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回 帮搬家闲聊家常 设预案夜里提防

我在杨祥家里帮他整理新搬的家，却发现杨桂才老人的东西极多！

杨祥小声对我说：“搬到新家来的两个老式木厨，本来准备我跟父亲一个人用一个的，结果都放满了他的衣物！”

我笑道：“老人从苦日子过来的，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掉。你看，你爸光是新被子就十几条，哪来这么多被子？”

杨祥说：“我爸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在本地，起吊、电焊都很出名，常有工程老板请他去解决技术难题，武汉长江大桥他也参与建设过。现在造桥的私人老板多，请他出马，十二分恭维，到了工地，新被子新衣服新鞋子先买给他，他又舍不得用，还用旧的。一来二去，家里新被子、新衣服、新鞋子多呢！我看他长寿也跟这个有关--惜福。你们食堂后门不是贴了副对联：”惜衣惜食惜福非惜财；求名求利求己莫求人。”

我说：“这些被子搬家后有点乱，我来重新叠一下，你去忙别的吧。”

杨祥点点头，去厨房里收拾了。杨祥自己有碗筷，父亲也有许多碗筷，都堆在橱柜上，要慢慢整理。

我正在房间里忙着叠被子，忽然厨房里“啊”地一声，我赶紧过去看！

杨祥皱着眉头说：“我爸真是什么东西都当宝！我小时候见过的家用玻璃杯，都打碎了，还用塑料袋包着，险些把我手划破！”

我笑道：“你爸的特点就是细心！我刚才整理衣柜，看见许多不锈钢衣架，我拎起来一看，衣服都挂在衣架上，还夹了木夹子，然后再把衣服叠起来！我估计你妈在世都没这么细心。”杨祥笑道：“可不是嘛，我脾气随我妈，我妈也是性子急，做事果断。”

我说：“你爸这会怎么没动静了？”杨祥说：“在找他那些古董呢，什么东西都是好的 ！他珍藏的东西我看过了，金戒指、琉璃项链都是假的，只有几套纪念币是真的。都是那些做工程的老板奉承他，买给他哄他高兴的，反正他也不识字，也没花钱，哈哈。”

我说：“平心而论，你父亲几乎是大字不识一个，能有这样的成就，不简单呢！当年你买房子我知道的，都是你爸掏的钱，你家里的吃用开支也靠你爸一个人！”

杨祥说：“是啊。我妈妈体弱多病，早就病退了，拿不上几个钱。姐姐残疾没有工作，也靠我父亲养。后来母亲死得早，父亲蛮干，为了外孙女宗丽萍不好和他一个房间住，居然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过了三年房子拆迁，居然不通知我，给赌鬼女婿弄了一套解困房！为此我十五年不跟他来往，恩断义绝！”

我说：“你爸不是看赌鬼女婿的面子，是看你姐姐可怜。但他拆迁老宅不通知你绝对是正常人做不出来的，听说他是被人忽悠，说你户口迁走了，不在家里住？”

杨祥愤愤地说：“都是拆迁办的那些活鬼！利用我父亲不识字！当时父亲要是通知我，我立马搬回去住，铁定拿一套房子！后来我姐姐拿了套解困房，没钱装修，还下不去楼，她右手残疾，住在车库上面一楼。上楼时左手可以抓住扶手，下楼时右手旁边没有扶手，不敢下楼，天天在家里嚎哭！辖区民警朱所长去找我父亲，劝他给女儿装一段扶手，花了750。后来没钱装修毛坯房，我姐姐哄我父亲，先借钱给她装修，然后让我姐夫还。结果装修好了，一分钱也没还！”

我说：“你爸还是善良的、有本事的！他给你买房，给你姐姐装修房，现在又把财产都给你，资助你买这个新房，弄了三套房子了。”

杨祥说：“是的，我爸可怜，一辈子的心血花在贱人宗丽萍身上了，结果被这个畜生赶出家门！不过凭良心说，我们父子闹得这么僵，我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我分支烟给他，说：“歇会再收拾，给我讲讲？”

杨祥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我当年被父亲赶出家门，一气之下，决定与他一刀两断，生死各不相干！后来父亲找了无数的亲朋来劝我，我都置之不理，并且送了十六个字给父亲：一刀两断、不要遗产、绝不结婚、死不收尸！”

我插话说：“你家的矛盾我听说了一点，你那么恨你父亲，跟你母亲有关？”

杨祥恨恨地说：“是的！我母亲忠厚老实，一辈子任劳任怨，受够了我父亲的气！父亲懂技术不假，但情商太低，我给他总结了几个罪状！第一、粗鲁无礼，喜欢骂人！父亲几乎是文盲，但狂妄自大，对我母亲经常恶口相加，我母亲的血压高是被气出来的！父亲一遇到不顺的事，就爱拿人撒气，骂我母亲没本事不会去赚钱养家，骂我我败家子，根本不讲道理！第二、刻薄。因为父亲一人赚钱养四人，因此吝啬，母亲买菜还要写账给他，钱买了什么？我母亲也不识字，就要我写账。这还算轻的，母亲生病，父亲不是好言安慰，而是眼睛一瞪，骂她：我也吃的锅里饭，你也吃的锅里饭，我怎么没病？你他妈装死！”

听到这里我都愤怒了，说：“这叫什么话？谁吃了五谷不生灾？”

杨祥说：“对啊，所以我母亲被他气出病来！我父亲的经典语录估计你没听过，说几段你听听。”说完掏出香烟分我一支，继续说：“父亲小时候打我，是一巴掌五个指印，不会少一个！如果顶嘴，再抽一巴掌，十个指印一个不少！边打还边骂，打死你为民除害！”

我顿时愣住了，问：“你爸骂人咋这么毒？？”

杨祥反而笑了，说：“极端的自大，背后其实是自卑！我父亲没有文化，偏偏很自负，所以平时听到电视、报纸上的话就记住了，时不时地拿出来用，但是用的文不对题......我当时是孩童，能犯什么错误？就是一年夏天中午，老家门口有条巷子，好多小孩在那里捉迷藏，俗话叫‘摸瞎子’。巷子狭窄，好多小孩两条腿撑在两面墙上，身体悬空，让眼睛蒙上红领巾的人摸不着！气氛很热闹，自然就喧哗，偏偏巷子里有位杨寡妇，搅了她午觉，就来我家里告状！我没有参与，只是旁观了，杨寡妇一告状，我爸不问青红皂白，就抽我一耳光，眼冒金星，脸上五条‘黄瓜’......我哭着说我没有玩，反手又是一耳光，又添五条‘黄瓜’，还说打死我为民除害！为这事，我妈妈狠狠跟他吵了一架！”

我莞尔一笑，说：“房间里被子衣服我都帮你收拾过了，你把厨房水池里放满水，我帮你把一大堆碗洗了吧。”

杨祥立刻放水，倒了不少洗洁精，准备洗碗。

我说：“你性子急，我来洗碗，万一把你父亲的碗打碎了，又是一场风波。”

话音刚落，杨桂才走过来了，说：“你们洗碗注意看下，我在北京旅游时，一个工程老板送我一套龙碗，估计被宗丽萍的丈夫偷偷卖掉了！”

我随口应承下来，杨桂才转身走了，杨祥小声说：“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从大学毕业，在家待业一年，不是人过的日子！本来是天之骄子，大学毕业后，国家说好包分配的，突然就不管了，让你双向选择！平民百姓家庭，够不到局长的关系，那个局肯要你？于是我就走了弯路，到了企业，多年打拼，才算混出个人样。”

我叹息到：“表哥， 我的遭遇跟你差不多的！时代的一粒沙子，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就跟当年上山下乡插队一样！工人务工，农民务农，各得其所，这才是治国之道！偏要让工人和知识分子下乡接受农民再教育，这是什么道理？多少城里的女大学生为了返城指标，被迫失身于大队支书或小队长，上哪喊冤？幸亏后来小平同志拨乱反正，落实政策，这才拨云见日！”

杨祥说：“你父亲比我父亲强多了，我父亲说过很多气人的话，差点把我气死！”

我笑道：“哦？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举几个例子听听？”

杨祥说：“我毕业后在家待业一年，我父亲一点不上心，若无其事，全靠我一个人在外面奔走，求亲戚帮忙找工作！他够不到关系我也不怪他，一个老实工人，不认识官员，但我气愤的是他的态度！他不但不帮我找工作，还说话怄人！他说：‘你到哪上班关我什么事？你结婚都不关我事，我父亲当年也没管我 ！世界是你们的，你去创造！’后来人事局终于分配了，却不讲理地规定，我们这批往届生，只能到企业就业，不然就不包分配！结果我分到了交通系统，又遇到一个畜生人事科长，没送礼给他，拖了我六个月不开介绍信！好不容易开了介绍信了，又塞了个关系户跟我一起分到单位，结果单位一把手不肯收这个人，连累我也没有上班......那天我爸在茶馆里喝茶，我就去找他，要他一起跟我去单位问下，什么时候上班？他居然回我：‘我给你用啊？我不去！’我当时就气得魂不附体要揍他，是母亲拦住了我。”

我说：“你家父子闹矛盾我隐约听到一些，但没想到你父亲说话这么不讲理！”

杨祥越说越气，说：“还有更离谱的！他没事就找茬逗我吵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次他无缘无故跟我说，我老了不要你问，死了有共产党！我就问他，你不是党员，不是老红军，你死了跟共产党有啥关系？他就这么蛮不讲理！”

我分析说：“应该是杨大伯敏感，怕你老了不问他。其实越是没文化的人越难沟通，因为他们固执，自己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讲道理，不好沟通。加上你脾气急，还跟他打了一架？”

杨祥说：“是打了，还差点把他打死！事情的起因是，一天吃饭吃得好好地，他突然发神经，骂我吃他的饭不要脸！世上哪有儿子吃老子饭被骂不要脸的？我气得从此不吃他的饭，一天三顿在外面买饭吃，跟孤儿似地。他居然还三天两头跟我吵架，我实在活不下去了，就狠狠打了他一顿，头上打两个洞，差点把他打死......”

我叹息道：“你们父子个性都强，矛盾并没有大矛盾，就是互不相让！本来你母亲在世，起到缓冲作用，母亲死后，无人调停，矛盾就愈演愈烈......”

杨祥叹息道：“好人不长寿啊，我母亲58岁那年不幸脑溢血死了......为我母亲的死，我又跟我父亲大吵一顿！第一件事是，母亲半夜死的，我都哭昏了，父亲居然没买寿衣、没买衾（入殓的床单），就让遗体睡在凉席上，非常失礼！第二天我母亲娘家人来了大吵大闹！第二件事，母亲火化后，父亲居然说没钱买骨灰盒，要我把骨灰用个布袋子，扔进殡仪馆旁边的小河里！我当然不肯，自己掏了700多块钱，由姨妈做主，买了个骨灰盒安置骨灰。第三件事情，骨灰盒要买墓地埋葬，我父亲再次哭穷，说没有钱，要我夜里跟他一起，找个田把骨灰盒挖个坑埋了......”

我顿时咂舌，杨桂才做的事情，都是违背常理乱伦的事！

这时杨桂才端着茶杯走过来，问我们在谈什么？

我连忙转移话题：“大伯，我们在谈国家大事呢。拜登突然宣布，美国政府强制要求联邦工作人员75天内接种新冠疫苗！

美国政府宣布一项由六个部分组成的德尔塔变异毒株控制计划，其中包括强制所有联邦工作人员接种新冠疫苗。同时，美国政府也鼓励私营企业要求员工接种疫苗。

总统拜登9日在白宫发表公开讲话时表示，除对联邦工作人员提出疫苗接种要求外，他还将发布政令要求所有与政府有业务往来的企业雇员接种疫苗，且不接受定期新冠病毒检测作为第二选项。白宫估计疫苗接种范围将覆盖约250万人。

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在拜登发布疫苗接种计划后，除残疾或宗教信仰等原因外，联邦工作人员将必须在75天时间内进行全面的新冠疫苗接种。

普萨基强调，75天的时间足够完成新冠疫苗的全面接种，如果联邦工作人员无法遵守规定接种疫苗，政府将通过标准人力资源程序，对其解雇并给予纪律处分。”

杨桂才说：“美国怎能和中国比？我们国家不放弃一个感染病毒的群众，而美国特朗普说了，接受命运！他特朗普有钱，感染病毒很快就治好了，可普通百姓哪里看得起病？”

杨祥说：“是啊老爸，连你这么大岁数了，都接种过疫苗了。而在一些西方国家，老人根本不救治，就希望老人早点死去，省得占用医疗资源。”

杨桂才说：“庄文为我家忙了一下午了，晚上好好安排他喝顿酒，不能慢待了亲戚。”

杨祥说：“爸你放心，儿子自会安排。”杨桂才点点头去房间了，杨祥立刻拉着我，要出去吃饭。

我把他拉到院子里，小声说：“今夜是关键的一夜，你还有心情出去喝酒？我已经发过微信给杨婷婷了，晚上就睡你家，陪你看护杨桂才大伯。要是杨大伯今夜不吐血，就说明病情不严重，医生是唬你的。要是今夜大口吐血，一定要打120送去急诊。”

杨祥想了想，说：“那我点些外卖的饭菜来吃，顺便把住院要用的证件、换洗衣服、日常用品都装进包里，万一要打120 ，立刻提起包就走。”

外卖很快送来了，杨祥问父亲吃什么当晚饭？杨桂才说：“这会我头还晕乎乎地，不想吃。从医院带回来的枇杷罐头还有整瓶的，你开一瓶我吃几口就行了。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今晚庄文要睡咱家？我不让你留庄文吧，你要跟我急。那就只留一夜，你带庄文去小区门口浴室洗个澡，然后早点休息。”

杨祥和我都很吃惊，没想到老人耳朵这么好，我们谈的事情，大多都被他听去了！

吃饱了又去洗完澡，杨桂才又对我两说：“主卧你们兄弟两个睡，里面有空调。我就在小房间里睡一夜，我自带了微风吊扇都装好了，吹空调吃不消冻，老了。”

我们只有答应，但夜里睡觉不敢关门，怕老人夜里咳嗽我们听不见。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睡了一夜，一夜还醒好几回，被老人的咳嗽声惊醒。

好在杨桂才只是轻咳，没有吐血，到了天快亮时，我赶紧起来洗漱，赶去食堂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