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网行动——斩草除根（五十一）

当李勇和顾向阳、张正初、陈思江四个人赶到市委招待所蒋华住的楼层时，发现蒋书记的秘书小秦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直直的站在房间门口。

见李勇等人走了过来，小秦赶紧迎上前去看着李勇等人悄声说道：“李厅长、顾局、陈局、张处长，您们好，蒋书记知道您们要来，所以让我专门在门口等着。他现在正在和一位老领导谈话，可能需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见您们。李厅您看，您们几位是不是先到我的房间等一下？”

听完小秦的话，李勇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顾向阳、张正初和陈思江，之后冲着小秦点点头，然后在小秦的引导下进了他的房间。

“秦秘书，是不是马晓华省长回来了？”坐在小秦房间的椅子上，李勇看着他问道。

小秦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李勇点点头，然后分别给李勇等人倒上水之后说道：“几位领导您们现在这坐一会儿，我到书记房间门口待一会儿，等老首长走了，我马上来通知您们。”

说完话，小秦退着步子走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等小秦走出房间，李勇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茶，然后表情复杂的笑着摇摇头，之后又看着顾向阳问道：“乔大山那里是什么情况？王国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把身下的椅子往李勇面前挪了挪，顾向阳看看李勇和随后凑上来的张正初、陈思江，然后悄声说道：“前天晚上11点30分，乔大山按照王国彬的吩咐，开着一辆面包车，把王国彬放在马省长家的东西全部转移到了他农村的堂姐也就是马省长的保姆家。据乔大山讲，车上一共装了大大小小58个箱子，仅茅台酒和中华烟就有22箱之多，各种各样的高级营养品、补品多的无法统计。在这些箱子当中，有16个用木头做成的大箱子而且都是密码锁，根据负责监控王国彬的同志讲，从外包装来看，里面装的东西应该非常珍贵。在收拾这16个箱子的时候，王国彬故意躲到了监控的死角位置，所以，我们负责监控的同志没有发现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马省长此次回到边城，不是省亲旅游，也不是安归故里，而是为了常怀林的事情求情说和甚至是兴师问罪来了。”听完顾向阳的话，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吸烟的陈思江接着顾向阳的话，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李勇继续说道：“李厅，接下来为难的就应该是您、蒋书记和市委陈磊书记这些大领导了，马省长的脾气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老人家可不好惹啊！”

“在铁的事实面前，就是再大的领导、再暴躁的脾气也是枉然。再说了，马省长毕竟是做过大领导的人，现在虽然退休了，但也不至于不讲理吧？”看看陈思江，李勇先是伸手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你看到张处手里提着的这个密码箱了吗？如果他常怀林能把里面装着的东西说清楚，不用马省长说情，我们也应该依法将其放掉，但是，我想没有那么容易吧？一名国家公职人员，正常的工资收入非常透明，仅凭常怀林那点工资，他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能不能攒够北京、上海、海南等地的几处房子钱？如果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马省长能帮他说情吗？领导办事是有原则的，我们大可不必为此操心太多。”

说到这里，李勇把手中的烟头掐灭放在烟灰缸里，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陈思江身上：“今天和蒋书记汇报完工作之后，你们专案组马上派人到常怀林购买房产的几个城市落实一下，一定要做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能给常怀林一丝半毫喘息的机会和反驳的空间。同时我们一定要清醒的认识到，一旦我们把这几本房产证摆到常怀林面前，我们之间就算正式‘翻脸’了，相互之间的较量正式拉开了帷幕。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除了张处之外，我们三个人对常怀林这个人在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人不好斗呀，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打硬仗、肯硬骨头的思想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李厅。”冲着李勇点点头，陈思江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把刚才李勇的安排记录在本子上。

“哎，对了，张斌大队长他们不是去复康县调查河畔别墅区22号楼的事情去了吗？情况如何？”这时，坐在李勇身边的张正初看了看刚刚合上笔记本的陈思江问道。

“不是特别顺利，和王强去山西抓捕汪梅的情况一样，状态百出。”看看张正初，陈思江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接到了张斌打来的电话，我们把近些天来针对河畔别墅区22号楼的调查情况大概汇总了一下，基本情况是这样的：第一，河畔别墅区22号楼是郝建成用建筑商所欠的材料款顶账拿回的房产这件事已经没有了疑问，也就是说，这套别墅的第一任主人是郝建成。但把这套房子顶账给他的并不是复康县的那个叫庞飞的人，而是河畔别墅区六家建筑承包商之一的香港御龙建筑有限公司。局稽查处的同志已经取得了相关证据。”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图库，找到几张图片，然后把手机放到张正初面前说道：“张处，这几张照片是稽查处的同志在香港御龙建筑有限公司查到的有关22号楼的交易手续，该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和主管财务工作的副总经理的证言在稽查处的电脑上，等会儿我发给几位。”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张正初拿起陈思江的手机认真的看了起来。

“思江同志，你接着说。”看看陈思江，李勇催促道。

“好的李厅。”冲着李勇点点头，陈思江重新打开刚刚合上的笔记本，然后接着说道：“第二，在拿到河畔别墅区22号别墅楼之后，郝建成以200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复康县的一位农民庞大山，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笔交易明显是假的，而在这桩假生意的背后，出现的第一个嫌疑人就是已经被停职接受调查的原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庞大山的远房表哥郭书怀。我们怀疑河畔别墅区22号楼是郭书怀接受的郝建成的贿赂，但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拥有一套与自己的身份不匹配的房产，躲避纪检监察机关的调查，郭书怀找了亲戚庞大山为自己‘顶名挂账’......”

“思江你稍等。”这时，李勇突然打断了陈思江的话，然后看着他说道：“你们怀疑河畔别墅区22号别墅楼是郝建成贿赂给郭书怀的依据是什么？就是因为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庞大山，而庞大山是郭书怀的亲戚这一条理由还是有别的原因？”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并不完全是。”合上面前的笔记本，陈思江一脸认真的看看李勇，然后接着说道：“让我们产生这种怀疑的原因有两个：首先，郭书怀和郝建成关系甚密，而且郭书怀在职期间曾经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助纣为孽，帮着郝建成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获得大量的不义之财，为了报恩，郝建成把一栋价值2000余万元的房子送给郭书怀并不是不可能，再加上河畔别墅区22号别墅楼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庞大山，而庞大山是郭书怀的亲戚等因素，这就更加坚定了我们对郭书怀的怀疑。”

“但是，随着案件侦办工作的不断深入和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及证据看来，我们当初的怀疑还是有问题的。”借着陈思江端着茶杯喝水的机会，顾向阳看着他说道。

把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放在桌子上，陈思江微笑了一下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但当时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让我们产生了这种感觉。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且牵涉的人很重要，所以就没有向李厅、顾局您和张处汇报，目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张斌、江天雪以及参加提审张文、郭书怀工作的几位民警。”

“哦？牵涉到谁了？说说看。”见陈思江停下话题看着自己，李勇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郭书怀的姐夫、省地矿厅常务副厅长刘忠武同志。”看看李勇，陈思江一边说话一边微笑了一下。

“郝建成在河畔别墅区的别墅怎么能和省地矿厅的刘副厅长联系上？难道郝建成认识刘忠武而且相互之间也有不正常的来往和利益关系吗？否则，你们怎么能有这样的怀疑？”听完陈思江的话，李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看着李勇一头雾水的样子，陈思江打开面前的笔记本，戴上老花镜，然后对着本子说道：“郝建成现在的一号、二号玉石矿是边城乃至我省最大的玉石矿，主要盛产一种现在风靡全国赏石领域的观赏石‘边城玉’。十年前，已经在赏石领域闯出名气并且通过买卖奇玉石获利颇丰的郝建成独具慧眼，发现了这一宝藏，想尽千方百计要开发这一矿脉。但是，由于该矿脉地处边城市市民生活用水源头，周围是茂密的森林和大片草原，从环境保护的角度出发，当时的边城市市委、市政府并没有批准郝建成的开矿申请。那个时候，边城市的市委书记就是现在的蒋华书记，市长则是郭书怀的‘好朋友’、现在已是难兄难弟的常怀林。”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拿起手中的烟盒，分别给正在聚精会神的听他汇报的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递上一支香烟，然后自己把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在申请报告屡次被退回之后，郝建成并没有死心，因为一号、二号玉石矿所蕴藏的藏富足够让他拼命。四处碰壁之后，郝建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当时还是边城市政法委办公室主任的郭书怀的姐夫是省地矿厅的一位‘大领导’分管着全省的矿业开发工作。当时他就想，如果能说服郭书怀并通过郭书怀认识了刘厅长，让刘厅长以省直管领导的威严和地位逼着边城市市委和市政府同意他的开矿申请，边城市的领导能不给这个面子吗？有了这种想法之后，郝建成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强攻郭书怀。郭书怀本来就是个喜欢占便宜、对所有的行贿人都来者不拒的人，所以，在郝建成一轮又一轮的物质攻势之下只好‘缴枪投降’，带着郝建成去省城见了当时就是省地矿厅副厅长的刘宗武。”

“十年前我还在省安全厅工作，虽然和刘忠武同志不是一个系统，但相互之间还是有些工作上的交集，所以应该算是认识。”借着陈思江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李勇插话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刘忠武应该是河南省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我省工作，是我省著名的地质专家，在全国地质领域有很高的威望，他能任职省地矿厅副厅长，应该是我省第一批学者型领导之一。在我的意识里，这个人是个完完全全的技术型干部，不爱说话，不喜欢交际，只关注学问。按照我对专家型领导的了解，刘忠武应该不喜欢郝建成这样的商人。但是，通过你你刚才的这番话我可以听的出来，应该是在刘忠武的支持下，郝建成取得了一号、二号玉石矿的开采权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冲着李勇笑了笑，陈思江说道：“李厅，刘忠武是一位在地质学领域功成名就的大专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他有一个和他的专业基本吻合的爱好不知您知不知道？”

“爱好？与他的专业基本吻合？难道他也和郝建成一样喜欢石头吗？”听了陈思江的话，李勇皱着眉头问道。

冲着李勇点点头，陈思江接着说道：“李厅您知道，刘忠武是地质方面的专家，由于常年在荒山野外、戈壁沙滩工作再加上自己的工作性质，喜欢石头便变得有些顺其自然。据郭书怀之前的交代，他这位姐夫不但是一位地质学家还是一名颇有些名气的观赏石、宝玉石鉴定专家，是省观赏石协会、中国观赏石协会的特聘专家团成员。郭书怀还告诉我们，姐夫刘忠武最多的不是钱，而是石头，各式各样、各种石质、石种的观赏石，近年来，随着观赏石市场的活跃，刘忠武家里珍藏的各种奇玉石价值飙升，甚至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带郝建成去见他的姐夫刘忠武的时候，郝建成在车上装了一块几十公斤的新疆和田玉观赏石，而这方观赏石让在奇石领域见多识广的刘忠武大喜过望，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方石头并从此之后与郝建成成为了‘石友’。也正是因为这方价值不菲的石头，刘忠武来了边城十几次，为郝建成开发玉石矿寻求支持。也正是在刘忠武的强势压力之下，当时的市委书记蒋华同志只好‘屈服’，违心的在郝建成的申请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刘忠武喜欢奇玉石，而同样有此爱好且藏品丰富的郝建成便投其所好，用奇石敲开了刘忠武的家门，在这位省地矿厅副厅长的支持下获得了一号、二号玉石矿的开采权。是这样吗？”听完陈思江的话，坐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张正初看着他说道。

冲着张正初点点头，陈思江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看看陈思江有些“调皮”的表情，张正初也忍不住笑了笑，转而又一脸认真的看着陈思江问道：“帮助郝建成获得一号、二号玉石矿的开采权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刘忠武同志也已经退居二线，虽然还挂着副厅长的官衔，但已经不太管厅里的事情了，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顾问。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突然又和郝建成在河畔别墅区的别墅联系在一起了呢？”

看着一脸不解的张正初，陈思江接着说道：“近年来，随着国家环保政策的收紧，郝建成的一号、二号玉石矿给边城环境保护工作造成的影响和损失越来越突出和明显。为此，省地矿厅、省环保局多次接到群众举报并多次对郝建成的公司进行了处罚。有小道消息称，郝建成与边城市政府签订的一号、二号玉石矿开采权到今年今年底就要到期，到期之后，边城市政府要收回开采权，恢复该地区原貌。这个消息对于郝建成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已经在两座矿山获得了天文数字财富的他怎么能接受这个现实？于是便上跳下窜，想尽千方百计周旋，企图李勇自己丰富的人脉关系和手里大把的金钱，逾越障碍，保住两座矿山的开采权。就这样，已经退居二线的刘忠武便成了郝建成的座上客和救命菩萨。”

陈思江绘声绘色的“演讲”引起了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三个人的极大兴趣，三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手脚并用、表情异常丰富的陈思江，像极了三个完全被“说书人”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深深吸引了的听众，急切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