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老篾匠

张赧水看见琼花已经跌落河中，七星灵獒也受了伤。

琼花和那匹东洋战马在河面上转了两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们都被卷进石壁下的窟窿暗流中。

石壁下的神秘惊险，令人一提就胆寒，以前有一头大水牛从上面游到这，卷进漩涡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里也是把兄弟铁旦头葬身的伤心之地。

张赧水到了这里，不禁无限悲伤。

他看到满身血污，昏死在沙滩上的日酋加川，悲伤就化成了无尽的愤恨。

张赧水跳下马，手握缴获来的倭刀，他要用鬼子军官的指挥刀，来结果匪酋加川的生命，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就在张赧水离加川只有十米左右时，他的背后乒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进了张赧水的左背。张赧水跌倒在地上。

原来，有几个受了伤昏迷过去了鬼子兵，苏醒过来后，就又来追赶他们的长官，恰好看到张赧水，就从后面一枪把他打倒了。

这时的七星灵獒也苏醒了过来，他擦着沙滩飞跑，一直向那三个日本兵冲去，

啊，是那只神犬，快快卧倒在地，杀死他。三支枪就一齐向七星灵獒开火。

可是七星灵獒何等聪明，也立即卧倒在地上，藏在沙滩的沙堆下，向主人爬去。

加川大佐也苏醒了过来，并且努力爬了起来，他左手握刀，右手持枪，狞笑着朝张赧水走来。

他心中已然知道，这个人就是那群猎人的头，这狗也就一定是那凶猛的头狗。

他现在能够杀死这么一个人和这样的一头狗，也算是雪了全军覆灭的耻辱，可以面无愧色地向天皇尽忠了。

张赧水身中两弹，流血过多，已经无力回击。

七星灵獒则努力爬到赧水身身上，它要用自己的躯体，替主人遮挡子弹和刀锋。

加川大佐走近了，他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个普通的中国人，慢慢地把枪口对准张赧水，他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奇怪的是张赧水和七星灵獒毫发无损，倒是加川慢慢地仰面朝天倒下，因为他想看谁在身后打他，腰身一扭，就跌了个饿狗望星星。

但是他手中的枪也响了，子弹啸叫着飞上了无边无际的蓝天。

那三个伤兵看到加川死了，就更加猛烈地向卧倒在沙滩中的七星灵獒和张赧水开火，但是他们不敢贸然爬过去，因为惧怕七星灵獒。而且他们看到那石山上，有一队人冲下来，子弹射在他们的身边，沙子泥土飞溅起来，迷住了他们的眼睛。

三个日本伤兵知道自己断无生存的希望了，就一个个开枪自杀了。

这一行人飞快地跑了来，为首的竟然是铁旦头。

铁旦头飞奔而来，又给加川补了一刀，看他真的落了气，才抱起了压在张赧水身上的七星灵獒。

跟在铁旦头后面是章山凤，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张赧水抱在胸前。

星山星云也来了，他们围住父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张赧水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铁旦头，快叫人带罗医生去猪婆岭，去救治那里受伤的猎人。

铁旦头回答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就派人早去了。我是来救护大哥的。”

“你怎么活过来的？”

“是的，其实大哥你早就心中知道了。”

“你掉进了石崖下的漩涡中，怎么会活着出来啊！”见到了铁旦头，张赧水说话的声音就好了。现在他非常想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铁旦头把七星灵獒轻轻放在蒲山凤身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和治红伤的草药粉，就给赧水包扎伤口。

铁旦头的眼泪流下来，就一边给赧水包扎，一边把他发现的大秘密告诉大家。

铁旦头慢慢述说这个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神奇秘密。

张赧水出血太多，他脸色苍白，但是显得很安详。赧水半眯缝着眼睛听着，好像一个婴儿在大人的摇篮曲中昏昏欲睡。

原来石壁下有两个汲水的大孔洞，这两个孔在大姐山下汇成一个大洞。

被卷进来的牛啊羊啊，在大洞里打着圈圈，虽然上面有干岩洞，但是洞壁陡峭，潮湿滑腻，就是山猴子也无法爬上去。

二娃子以前常常在这山上做操散步。一次不小心跌了一跤滚进一篷大荆棘丛中，意外地发现荆棘丛中有一个石洞口。

洞口不大，人要弯着腰才能够进去。进去不远就能够直腰行走。石洞一路向下，约走了一公里，突然宽敞平坦了，里面传来雷鸣般的声音。

二娃子称那里为水云大厅，水云大厅的东角，有一个方圆两米的竖洞，雷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啊，不是雷声是阴河水的澎湃声。

二娃子告诉了铁旦头，但是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张赧水，因为他们不想公诸于世。

因为他想如果日本鬼子进了岩口，就让人们偷偷地躲进这个大洞里。，这里就会成了岩口村人们的在战乱时的避难所。

到那时，才给张赧水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在水云大厅向竖洞里打入大楠竹和树桩，张上一面大网，好救助那些卷入阴河的人或者其它动物……

听到这里，张赧水突然睁开眼睛，极度虚弱的声音从他咽喉中缓缓地流出来：“我们缴获的枪支，是藏在……这个洞中吗？……把枪……枪支……交给……抗日部队……”

铁旦头觉得张赧水是在吩咐后事了，于是含着眼泪回答：“我按照大哥的吩咐，确实把机枪等藏在这个岩洞中，我会交给抗日部队的。”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七星灵獒爬到了章山凤身边。

七星灵獒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就是一般的狗，明明把它打得七窍流血死了，可是你只要把它放在泥土地面上，半个时辰，就会活过来。而且一活过来，就能够奔跑。梅山人都知道得这一点。

章山凤把七星灵獒放在湿润的泥土上，就帮着铁旦头为张赧水包扎伤口。另外有人端来一杯井水，拌合了一些草药粉，就给他喂下去。

章山凤感叹地说：“要是胡满山在这儿就好了，他找来的金不换，是最好的红伤药物。他还会把子弹从肌肉中取出来，简直比军医还行，他取子弹时，没有麻醉药，也不痛。他的梅山医术神了。”

张赧水这时已经好了一些了，他告诉大家：“胡满山是带着大批猎户猎狗从背后袭击鬼子兵的，给中国军队帮了大忙。不是我们的猎人和猎狗，这一回中国军队说不定要吃大亏的。”

正在这时，象屁股上的石板路上，传来了人群悲愤的声音，大队猎人和猎狗都回来了，他们还抬着许多伤员和牺牲了的梅山猎人和猎狗。

这是胡满山带着人，从清扫战场的中国军队手里把他们接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三个军医和护送他们的六个军人。

因为陶团长还惦记着张赧水他们这些去进行斩首行动的梅山大英雄。

胡满山也受了伤，一颗爱开玩笑的子弹钻进了他的屁股中。

满山是个猎野兽的迷家，是个研究草药的大家。

其实，他还有一惊人的本领，就是梅山武术。他的梅山武术是从新化一个非常厉害，就又隐姓埋名的大武术家那里学来的。

当年有个篾匠来到黄金村给大家打制竹晒簟，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跟着他的白胡子爷爷在做工。一老一少，相差悬殊的年纪，许多人都不想请这样的篾匠师傅。可是胡满山的爸爸就看中了他们这对爷孙。

胡家是外来的，是张穆泳收留的难民。

村的人都觉得胡家没有眼力，新化来的篾匠多的是，他们的晒簟打得又快又好，何必要这样的两个一老一少的人进门做功夫嘞。

胡老头就说，别人两天打一床晒簟，他们爷孙三天可以打两床。

篾匠师傅首先要剖好篾条，晾干了，才再来打制。

那时一把最好的篾刀，剖好一床晒簟的篾条，要整整一天，还是很辛苦的。

可是胡家砍来竹子后，吃过午饭爷孙俩才动手。

只见白胡子老头用篾刀削去竹子外面的竹节后，只用刀在竹筒口上剖开一个节，就丢给孙子。

他的孙子精廋精廋的，把竹子有刀口的那一端架在板凳上，他扬起瘦骨嶙峋的小手，一掌就劈进了刀口中，大家看得呆了，惊叫了起来。

小孙子弯着腰，手早就夹在竹子中间，人快速地往竹子蔸走去，这根大钵子样的竹子，就哗啦哗啦地剖开了。就像厨师用菜刀划豆腐一样。

全村的人都来观看了，个个啧啧称奇。

胡满山的爸爸就说：“这位老爷爷自己说是梅山武术师，所以我就请他，露一手给大家看看，真正的梅山武术师兼篾匠是怎么样做篾货的。”

一个下午，就剖好了三床晒簟的竹篾。那时，太阳还离西山尖有三尺高嘞。

从此，黄张家村和周围的村庄，都是请这祖孙两人做篾货了。

大家都打听他家的具体地址，贵姓大名。白胡子只是笑着回答：“我家在资水边上，距离梅山龙宫不远。小姓李，大家就叫我白胡子李好了。”

从此，胡满山就迷上了梅山武术。

他天天缠着白胡子李，给他打下手当学徒。

胡满山学习武术很是认真，他不怕苦，不怕累。

可是他对学习蔑工，就有点心不在焉。

三年期满，他的篾匠手艺没有学好，但是他的梅山武术就完全地继承了白胡子李的衣钵了。

前年，白胡子李重病在床，他来到师傅家里，一定要亲自端茶送饭，揩拭屎尿。

白胡子李的孙儿很是过意不去。

胡满山就说：“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忙去吧。我对成家立业没有兴趣，一个人闲着也闲着，服侍师傅，就是服侍我的父母一样。”

就这样，他尽心尽力地服侍师父，邻居们都说，白胡子李的这个徒弟，比亲儿子还好。

他就这样服侍白胡子李这个恩师，一直到他落气，和他的儿孙们一样，披麻戴孝为他送终。

翡岚曰：

师傅教徒皆伤心，艺精就成过眼云。

只有胡家礼数好，徒弟胜过亲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