求是很高的。然而，纵然有崇高的思想，但人的个性修养多是不能与理想的需要同步，因而产生多少是非曲直怨情啊！终归说来，是因果怨怨相报而致。不过，因众生善因共业所感，修养至上的，中国将出一个千年一出的世间法伟人﹗为普渡众生，行的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特别法。有弟子问：他是谁？天真大师说，他也是人性缺点的受害者，他不久就会出人头地，号令天下，万物阳光。

红四方面军反三路围攻胜利了，它有欢呼也有悲哀。

锦上添花，王三春见红军威风，为求自保，派参谋长陈仁三与红军达成“不战不和、相安无事”的协议。这自然是红军总部希望的事，少一面威胁是一面嘛！别提陈仁三回到红军是多么高兴啊，但总部说，你目前还得回去！

好事成双，陕西境内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七路军与红四方面军也秘密派使者签定互不侵犯协议。

火线任命，原302团政委洪世葵当团长去了。团长苟明、副政委张冬梅率302团回到了赤北区，全团牺牲90人，轻重伤136人。但补充了72名俘虏兵。110人的赤卫队死伤20人。但武器装备得到大大的改善，梭镖换枪，赤卫队几乎人手一枪了。

王仲祥见红军缴获颇多，便舍不得将缴获的驳壳枪送给红军。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副政委张冬梅。他多么希望红军客气一番，不收他的礼呢？

可张冬梅听了他搏斗的故事，却哈哈娇笑道：“山不嫌树多，你的重礼我们收下了！”切！你倒很不客气，王仲祥虽不情愿，却装作很大方的样子。

不过，张冬梅接下来的话平复了王仲祥的心。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张冬梅强调说：“哎，这是命令，不准你犹豫噢！”

小战士付先辉自然也随军回来了，战火的洗礼快速催人成熟，他的气质已大变。他想回家告诉家人，他当红军了，更想以变化的面貌给家人一个惊喜与自豪，但又不想离开部队，那怕一天半天。

简池街附近，找了一块较平坦较宽畅的地点搭上台子。欢庆胜利这一天，四十里内的乡亲连夜赶来。高处、低处人山人海。赤北区委组织乡亲们耍狮子、舞龙头，红军要演文艺节目，载歌载舞，根据地军民洋溢着喜庆气氛，儿童们一群一伙欢闹着。一山坡边缘处，付先辉挨副政委张冬梅坐着，连队之间正在拉歌，稍后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忽见机枪排长葛兴力带来四个老百姓。付先辉一见之下，高兴得跳起来：“哎呀，爹、妈、大哥、二哥，你们来了？”付先辉已信任这个富家公子。葛兴力不但是大文化人，而且很聪明，看上了机枪，胆大地要过，三拨弄两拨弄，俨然就成了老手，并给予理论解释。红军人才难得，故而很快当了机枪排长。原来，付先辉把心事对机枪排长葛兴力吐露后，葛兴力说：“小老乡同志，这好办，我帮你。”原来，师部要求为老百姓办学堂，团部推举葛兴力承头领导，并下乡去宣传动员，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当学生。葛兴力便借公行私，派人顺便把付先辉父母哥嫂请来了”付先辉高兴地一个军礼：“谢谢排长同志！”战友们见付先辉的家人到，鼓起掌来，似自己的亲人到来。需知，他们大多数父母远在他乡，还不知死活呢。

付家人对于付先辉的失踪大为恼火。不过不久因红军的声势，估计投红军了，也就不太担心。但久无音讯，便派出付先林、付先勇寻访，已访得小弟果真投了红军，但这时红军已经开往前线。这次父母能够亲自来看望小儿子自然是葛兴力的功劳。付先辉向家人啪地一个立正：“给爹妈哥们敬礼！”一下子清除了家人的埋怨情绪，感到荣耀。“我不辞而别，你们莫怪！”母亲揩了揩热泪，说：“辉儿啊，你出息了，还能说你啥哟！能见到你就行了。”父亲说：“你妈给你做了一双鞋，还要给你件衣裳，看你穿的军服样，你妈是作不了罗！”付先辉说：“衣裳就不作了，鞋子给我。两个哥哥，也来参加革命吧！”哥哥说：“我们已经参加了游击队。”付先辉高兴道：“好哇，好哇！”葛兴力说：“就让你家人坐你身边，拉歌要开始了，我归队了！”

拉歌浪来浪去，付家人哪见过这热烈的气氛？一时间云里雾里，心灵在净化！

忽然，台子上的女红军张冬梅手拿喇叭讲话了：“同志们，父老乡亲们，我们先演出一个特殊节目，大家都听说过田善珍与王仲祥相好的故事吧？好事做到底，今天，我们红军为他们二人主持婚礼，也为破除旧风俗作个榜样，至于给话、围定，成亲传统的三步骤就免了吧，一步到位！现在，请田善珍与王仲祥上台来！”

就见有两红军女战士像征性地扶着一对新人上台，胸前挂着大红花。老百姓新奇中又多不解。这成何体统，就这样算成亲了？来不及多想，就见所有的红军站起来鼓掌，感染之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跟着鼓起掌来。

掌声停，就见这对新人面对台上的红军首长们深深一拜：“谢谢红军，没有你们，我们还不晓得是啥结果！”

张冬梅说：“下面，请男女双方父母上台，行三拜之礼，大会以后，我们红军为这对自由婚姻请客，招待乡亲们，都不准带份子礼，只来人！”

双方父母被三男三女红军送上台了。天啦，这份荣耀，这份新奇，这气场，直觉得彩礼的次要了！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夫妻对拜！”

忽然，观众席中崔家乡农会主席冯联辉叫道：“还有一拜，必不可少！拜媒人！”媒人？媒人是谁？有人问。

忽然有人叫道：“媒人是红军，拜红军，行大礼！”哗！这下老百姓掌声，欢呼声起。张冬梅摸摸头发，笑说道：“这就免了吧！”

这对新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双双跪下。

台下冯联辉学司仪人腔调高唱道：“再拜红军！”

红军感动了，老百姓感动了！此情此景，感动彼此。

地里的庄稼绿了，到处都有红军锄禾的身影，不时听到老百姓唱流氓的山歌；

地里的庄稼黄了，到处都有红军助收的身影，不时就见练刺杀的吼声。

九月丰收了。红军集结，挟胜利之风，南下扩大战果，迅速拿下宣汉、达县等城市。

好景不长，10月下旬，四川军阀刘湘奉蒋介石之命，对红四方面军创建的川陕苏区再次组织围剿。这一次是六路围剿。

暴风雨来了，欲摧毁翻声歌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