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觉醒的风暴

听说巴山来红军，

一群妹子路边迎。

每人送双布草鞋，

支援红军打敌人。

莫嫌草鞋没编好，

这是妹子一片心。

一对反封建的恋人被一男一女红军拉到台上，面对众目暌暌,好害羞好不自在的神情更显得自由爱情的美好，群众心里的旧观念在融化。指导员说，“下面由我们红军女宣传干事张冬梅同志上来讲话！”

同志？同志是个什么意思？好新鲜！王再元心中在疑问。群众的眸子跟着着张冬梅转，直到上台，仿佛在读一篇天文。只见这女红军不过十八岁，五官秀气，穿上有补丁的红星、领章军服格外有一种美，而声音与她的女性美就有点儿不合谐了，有点粗有点冲。她两手叉腰：“乡亲们，看到过我们的标语了吧？‘实行婚姻自由，反对买卖包办婚姻！反对翁姑虐待媳妇！废止童养媳！废止妇女缠小脚！’这是对女性的不公平的虐待，这是野蛮行为，这是限制女性自由，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愚昧思想！是对女性的摧残！这对自由相爱的故事想必你们不少人都晓得了吧？”她指了指众人，说，“如果这么美的奇缘你们谁还不赞成，那你就不是个人！”

指导员见她这样讲话，咳嗽一声，瞪了她一眼。张冬梅视而不见，显然有点义愤填膺，“今天，我代表红军宣布，这对自由相爱的亲事就这样订下了，大家作见证人，如果不开窍的父母祖爷还敢反对，”她拍了拍背着的步枪，“认得它是干什么的吗？”

连长苟明噗嗤一笑，心道，有你这么宣传的吗？虽然违反纪律，却也显得天真可爱。但也不便当场制止。只听张冬梅叫道，“现在，请跟着我呼口号：实行婚姻自由！反对买卖包办婚姻！”

没有老百姓响应。但红军却是习惯了，口号四起，终于带动了老百姓，先是男青年，渐渐有了女性挥手响应。接下来，小孩子见新鲜，也吼起来了！再下来，全体被带动了。

其实，内心里谁不喜欢呢？

反对翁姑虐待媳妇！”

“废止童养媳！”

“废止妇女缠小脚！”

“……”

这气势，等于在宣判，成定局，不容抗拒，只有服从。

指导员洪世葵抓住时机转移话题，叫张冬梅带这对自由相爱的人下去，讲道：“接下来，我们要发动群众，成立苏维埃政权。什么是苏维埃呢？就是成立农会，让百姓自己当家作主，贫苦人自己说了算！按人口平分田地，当然罗，财主也按人口分得一份土地，让这些不劳而食的寄生虫也拿起锄头，自己种地去！”

“好！”太解气了，王再元一头站起，带头鼓起掌来，王仲祥、任兴才跟着鼓掌，带动了全场的掌声。

王再元高声说：“请红军同志到我们那去！”

“好，我们会去的！”

光来软的不行，红军今天带有武断的言行，效果不错。老百姓见白财主被压得服服贴贴的，胆子大起来了。纷纷主动与红军搭话，交流红军想要的信息。

田善珍带着父亲田明海与恋人王仲祥找到红军宣传干事张冬梅，田明海说：“我们回去给老太爷说到，不再强迫我小孙女缠小脚了，请红军放心！”田善珍说：”谢谢红军帮了我！我愿意帮红军做事！”

冯联均对指导员说：“红军，需要我作啥，尽管使嘴！”

“好！请把愿意闹革命的人请来，我们开个会商量！主要工作还得靠你们自己干。哦，革命就是推翻不公平的世道！”洪指导员怕冯联均不懂革命二字的含义,特地解释一下。

不觉已是日偏西，散场的时候，王仲祥对田善珍说：“等着我，不久我就会来的，我们先带苟连长他们去我们那！”田善珍温情地嗯了一声。

现在，红军已有从局外人转变为局内人的初级感觉了。有了王再元、王仲祥等本地人的主动配合，工作就好办多了。至于革命道理的多见广识，会在实践中积累的。

指导员洪世葵留在崔家乡开展工作，战士申固先留下当通讯员，之前的连长现在的排长洪里发、张冬梅、警卫员小朱随苟明分兵去简池区开辟新的工作局面。这之前游团长与苟明同时出发，带队去的是南乡，那里靠近四川万源，毗邻陕西镇巴县川陕交界的渔渡区。

王再元、王仲祥、任兴才一路上刨根问底，又从红军那里获得了不少革命知识，傍晚前到达，宿营一夜，翌日东方启明时便四处串联。再一日晨早，直扑何大财主家，造成声势影响。

何老财主虽然毫无知情，但本地红军的标语传闻已如雷贯耳，知今晨来者不善，这个白胡子长飘，身穿绸缎，水烟袋不离的老财主在红军的吼喝声中倒也镇定，因为他已快速反应，派三公子何远升连夜去四川巴中城向国军郑启和报告敌情，因为他知道陕西镇巴县城官府已名存实亡，省界那边的四川境内，闹红运动已如火如荼，与简池区依山连水，川军不会袖手旁观的。

何大财主三代人，共21口人，外加仆从、家丁、长工共五十五人。除开劫色的三公子何远升外，二公子何远高因陕西本省山险路远，便从军四川军阀刘湘，富家公子不会当兵冲锋，只会当官掌权，任一营长。大公子何远强代理老父管理家财。这次，除了二公子何远高及四公子何远贵漏掉外，全部被堵在了家中，没有捆绑。红军已调查出何家为富不仁，逼租逼债逼死三佃人、逃荒两家、强娶贫家靓女三人，如今七十二岁的何老财主就有一个十七岁的三太太，象征富贵人家的三寸金莲小脚的大小女性就有四个！

“把你家的地契交出来！”

“还有卖身契！”王再元吼道。

“交出来！”红军助声威。

“去找出来。”老财主迫不得已指使大儿子何远强。

地契、卖身契拿出来了，女红军张冬梅点了火。

“根据群众举报，何老财主罪大恶极，立即正法！”

口号群起：“打倒土豪劣绅！费除一切不平等制度……”口号声中，早有红军战士将何老财主揪过来，啪地一声枪响，杀鸡给猴看！干净利落。

何家人还能不吓着？富贵人大都怕死。

“从今以后，”任兴才吼道，“天变了，由我们穷人掌权，只许你家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不然的话，红军灭了你们！”

渗透，渗透！发展，发展！红军初来便紧锣密鼓，高效工作，劫富济贫，颠覆了自古劫贫济富的铁律，建农会，分田地，扩红军，仅一个另半月时间，呈燎原之势，迅速烧遍了这片土地，烧成了赤色。立场决定观点，对国民党来说，中国大地一块块赤化区如癣疥，对劳苦大众来说，是一块块净土。觉醒的风暴。到处都沸腾起来了，到处都热火朝天，千百年来受压迫的低层劳动人民第一次享受到尊严，扬眉吐气感油然而生，欢歌笑语中干劲冲天。

季节已是冬月，天上的颗粒大雪铺天盖地，树上、路上已经冻成桐油凛，滚滑滚滑的，大地一切似乎已被冻结，但冻结不了一个少年的踉跄脚步。

山间小道上，孤身奔跑，没有同伴，足见少年自幼素养的坚强，他要去简池区公所附近找红军，投红军。

陕西镇巴县，唯有这位少年的脚印将越走越远，越走越大。

付家弟兄三，付先辉最小，家住简池百草坪，给东家放牛羊已有五年资历，算是老羊倌了。付家五年前因欠东家的租子，放牛羊抵债，那租子利滚利是永远还不清了，吃的也如牛马食，而东家却是锦衣玉食，人分贵贱。少年看在眼里，不平感生在心里。幸运的是，少年算得有识字的基础。这初识的三百来个生字来之不易。放牛娃的他常路过路边一私塾学堂，那是东家给有钱人家办的，八九个学生都是富家子弟。先生领读学生齐朗诵，那雅气的读书声很是吸引他。那读书声也声声刺激着他，因为那声音就象征着穷人与富贵人家的区别。

草地里，少年把个个牛羊用长绳分散套在树上、石上，让其在活动半径内吃草，以便于他爬在私塾学堂后窗偷看偷听偷学，教书先生品德不错，佯装没看见，但下课时他就得跑，以免被公子们发现受欺。久走夜路闯见鬼，好景不长，有一天，东家的管家巡视，终于发现了少年的秘密，只见牛羊不见牧童，也不解绳，待收牧回来，追问为何这样做？偷懒是吧？报告给东家。东家差人一顿树条子抽打得少年浑身血痕，不过没抽打脑袋和脸部。少年咬牙一字不吐。从此，少年便“辍学”了。因为东家不时地要抽查少年的出勤情况。

也幸亏得少年偷学识字，少年看到了红军的标语，也看到了红军路过他的牧场。那帽子上的红五星、领口上的红布领章看起来太新奇了！他没有主动去与红军搭话，但心里在翻腾，在咀嚼。加之传闻，一种看法在年幼的心灵渐渐成熟了，红军是为穷人！何况红军也号召参加红军呢？一个大胆的想法也成熟了，去投红军，悄悄地离开！打枪的不要。

他摸到了红军人多的地方，四处张望，明显在寻找什么。终于有红军主动寻问：“小家伙，你找红军来的吗？”

“嗯，是。”他回答。

“叫什么名字？”

“付先辉。”

“多大啦！”

“十四岁。”

“好，带你去见我们苟连长，看嫌不嫌你年龄小。”

苟连长第一感觉，这娃稚气未脱，约高一米六，病态瘦，显然营养不良所致，但气质不一般。便问：“识字吗？”

“偷学的。”

“好，欢迎你加入红军，付先辉同志！”

“同志？志同道合的意思吗？”

“太聪明了，小同志，留在连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