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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雄救美”的闹剧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21-09-02 | 字数:7195

我在一家奶茶店店里度过了整个下午。而我之所以选择奶茶店,只是为了纵情恣意地回忆李平安,她生前最爱喝奶茶,不过却不敢当着我的面喝,因为我总是斥责说奶茶没营养,不利她的身体健康。

在我即将离开奶茶店的时候,我接到了来自紫霞东路社区(也就是我原来租房所在地的社区)的一个办事员的电话。此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尖利的妇女。她通知我,现在可以去殡仪馆火化李平安的遗体,不过,除了必要的一些文件外,我还须向殡仪馆出具一份由医院提供的我现在精神状况正常的证明书(她似乎对我现在的情况有所了解)。用她的原话说就是,“如果你这个哥哥精神状况不正常的话,那么你就是无行为能力人,是不能办理死者的相关事宜的。”

“你他妈的精神才不正常!”我啪地挂了电话。刚挂,我就后悔莫及。过了十几秒,我回拨了电话,然而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说之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大姐刚刚离开办公室,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就挂断电话。

四下闲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忽然感到说不出的寂寞,于是,我步行来到N市最热闹最繁华的第九街区。这个街区以酒吧闻名。每每夜幕降临之际,各式各样的人在在这里狂欢,在这里买醉。

我好像一头胆怯的畏惧火光的狼,站在一家叫“五花马”的酒吧门口停住。而我的胆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囊中羞涩。于是,我蹲在一株孱弱的小树旁,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许多打扮时髦的年轻人嬉笑着进出。

夜幕降临,霓虹闪烁。一首热辣、躁动的英文歌曲从酒吧里往外倾泄。一辆引擎狂暴的黑色豪华跑车仿佛闪电般停在了这家酒吧的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裙上缀满了鱼鳞般的黑色亮片的年轻女郎从车上走下,她丢给我一张百元大钞,然后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扭着身体走进酒吧。我抓着这张钞票,心下感概万千,五味杂陈。这时,几个路人开始用质疑的目光打量我。我感到脸庞火辣辣的,浑身不自在,不过,我仍攥着这张钞票。我站起身,刚把钞票塞进口袋,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富贵,你在这儿干什么?”

回过头,我便看见了我的前任律师。她站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脸上呈现出惊诧的神情。巧合的是,她也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裙,裙子上缀满了鱼鳞状的黑色亮片。我对她这身妖娆的打扮感到愕然,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她今天没戴黑框眼镜。

“李富贵……你……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她咄咄逼人地问,“你说,是不是柳依依让你跟踪我的?”

我说她想多了,也误会了。然而,她却压根不信,非要我把跟踪她的事解释清楚。

我耐着性子说所谓的“跟踪”纯属子虚乌有,而我之所以会遇见她,也只是巧合。

她仰头打了哈哈,“居然会这样巧?偏偏我们就这样遇上了?李富贵,你连撒谎都不会哟!”她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不放。

我被纠缠得心烦意乱,干脆把心一横,说:“没错,是依依让我跟着你的,你说对了。不过,即使如此,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柳依依这样做,恐怕是有所图谋吧?”这个聪明得过了头的女人继续揣测。

而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应和。“应该是吧,不过,具体的原因,我并不清楚。”

“当然!当然!她的目的怎么会告诉你呢?要知道,你在她眼里不过是……嘿嘿,嘿嘿嘿,关于她的图谋,我当然一清二楚,再明白不过了!嘿,嘿嘿嘿!”

邹倩倩冷笑的模样令我无比厌恶,我一点儿也不想面对这样一副面孔。“邹律师,既然你对依依这样了若指掌,那我也就无话可说。就这样吧,告辞。”我正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突然,我的鼻梁撞上了一个硬物。“砰”地一声,我捂着鼻子,站在原地疼得龇牙咧嘴。而就在这时,邹倩倩却开心地跑向我的正前方。至此,我才看清,在我的正前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用说,刚刚撞我鼻子的就是他。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酒吧里等我吗?”邹倩倩小鸟依人的靠在男人的胸前,而其嗲声嗲气的说话腔调更是让我惊愕得瞠目结舌,好像我根本不认得她似的。

男人先是沉默,然后突然手指着我问邹倩倩,“他是谁?”

“我之前的辩护人。”

“辩护人?邹倩倩,你当我是傻X?!”男人勃然大怒,猛地推开我的前任律师,脸色黢黑。

“亲爱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不会骗你!”邹倩倩上前一步,想要抱住男人的胳膊,然而却再次被男人推开。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男人阴沉地笑了。他继续指着我,冲他的女友发火。“你刚才不也是这般同样拉住了他么?你当我眼瞎啊?你和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从来不会骗我’,你说了这句,是不是?”

我的前任律师点头如捣蒜。

男人放肆地哈哈大笑,满脸讥诮与嘲讽。“‘不会骗我’?‘不会骗我’?那你为什么一直要在我面前装纯情,说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而直到上了床,才让我发现你并非处女?嗯?你怎么哑巴了,不说话了?还是你觉得你所装出来的这一切,不适合在此对外公布?瞧啊,瞧啊,水性杨花的贱货,你居然脸红了!哈哈,你还会难为情?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滚开,从我的身边滚开,立刻给我消失!你这个臭婊子!”

男人转身就走。

邹倩倩急了,踩着高跟鞋,跑去追男友,然而,才跑了两步,她就一不小心摔倒了——八公分的细高跟鞋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在空中挥动,“肖楠,你别走!别抛下我!肖楠……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

男人蓦地停住,后背僵硬了约十秒钟,然后,他冷漠又决绝地转过身,高傲又嫌弃地斜睨了跪在地上的女人,冷笑道,“真心?嘿嘿,真心值几个钱?”他朝女人吐了口口水,大骂:“臭婊子,别再让我见到你!”

也就是这声辱骂,激起了我打抱不平的决心。我走过去,把男人拦住。

“小子,你想干什么?”男人用食指戳着我的鼻尖。我咬着牙把他的手指拨开,他立即脸色大变。“小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嗯?”

我刚想回敬一句,孰料却被身后跪在地上的邹倩倩抢了先。她仿佛很是着急地朝我喊,“李富贵,你别添乱!这不关你的事,你走!赶快走!”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已是骑虎难下。不过,继续挑衅的人不是我,而是邹倩倩的这位男友肖楠。他深褐色的眼珠对着我和邹倩倩滴溜溜地直转,“果然,果然你们俩的关系不简单。相当的不简单。邹倩倩,你坦白告诉我,这小子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我们周围蓦地爆出一阵哄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们三人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重重包围。看客们大多嬉皮笑脸,兴味盎然,他们当中的不少人还举着手机对着我们拍来拍去。刚刚肖楠的话无疑一个炸弹,瞬间炸开。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哎呀呀,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律师这么开放呀!”

“嘿嘿嘿,假正经的女人吃香嘛!”

“放屁!老子看到这种女人就想吐。”

“哎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啧啧啧,这个女人真的是律师吗?完全看不出来呀。不过谁让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逢源的呢?活该!”

……

邹倩倩依旧半跪在地上。此时,她双手捂住脸,浑身哆嗦。义愤填膺的感觉填塞住我的心。我绕过肖楠,走到邹倩倩身旁,蹲下身,把她揽入怀中。我轻拍她的后背。

“果然!果然你们是一对!”肖楠嚷嚷着,走到我和邹倩倩跟前,“小子,你这样公然抱着她,是在向我挑衅吗?啊哈,或许我应该祝贺你们,祝贺你们的重修旧好?”

伏在我怀里哭泣的女人立刻停下来,她抹了把脸,迫不及待地冲男人嚷嚷:“肖楠,你听我解释,一定要听我解释——”

我捂住了我前任律师的嘴,迎视肖楠嚣张跋扈的视线。“算你说对了,我们俩和好了,又好上了。”我不仅和这男人杠上,还低头亲了一下邹倩倩的额头。突然,一股钻心的痛蔓延上我的手——我的前任律师咬住了我的手指!

肖楠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兄(他突然对我改了称呼),老兄,你知道吗,咬人可是她的一大癖好!要知道,往往只在最销魂最不堪忍耐的那个瞬间,她才这样咬人!哎唷唷,我简直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出她那种宛若母狗的贪婪的神情……不过,老兄,想必你一定对她的这副模样有所了解……嗯,应该不只是了解,而是享受吧。老兄,我说老兄,其实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把这条母狗训练得如此出色哩。老兄,你贵姓?”话音刚落,一记狠拳就揍中了我的左眼。

……

我又挨了一顿揍。

当邹倩倩与我回到东郊的住处,她用热毛巾为我擦拭脸上的血污的时候,她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那二十万,她不要了。

我愣了片刻,才吭声,我问她这话什么意思。

她放下毛巾,朝我双手一摊,朝我道出了其中的原委。“肖楠的父亲肖正义,正是支持赵凯亮案子的后台。”

我如遭电击,半天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沙哑着嗓子问我的前任律师,肖正义是什么来头。

“他原来是市里的副检察长,去年刚退下来,不过,他仍然手握丰厚的……资源……嗯,准确地说,是人脉资源……”

“你对肖楠究竟是真爱,还是……看上了他的家世?”我打断她问。

“唉,”她懊恼地拨了拨头发,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一半一半吧,这种事,又怎么能说得清?”

“这事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被儿子甩了,但未必不能去央告父亲吧。”

邹倩倩攥着她裙子的下摆,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肖楠是肖正义的独子,很得宠爱。现在……现在我既然是这个状况,自然没有任何立场再去求他的父亲。所以,麻烦你转告柳依依一声,我对她父亲的事,是爱莫能助了。”

“那原先这二十万,究竟是谁提出的?是你,还是肖正义?”

我的前任律师的身体蓦地摇晃了一下,接着,她盯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仿佛受了侮辱似的,故意把毛巾往地上一摔,然后愤然离去。

次日一大早,我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雷子昨夜凌晨两点发来的语音——“哥,事办成了。”仅仅这一句话,就令我激动不已,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十九圈。我兴奋得立即拨雷子的电话,但他手机没开机。现在刚刚七点。霎时间,我站在窗前,望着满眼的苍翠,蓦地感到茫然。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打来电话的是邹倩倩的父亲邹伯明。他说他现在特无聊,想找人聊天。我问他他女儿是否在医院。邹伯明说倩倩这几天忙得很,根本见不着面。我略一思索,便答应去看他。

四十分钟后,我在人民医院对面的凯迪酒店旁的那条小巷子里买了些早点:一杯豆浆,三盒小笼包。当我提着早点出现在邹伯明面前的时候,他大喜过望。

“哎呀哎呀,富贵,你来就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不过,说实在的,你今天这些东西买的可是太及时啦!要知道,医院里的早点难吃得要命,现在我正饿得前心贴后背,浑身冒冷汗哪。”

老人笑逐颜开地接过早点,将之放到床头柜上。他逐一打开这些装早点的塑料袋,并且在每个袋子的开口处仿佛猎犬嗅猎物似的嗅来嗅去。

“啧啧啧,这些美味,光是闻着,就叫人流口水呀!”话音未落,老人就抓起筷子,从一个餐盒里夹起一颗小笼包,异常迅速地丢入口中。他咀嚼的时候发出快活的旁若无人的“吧唧”声。随即,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吞了六个小笼包。

直到吃完第七个小笼包,他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我递给他一杯豆浆。他一口气吸光,然后抹着嘴,盯着装小笼包的纸盒笑。

“哎呀哎呀,小笼包,咱们真是久违了。要知道,自住院以来,我俩就一直没见过面!现在见上了,你可想我?”说着,老人吃掉第八个小笼包,边吃边告诉我,小笼包是他的最爱。又说现在女儿硬是不给他碰小笼包一下,主要是嫌太过油腻,不利于他这种患肠道癌的病人的健康。

听到这儿,我瞄了一眼床头柜上剩余的两盒小笼包,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了阻止老人继续吃包子,我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伯父,要不咱们先歇一会儿,先聊聊天?”

“聊天?啊,当然,当然,这是必须的!不过,在聊天之前,我们得先填饱肚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哈哈,哈哈哈,这包子的味道真不错!简直没的说!嗯,好久都没像几天这样敞开吃了!吃,接着吃!”

又一盒小笼包被一扫而空。当老人准备打开第三个盒子的时候,我赶忙开口。“伯父,您吃得这么香,我都看得眼馋啦!要不,您把这盒让给我?”苦无良策的我,只得出此下策。

于是乎,我不得不装出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干掉了八个肉汁饱满的小包子。 而这时,老人已经手按在小腹上,脸色发白,喘着粗气。他央求我打开窗透透气,我照办了。半张着嘴又喘了一会儿,老人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把剩下一杯豆浆递给老人,老人推还给我,然后他捧着一杯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富贵,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小护士吗?”

“怎么不记得?她因为担心她的父亲,所以才一时走神,给您插错了针管。”

“没错,她叫佳佳……告诉你啊,这事最终不过是一场虚惊!她父亲并没出任何的意外,而其之所以一夜未归,不过是和别人打了通宵的麻将。又因为连着赢钱,一时高兴,就忘了和家里联系。”

老人挑高眉毛,冲我狡黠地眨眨眼,然后突然敛去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情,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他问我如何看待死亡。

然而,没等我开口,他就抢在我前面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他认为,中国人对死太过忌讳,以至于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逃避的地步。“其实,有生就有死,这是一个自然界的循环。我们赤条条地来,又手无寸铁地离去,这一过程本身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大可不必为生而欢欣,为死而悲泣。而且,对于一些‘已经活够、活得腻味的人’来说,死亡,有时的的确确是一种解脱。他们会对自己说:‘啊,我终于可以休息了,闭上眼睛,进入永恒的长眠’。当然,我得承认,这与市井坊间流行的‘好死不如赖活’的观点完全违背,而且含有悲观消极的意味。不过,对死亡,我仍然觉得应该顺其自然,并且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量做到尊重个体的意愿。富贵,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伯父,对于这个问题,我考虑得远不如你。”

“哎,富贵,你不必这么谦虚,要知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完全可以畅所欲言嘛。”

我当然不想当着老人的面,说我对死亡感到恐惧,因为我觉得就目前而言,我和这个老人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袒露心声的地步,而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个男人,男人岂可在他人面前露怯?于是,我只是一个劲地敷衍地笑。

接下来,老人和我天南地北地一通胡扯。他先是提到了想要长生不老的秦始皇与吃丹药而导致身体每况愈下的唐太宗;然后分别从道德家的角度把两个纵观千古的帝王狠狠骂了一通,他骂嬴政不孝顺母亲,骂李世民杀害兄弟;接着他又万分向往与略带惆怅的一声长叹,“不知何时,我们的国家才能再度恢复到秦唐时期的辉煌与繁盛……真期待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啊!”

我尴尬地接不上话。

突然,老人自嘲而笑,问我是否会觉得他很啰嗦很讨厌。我连忙否认,“伯父,能和您这样有学问的人聊天,是在下的荣幸。”

“溜须拍马!他妈的,你小子,可真会拍马屁!”邹伯明得意洋洋又自命不凡地望着我,眼里充满笑意。他又说起了秦始皇。“你看啊,这个开辟了‘皇帝’称谓,开启了中国两千年封建帝制的始皇帝,这个横扫六国,一匡天下的最牛X的霸主,他也怕死!为此,他找了不计其数的仙家道士,拨出成堆的金银珠宝,建大船,去所谓的仙岛求医问药!而这些道士当中名头最大的就属徐福。据一些史料记载,也就是我所看过的一些野史,这个徐福后来在楚汉争霸,也就是项羽与刘邦的争斗中,似乎还为其中的一方出过力……嗯……究竟是哪一方呢?是项羽?还是刘邦?”说到此处,老人停下来,一手托着肘部,一手张开,分别用拇指与其余四指按摩起他饱满的额头。

我静候下文,足足等了三分钟。三分钟后,我感到不耐,遂试探性地道:“或许徐福帮的是刘邦吧……”

“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妈的,我怎么记不起来了!”老人懊恼地猛拍脑袋,混乱中,无意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小护士佳佳很快走进病房,安慰起老人。

不过,老人偏偏不听劝。他愈发气恼了。

“一定是化疗给弄的!弄得我我现在的脑子不好使啦!要知道,以前这些野史,我是记得一清二楚,条理分明的!但是现在,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噢,佳佳,你去告诉医生,下个阶段的化疗,我不做了!我坚决不做了!我要出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待在我的书房里,去探究那历史细缝间的不为人知的真相,去揭开包裹着历代风流人物脸上的面纱!是的,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也是能让我真正陶醉其中的事!我再不愿不死不活地这待在这样一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孤单寂寞地等死!我不要!”

他开始背负双手,大步踱步,而且越走越快,脸也越来越红。

“我受够了!我简直受够了!受够这里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啊,就说这儿的早点吧,要知道,这简直就是猪食,说猪食还算恭维了,一句话,连猪食都算不上!我敢百分之一万地肯定,就算是头猪,它也绝对不会碰这些让人恶心的早点!猪都会对它倒胃口!而另一方面呢,这些狗屎早点,还要收天价的费用!你想想看,富贵,光是一碗颜色恶心吧啦的稀粥,一块脏兮兮的好像在灰尘里滚了十七八个来回的馒头,一小包过了保质期的榨菜,仅仅是如上三样东西,就要收你二十块钱!二十块钱!他妈的,这不是欺诈是什么?!”老人一手叉腰,一手按在小腹上,气势汹汹地说。突然,他的食指指向床头柜上我买的那些早点,并且僵在了半空中。随即,他整个人好像被电流击中似的浑身发抖。他原本红通通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蜿蜒而下。老人双手捂住小腹,蹲在地上。

我不明所以,愣在原地。佳佳却凭借着职业的敏感,第一时间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佳佳蹲在老人身旁,问他刚刚吃了什么。然而,老人已疼得说不出话。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小跑着进来,想要和佳佳把老人扶到床上,然而老人却死气白咧地根本不配合,非要蹲着。男医生着了急,大声呼唤护工,并见缝插针地问佳佳,老人刚刚吃了什么。佳佳慌慌张张地摇头,见状,我只得硬着头皮讷讷地回答:“两盒小笼包。热呼的。”

那个男医生恨恨地瞪我一眼,那目光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护工到位,又几个医生以及护士长纷纷赶来。老人被火急火燎地送进抢救室。抢救室大门合上的刹那,又矮又黑的护士长指着佳佳的鼻子,要她承担起这一事故的责任。佳佳低着头,泫然欲泣。护士长训斥佳佳的最后一句话被我清晰地捕捉住:“究竟是谁给得肠道癌的病人吃这种油腻的食物的?”

佳佳怯懦地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眼。随即,护士长犀利的目光凝视住我,我的脸庞一阵火辣,心里懊恼无限。

然而就在我自怨自艾又自责的时候,邹倩倩赶到了。她与护士长谈了两句后,二话不说走到我面前,甩了我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