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冈棒起家
走头的回话道:“食盐、土布、棉花啥的。”王三春的同伙问道:“最重的背了多少斤?”对方答道:“最重的一百六十斤,三个女人背百斤。给通江固老板商行背的。”
“厉害舍,还有女背老二。你们就靠这生活吗?苦不苦哇!”
“郎个不苦舍!就这命!”
王三春道:“想不想改变穷命,当强人啦?”
“想又咋的?有啥子办法舍!”
“想就跟我们上山,我们就是强人!”
“你们就是强……强盗?”
“对头,”王三春道,“你们背的货物我们正需要,如果你们入伙,财物就是大家的了,如果不愿意,就只是我们的了!弟兄们,上!拿上石头,一人照顾一个背二哥!”这伙初当强盗的人此时也不含糊了,忽拉拉窜上,各就各位,背老二们还没反应过来,每人已被控制,还剩王三春与领头的两个机动力量。只要一石头砸向任何部位,这些背老二就会人物两空。王三春问:“背二哥们,想好了没有?”
其中一背老二说:“这也太急了吧?我们一时哪转得过弯子?”一女汉子说:“行是行,那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恁个办舍?”
“大丈夫做事婆婆妈妈恁个行?等我们力量大了,还愁把老婆孩子接不出来享福?把背子卸下来,弟兄们分担货物,你们也减轻重量了!卸!”像着了魔,王三春一个卸字吼出,背老二们竟然顺从地开始配合行动。也许,这是他们的宿命使然……
这世道极不平,生存难,富人少,贫民多。背老二们一下子被逼良为匪,也是半推半就。心理的转变,仿佛不认识了自已,灵魂在虚幻与实在间飘忽,一时难定。
大巴山哟,密林茂叶显示着自古以来主人公的自然,但从此你广博的肚腹将无中生有,有了一股山匪的烟尘。
是的,也难为了他们,白手起家,盖房设寨。在大巴山中一座地势险要的无名高地上,王三春自然是头目,选出了大小头目,但这时候还是猴子骑羊——不成人马,武器一件也无。赤手空拳能成事?王三春说:“每人先砍根青冈棒当武器,慢慢来!”因为他们获息三十里外的掐子山上有一股土匪仅八人,有步枪5支,打算去抢为己用。
落后对先进,王三春并不怯火,若因此心虚,那还能干成什么事?先进发挥不出优势就成劣势,这世间事物充满了扬长避短的机会,王三春部也不可能因是志同道合而采取收编的办法。人类若是行邪道,自然界低级动物的丛林法则就体现出来了,只有强取。一个人浑身是病,那这个人正气严重不足,一个国家匪患遍布,那这个国家政治必定邪恶。民不聊生,这时代中国国体几乎每县至少有一处匪瘤。
时已入冬。掐子山上的土匪夜里到是有人放哨的。夜至四更,放哨人听得附近有过路的麂子叫声,走走停停,初不以为然,却越叫越近,不过距离十来米,引起兴趣,这可是上好的野味,便摸索着持枪靠近。正行中,暗中突地就被三人摁倒卡住了喉咙。从来哨兵多是被摸了哨的。
哨兵解决了,十五个人轻意摸进了房内,正酣睡的主人们更是处于劣势,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早有人暗中在算计他们。残酷性开始了,七人遭十五根青岗棒砸下,一人因出差躲过了死亡。
这是王三春部首次战斗,搂草打兔子,掳去了全部财物,丰富了自己。
翌日回巢,三个女人早已做好了饭,迎接凯旋归来的同伙。女人一般的天职就是做饭。
不过,这三个女人已婚配山匪头目,王三春自然挑了个相对俊俏的女人。他也规定了一条纪律:不允许掳奸民女,要则必须正娶。
有了5支步枪,子弹,学会打枪不是问题。从此,王三春部开始踩线,开始打家劫商的土匪生涯,习练成惯匪。
年前,王三春探知得土兴场的民团有枪50多枝,这可不错,为了壮大,谁都打。当然,王三春不会蠢得弱势强攻,依然智取。那是王三春在弱势条件下一种本能的反应。
深夜,土兴场四面山上的树林然起了大火,配合着四处的劝降的喇叭声,似有千军万马。这仗势吓得山下镇上民团团总惊慌万状,派代表上山谈判,愿全部缴枪、莫伤性命。王三春巴不得同意,达成今后和解的协议。
之后,王三春势力进一步壮大,啸聚麾下者已达三百人之众。
他感到可以作一件事了。回乡报复与他争山林的大户王宗林、接母亲、未过门的媳妇。同时,愿意回家的秘密分批回乡,接走妻儿老小来享闲福,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用掠夺之财富养活家人。
王三春率三十随从秘密潜回家乡。
回到家乡怀仁镇已是一个下午,王三春首先去了未婚妻郑芝芳家,刚好全家六人都在家。但见王三春气质、派头已大变,惊讶不已。王三春开门见山,说:“爹,三春给二老行礼了!妹儿另定亲了没?若是没定,还在等我,我马上接走!”
主人说:“这才不到半年,还在等你舍!你在外干啥子?发达了,看你们架式,该不是干土匪吧?”
部下随从接话道:“我们就是山大王,给句痛快话,走不走?不走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但不许走漏风声,走漏的话,后果你懂的!”王三春拦道:“我改变主意了,人我必须接走!”因为半年不见,见未婚妻愈长愈水灵。“给,这是三百块大洋,算奉养二老,我们不能久耽搁,马上走!”
见这多银子这多人,还敢说什么呢?郑芝芳姑娘两眼含羞,亦说明态度了。
快速行动,再回塔子坡家。并派人去找冬娃子、黑狗子。尽管王三春大变样,王母仍一眼认出儿子并判定干了土匪。“娘,”王三春一头跪下,“儿接您去享福来了!”王母说:“你们干的缺德事,我去背罪呀?能长久吗?不去!”王三春眼珠一转,起身说:“娘,那就随娘的意吧!弟兄们,赶紧弄顿饭吃,有好吃的全拿出来,。吃了饭我们走!”派人放了哨。并与弟兄们私语什么。
郑芝芳说:“娘,我也去了,娘去我陪娘,我看三春并不多坏。”王母说:“你恐怕是强行带走的吧?”郑芝芳含羞地低下头,喃喃地说:“不是,不是。”
冬娃子、黑狗子被带到,自是喜出望外,亲热有加。王三春说:“照顾我娘不言谢了,给你家带的钱算是谢恩。愿不愿意跟我走?”二人说:“跟三哥去,踏实。”
一顿饭吃到嘴里,天已近傍晚。王三春说:“娘,你出屋外,大家都出来,我有话说。”
“啥子话不能在屋里说,要出去说?”王母边出门边叨叨。
待大家都离开了屋子,王三春令道:“弟兄们,把娘给我看好罗,点火!”
手下得令,片刻就把房子点着了。茅草房火势倾刻冲天。王母大叫:“你们真是一伙土匪呀,烧的是我的心啦!”王三春说:“放火等于放信,我们快走!留五个弟兄先背我娘走,其余的随我去怀仁镇。”王母不走也只有走了,责道:“不要你们背我,老娘还走得动,自己走!”
夜幕已拉圆。怀仁镇上的大户人家王宗林万也没料到,冲进来二十五个土匪,三条狗叭叭叭被枪毙算是下马威。吼叫着枪指刀逼,将全家人及仆人聚集在天井院里。王三春说:“要命要钱?今天我王三春明着来了!”王宗林怕得要命,连连拱手说:“都是王姓人,高抬贵手,我给钱给钱!”
部下问:“那你鬼儿子等我们走了,去报官吗?你若报官,你相信我们会像今天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要你命吗?”
“不敢,不敢,我相信相信。去,拿五千块大洋出来送弟兄们!”
“行,也不再敲榨你了。”
大洋收到。王三春令道:“弟兄们,把他们全家绑起来,关到一间屋子锁起来!”
随着门锁咔地一声,王三春道:“我们撤!”
快速行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大巴山老巢,安顿好母亲。郑芝芳这才知道丈夫已先有了一房,大为不悦。王三春安慰说:“你在先,我视你为大房行了吧?娶几房的大户人多的是,你又不是没见过,打什么醋坛子!还要找几个丫环伺候你和娘舍,你还不知足吗?”
郑芝芳说:“你们恁个整法,能安稳一辈子吗?我怕。”
王三春说:“谁料得到后事?这世道,尽力而为吧!”
王三春,似乎不算十恶不赦,良性尚存。但品德、智商天赋毕竟有限,囿于封建传统观念,不过学的是达官贵人样子,娶三妻四妾,不可能脱胎换骨成为有红军志向那样的人。
王宗林家,翌日有长工到,方才被放归自由身。不过,他叮嘱任何人再不要报官了。
就在这样时光的流逝中,来到了1925年,王三春也从标准的青年时代走到了41岁的壮年时代,说到底,是老百姓的辛苦劳动供养了山匪的安逸生活。
他野心很大。他天生有着不俗的头脑。
然而,依王三春的势力与军阀争夺地盘,那就有点自不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