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网行动——斩草除根（五十七）

由于吕长江在配合江天雪提审杨万年，负责接待蒋华等人的是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刘一鸣。

刘一鸣原来是边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一名队长，已经在刑警这一工作岗位上工作了二十多年。刘一鸣文化程度不高，二十多年的刑警工作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他人勤奋，胆大心细，对工作兢兢业业。在原治安大队大队长侯光发因涉嫌犯罪被捕、吕长江就任大队长之后，吕长江点名把他调到治安大队协助他的工作，就为了这件事，吕长江还请刑警大队大队长江天雪吃了一顿大餐！

刘一鸣不负众望，更没有辜负吕长江对他的信任。担任副大队长并专门负责“小红楼”的管理工作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便把“小红楼”引入正规，发生了让人倍感欣慰的变化。

“小红楼”二楼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面对着蒋华、李勇这些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的大领导，刘一鸣显然有些紧张。他一边忙着给蒋华等人倒水一边有些结巴的说道：“各位领导请喝茶！我们这里的条件有限，差也不是很好，还请各位领导谅解！”

“陈大队长，你就不要忙乎了，坐下来向蒋书记、李厅长汇报一下郭书怀、常怀林进了‘小红楼’之后的情况。”见陈一鸣忙前忙后的倒水，顾向阳冲着他摆摆手说道。

“好的顾局！”冲着顾向阳尴尬的笑了笑，陈一鸣放下手中的茶壶，然后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神情紧张的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的蒋华和李勇，竟然紧张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位警官同志，我和李厅长、张处长还有你们顾局长都是你的同事，而不是吃人的狮子老虎，你害怕个什么劲？坐下来慢慢说，不要着急嘛！”见陈一鸣紧张的光张嘴不说话，心情本来并不好的蒋华突然笑了笑，然后看着陈一鸣说道。

“哈哈哈哈！”蒋华的一番话和陈一鸣紧张地有些变形的神情把包括李勇在内的几个人逗得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刚出蒋华房间时的紧张气氛得到了些许缓解。

“陈副大队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郭书怀进‘小红楼’已经有8天了。说一下吧，他在这里的表现怎么样？”见陈一鸣在大家的笑声中神情比刚才轻松起来，顾向阳微笑着问道。

听完顾向阳的话，陈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挠挠头，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习惯性的咳嗽了两声之后赶紧对着众人说道：“和其他关进‘小红楼’的人一样，在刚刚进来的前两天，郭书怀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焦躁的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并且依仗着自己曾经是边城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的身份，经常发脾气，对着我们的民警大呼小叫有时甚至发火骂人。但是，两天的时间过后特别是省联合调查组开始对他进行调查后，他的情绪反而安定了下来。正常吃饭，按时睡觉，再也没有闹过事。只是有些时候就像各位领导刚才在监控镜头中看到的那样，郭书怀经常对着墙发呆，而且嘴里悄悄地不知嘟囔些什么东西。由于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近似于自言自语，所以我们的监控只能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但听出不出具体的内容。我想，这种表现可能是因为他思想压力太大、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或者是因为打击来的太突然、生活环境落差明显等多种因素造成他精神紊乱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陈一鸣停下话题，端起的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看了看蒋华、李勇和张正初。

“对于郭书怀在监舍里出现这些与正常人有区别的原因，陈警官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支撑您做出上述分析的是您出于职业习惯，在管理和观察普通犯罪嫌疑人时总结出来的经验，用在一般的嫌疑人身上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对于郭书怀这种人来讲，可能份量还有些不够。”见陈一鸣停下话题不再说话，张正初看了看蒋华等人，然后接着说道：“郭书怀是副省级领导干部，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停职接受调查前是在政法战线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司法’，所以，无论是智商还是反侦察能力，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能比的。所以，我个人的看法是，他在监舍里所表现出来的目光呆滞、自言自语等反常状态，除了陈警官刚才分析的那些之外，应该还有一条：那就是装给我们看的。作为‘老政法’，他郭书怀一定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更知道我们一定会对他进行24小时监控，甚至可以判定出蒋书记、李厅长等高级领导会特意看他在‘双规’期间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样子，一是期望得到我们的同情，让我们在对他进行调查时网开一面；二是为他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下一步计划？他郭书怀被关在‘小红楼’就像蹲监狱一样，连吃饭上厕所都在我们的监控范围之内，他能有什么计划？”听了张正初的话，刚刚停下话题端起茶杯喝水的陈一鸣赶紧放下水杯，一边不解的看着张正初说话一边赶紧打开面前的笔记本。

“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继续装疯卖傻，并想以此获得政府的宽大处理，平安无事的走出‘小红楼’。”看着陈一鸣有些吃惊的样子，张正初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咱们可以走着瞧，郭书怀接下来还会有更加精彩的‘表演’，比如装病。。。。。。”

“张处长，您还真的猜对了！”这时，正准备做记录的陈一鸣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打断了张正初的话接着说道：“今天早晨9点多钟，距离正式上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负责看管郭书怀的两名民警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郭书怀大小便失禁，屎尿拉了一裤子，而且精神恍惚，问他话他也不吭声。听了民警的汇报之后，我赶紧让他们把郭书怀带到医务所，经过医生检查，郭书怀除了胃有点问题之外并看不出有什么疾病。现在听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想通了：这会不会就是张处您刚才说的郭书怀接下来更为精彩的‘表演’？”

看看陈一鸣，郭书怀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接过顾向阳递过来的香烟，蒋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唉，可怜，可悲，可恨。一名受党教育多年的副省级领导干部竟然变得像一个跳梁小丑，是不是让人觉得特别可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郭书怀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不值得可怜。同时，他的这些做法完全是自找难堪，根本不可能实现他所期望的结果。”接着蒋华的话，李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转头看看陈一鸣问道：“陈警官，郭书怀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表现之外，外界对他的停职接受调查有没有什么反应？比如说，有没有人提出要来‘小红楼’看他，或者是通过电话以及其他方式，请你或者是吕长江大队长‘照顾’一下郭书怀？”

看看一脸严肃的李勇，陈一鸣愣了一下，神情马上变得紧张起来：“李厅长，我是在一个月前来到治安大队担任副大队长并协助吕长江大队长管理‘小红楼’的，说句实话，前段时间因违反工作制度和违法犯罪而被关进看守所的原治安大队大队长、‘小红楼’负责人侯光发还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个人私交不错。所以，他为什么被依法查办我心里很清楚。‘小红楼’关着的人都不是一般人，都是一些涉嫌犯罪而被‘双规’的原来的各级领导干部。按照工作制度，在这些人没有被定罪移交看守所之前，是不允许见任何人的。对于这项铁的制度，我和吕长江同志都能认真坚持。所以，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在郭书怀包括后‘进来’的常怀林，在我们这里没有见过除办案人员之外的任何人。如果您们发现或者是接到举报说。。。。。。”

“小陈同志，您误会了。”不等陈一鸣把话说完，蒋华便笑着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李厅长刚才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说你违反了工作制度，或者说接到了什么举报来调查你的什么问题，而是要通过郭书怀在‘双规’期间表现出来的细节问题查找郭书怀的一些犯罪线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哦，首长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听完蒋华的话，陈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翻看了一下，低着头思忖片刻之后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郭书怀曾经是边城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副省级领导干部，他的被停职调查在边城政坛乃至老百姓中引起的轰动有多大可想而知，所以，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这件事的人很多，包括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刚才听了您的问题之后，我仔细的捋了一遍郭书怀自从被关进‘小红楼’以来所有的事情，所有通过我打听他的情况、对他比较关心的人有两个，而且这两个人对郭书怀的‘关心’程度让我觉得有些太过。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是不是有问题还需领导判定。”

听完陈一鸣的话，看着他有些犹豫不决的表情，蒋华一下子来了兴趣，然后看着他崔问道：“说说看，哪两个人？他们都是如何‘关心’郭书怀的？”

“第一个就是市人大办公室主任王国彬。王国彬和我弟弟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平时关系不错，但对于这个人我只听说过名字但没有真正的见过更谈不上什么交往。人家是人大办公室主任，我就是一名小警察，身份上的差距让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见蒋华平易近人，面露微笑，没有一点官架子，陈一鸣的心情开始放松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分别给在座的几个人各发了一支烟之后，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然后看着蒋华等人继续说道：“在郭书怀关进‘小红楼’的第三天，也就是常怀林被正式‘双规’关进来的第一天，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我弟弟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大学同学、市人大办公室主任王国彬想请我吃饭。听了他的话之后我当时就一愣：王国彬是市人大办公室主任，而今天才正式被双规的常怀林是人大常委会主任，他们两个是上下级关系，而且我平时听我弟弟说他和常怀林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在这个时候王国彬请我吃饭，是不是和常怀林有关系，想利用我在‘小红楼’工作的便利条件照顾一下他的领导或者是让我违反规定帮他办什么事情？所以，听了弟弟的电话之后，马上以晚上要值夜班为由拒绝了王国彬的邀请。。。。。。”

“啊？你拒绝了王国彬的邀请，真的没去吃去这顿饭啊？”不等陈一鸣把话说完，坐在一旁的顾向阳便有些着急的看着他问道。

听完顾向阳的话，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样子，张正初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说道：“向阳局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陈警官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听一下王国彬怎么说，并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发现问题。但是，你之前并没有给陈警官安排这项任务，人家陈警官遵守工作纪律，拒腐蚀永不沾有什么不对的？你说呢，陈警官？”

听完张正初的话，看着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样子，陈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冲着张正初摇摇头：“张处长，可能让您失望了，我没有经得起我弟弟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王国彬的宴请，在西来顺大酒店吃了一顿饭。”

“哦？你真的去了？王国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听陈一鸣这么说，顾向阳马上又来了精神，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看看顾向阳，陈一鸣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犹犹豫豫了半天之后才看着顾向阳说道：“顾局，我擅自接受他人邀请，参与了与工作没有任何联系的吃请，违反了工作纪律，我愿意接受。。。。。。”

不等陈一鸣把话说完，顾向阳便冲着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说这些话，说正事儿要紧。如果你小子通过这顿饭给我搞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可以在局常委会上帮你讲情，减轻甚至免于对你的处罚，否则。。。。。。”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顾向阳着急忙慌的样子，听完他这番话，包括蒋华在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典型的生意人做法！”笑声过后，蒋华用手冲着顾向阳点点，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陈一鸣说道：“小陈同志，说一下和王国彬见面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是，首长！”虽然蒋华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但陈一鸣还是有些紧张，他慌忙站起身来，先是响亮的应答了一声，然后才坐在椅子上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一听说我拒绝参加王国彬的宴请，我弟弟当时就急了。他告诉我，自己虽然不和王国彬在一个我单位工作，但作为市人大的领导，平时给他帮了不少的忙。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回报人家的机会，如果我就这么拒绝了他，王国彬一定不高兴。再说了，大家就是坐在一起吃个便饭，如果他真的有事求你而且这件事情有违制度，你委婉的拒绝就是了。听了我弟弟的话之后，我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并且在下班后直接去了西来顺大酒店，和王国彬一起吃了一顿饭。”

说到这里。陈一鸣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不过我这顿饭没有白吃，近两个小时的饭局，现在回忆一下吃饭过程中王国彬说过的那些话、想托我办的那些事儿，再结合蒋书记刚才提出的问题。我还真觉得王国彬这个人有问题。”

“一件事让你啰嗦了半天都没有说到正题上，你是说评书、讲故事的艺人吗？”听陈洪涛讲的这么仔细，顾向阳有些忍不住了，看着陈一鸣埋怨着。

顾向阳的话一落地，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勇不愿意了。他用眼神斜了一眼顾向阳，然后转头看着陈一鸣说道：“小陈同志，不要听你们局长的，他是吓唬你的，有我和蒋书记、张处长在，他能把你怎么样？慢慢讲，讲详细，不要漏过一个细节！”

“好的，李厅长，我尽量简短点，您们都是大领导，工作忙，我岂能在这里因为一件事情啰嗦个没完？我们顾局批评的是对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李勇点点头，然后又有些胆怯的看看顾向阳，陈一鸣明显加快了陈述的频率：“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之后，王国彬开始把话题从闲聊步入了正题。但让我感到奇怪说的是，他王国彬是人大办公室主任，和常怀林之间的关系有目共睹，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竟然丝毫没有提常怀林的名字，而是句句不离郭书怀。他先是为郭书怀叫冤，然后又让我利用工作之便照顾一下郭书怀，就是最后求我帮忙做的一件事情也与郭书怀有关。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王国彬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完陈一鸣的话，蒋华和李勇、顾向阳、张正初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和人陈一鸣一样迷茫。

过了一会儿，还是张正初看着陈一鸣问道：“陈警官，王国彬要你帮忙做什么事情？”

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看了一眼，陈一鸣看着张正初回答道：“在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王国彬突然跟我说让我帮个忙，把一份声明悄悄地带到‘小红楼’让郭书怀签个字。接过王国彬递过来的那份已经写好的声明我大概看了一眼，内容是有关咱们边城市富人区河畔别墅区一栋别墅的产权声明，声明这栋房子确实是他郭书怀的亲戚庞大山的，与他郭书怀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具体的内容我没有看清楚，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听了王国彬的话，看了看纸上写着的内容，我蜿蜒拒绝了王国彬的请求，并且第二天就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大队长吕长江同志。这件事之所以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深刻，原因只有一个：既然这栋房子是郭书怀的亲戚庞大山的，王国彬为什么要让郭书怀写这份声明？声明的意义和目的何在？第二，即便是这栋房子真的是郭书怀的，那王国彬插手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陈一鸣停下话题，一脸不解的看着蒋华、李勇等人。

听完陈一鸣的话，蒋华微笑着摇摇头：“看来王国彬是狗急跳墙了，为了帮助他曾经的‘主子’，竟然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做出如此大胆之举，看来他王国彬与常怀林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而且我们可以断定，这两个人之间绝不仅仅是朋友关系，相互之间存在的利益链才是他王国彬如此卖力的原因所在。所以，我们目前必须加大审查郭书怀的力度，只要郭书怀这一关突破了，他常怀林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的露出水面。还有那个可恶的王国彬，一个都跑不掉！”

说到这里，蒋华用力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目光炯炯的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李勇。

李勇刚想说话，顾向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顾向阳赶紧打开手机，划开接听键并且按下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了陈思江有些激动地声音：“顾局，有关常怀林的房产问题已经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