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清风寨被袭

同所有的兄弟一样，六子只想快点逃离这该死的香山。论指挥作战，他六子可以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对身边兄弟的死伤完全顾及不上。面对着鬼子的围追堵截，大家只有撒丫子逃命的份儿。

得亏赵明训与黄修明拼死断后，掩护着众人杀开一条血路。

鬼子仿佛铁了心，要将这股武装一口吃掉，疯狗一样在后面紧追不舍，掷弹筒、迫击炮、歪把子全部摆出来。榴弹和炮弹不时地带着死亡的哨音飞起，然后重重砸向人群。腾起的烟柱扬起阵阵尘土，不少兄弟像树叶般被卷了起来。

“嗒嗒嗒”的机枪子弹呈扇面泼了过来，听得六子头皮发麻。

夜色再次为大家提供了救命的掩护，一直向东跑了七八里地，才好不容易将鬼子甩开。看到路边有一片树林，六子领着众人一头扎了进去。

趁着喘息的机会，负伤的兄弟简单作了包扎处理。清点了一下人数，原来的一百多号人，算上负伤的兄弟，能喘气的两下里加起来只剩下了六十多个。赵明训的心痛得直哆嗦，多好的兄弟！只因为自己的大意，白白折了这么人。

眼下不是懊恼的时候，身后的追兵说话就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如何把这些活着的兄弟带回去。作为两支队伍的主心骨，赵明训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必须在兄弟们面前表现得冷静。他甚至没跟六子沟通一下，便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六子、韩锋负责开路，向临朐转进！和青山、黄修明负责断后！其他人照顾好受伤的兄弟，出发！”

大家心里面都清楚当下形势的严峻，自觉按照赵明训的命令行动起来，六十多个人排成一条长龙，默默地向临朐方向挺进。

走了半夜，路面也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身后已经听到追兵的动静。前面不远便是国军益都县政府的驻地高墓，这也意味着已经来到安全地区，大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跟大家不同，赵明训的心却再次悬了起来。按理说，同是党国领导下的抗日力量，应该同仇敌忾，枪口一致对外。但是隶属益都县政府的县大队同清风寨有过摩擦，赵明训不清楚对方会保持什么立场，更拿不准县大队队长陈友道会不会趁火打劫？时逢乱世，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了慎重起见，赵明训嘱咐前头开路的和青山与黄修明：“前面就是高墓了，大家都注意保持警惕！”

和青山干脆将步枪顶上火，小心翼翼地警戒前进。自己上次被俘，十有八九就是陈友道那帮家伙干的。一想到这个所谓党国的县大队队长，和青山恨得牙痒痒的。

自从上次高墓据点被端之后，日本人便再没有增派人手，这一带便空虚起来，国军趁机占据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建起了县政府。

为了安全起见，赵明训吩咐队伍绕开高墓，转向小土坡。刚刚遭遇了一场袭击，卸石山和清风寨都元气大伤，弹药也所剩无几，而且队伍里还有不少伤员。如果陈友道此时出来搞点什么动作，整个队伍只有缴枪的份儿。

来到小土坡，赵明训命令队伍停下。借着月色，他默默地走到依稀可辨的战壕前，伫立良久。自打鬼子进了青州，国军溃败、政府逃亡。迄今为止，拔掉高墓据点是赵明训指挥的青州境内唯一一次军事上的主动行动。为了这么一个小据点，警备团的兄弟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坡上阻击了数倍于己的日伪军。

土坡上，静静立着一座偌大的土包，土包上扣着一顶锈痕斑斑的钢盔，那是附近的村民偷偷为阵亡将士修的坟茔。

赵明训走到坟前，脱下军帽，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热泪夺眶而出。其他人也来到坟前，纷纷举起右手，向昔日的战友、兄弟敬礼！

良久，赵明训重新戴好军帽，命令大家继续前行。

经过一夜的跋涉，绕了一个大圈，队伍终于来到清风寨。到了山下，赵明训执意邀请六子等人上山休息。六子看看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疲惫不堪，还有几名伤员，的确需要休整一番。而且他知道秦汉祥就住在附近，正好可以请他给负伤的兄弟疗伤，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几十个人沿着山路往山顶的大寨前行，走了没多久，赵明训便感觉到了异常。临行前，他特意留下战斗经验丰富的郭成道守卫山寨，但是现在前寨的哨位根本没有哨兵！更让赵明训感到不安的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有情况！”赵明训警惕地掏出短枪，其他人也紧跟其后，端着枪小心翼翼向山上摸去。

六子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拎着一把大砍刀，支楞着耳朵，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陡峭的山路上不时出现的血迹让大家的心愈发揪起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穿过哨位走了三十多米，陡然发现了哨兵的尸体，整个前胸被血浸透，身体下面也凝固了一大滩血块，显然是中弹后挣扎着跑到此处才咽的气。伸手摸了摸，身体已经冰凉僵硬，已经死去多时。哨兵的双手呈握枪的姿势，但手中的步枪早已不知去向，分明是临死前的一刻还在进行射击。

清风寨遭遇了袭击！

黄修明心里面惦记着傻蛋母子，分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冲向山顶。

“傻蛋！傻蛋！”

从练兵场到大寨，横七竖八躺着守山兄弟的尸体，几处营房也被焚毁，到处都是污血、弹壳，木头和尸体烧焦的刺鼻味道在烟雾中久久弥漫着。

黄修明冲向自个儿的房子，发疯一样里里外寻找张寡妇和傻蛋的踪迹。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咋回事？怎么一夜之间清风寨便被人屠杀殆尽？谁干的？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赵明训大声吼道，抢步翻过一名兄弟的尸体。子弹是迎面打来的，尸体的前额被子弹钻了个窟窿，血肉模糊。

多好的兄弟！可以想象，他们在牺牲前的那一刻，进行了怎样的殊死反击！

赵明训放下尸体，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忽然被尸体旁边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视线。赵明训拣起来拿在手中看了看，是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弹壳，难道是鬼子趁虚偷袭了清风寨？

经过搜索，兄弟们在山顶的岩石后发现了郭成道的尸体。尸体上全是子弹、刺刀留下的血窟窿。大家把郭成道抬下来，和其他兄弟的遗体放在一起。

面对着几十具尸体，赵明训的心像被剜了一块肉一样疼痛。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赵明训得出一个结论：所谓香山古墓根本就是鬼子精心策划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打击消灭青州境内的抗日力量。鬼子趁山寨空虚一举攻上山，屠杀了守山的兄弟，焚毁营寨，让赵明训等人无处安身。如果是这样，六子的卸石山肯定也遭到了袭击。

可恶！赵明训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拳头，心里面懊悔不已，为什么没有早点看穿鬼子的阴谋呢？

黄修明还在发疯一样，挨个翻看尸体，寻找傻蛋娘俩，却始终不见两个人的踪影。

赵明训把自己的想法跟六子说了，六子当时急得就跳了起来。这还了得？郑玉梅和崔五还在山上呢！卸石山只留下了五六个兄弟看家，鬼子如果真的偷袭，那还有个好？他拎起大砍刀，冲着身后的兄弟大吼了一声：“走！”

“站住！去哪儿？”赵明训挺身厉声喝止道。

“还能去哪儿？回卸石山！”

“就你们这几个人，回去顶个屁用！”

“那你说咋办？”六子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一副要玩命儿的架势。

“就算你们现在回去，恐怕也来不及了！我们一块儿想想办法！”赵明训非常理解六子的心情，但是现在敌情不明，如果贸然折回，一旦与鬼子遭遇，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六子根本不领情，一把将赵明训推开：“又不是你媳妇，你当然不着急！兄弟们，跟老子杀回去救人！”

“都给我站住！”赵明训再次拦住六子的去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地上躺着的哪一个不是我的兄弟？就因为我们疏忽大意，才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我不想让大家再白白去送死！”

六子最怵赵明训，见赵明训发火，六子高举的大砍刀也慢慢放了下来。他不是傻子，明白这番话的份量，此时回去可能真的于事无补。

他恨恨地把刀插在地上，把满腔怒火汇聚在拳头，一个劲儿地砸自个儿的脑袋。

安抚好六子，赵明训立刻命令大家处理阵亡兄弟的后事，同时命人寻找张寡妇和傻蛋的下落。安排好这些事情后，赵明训马上在召集几个主要人物，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正在这个时候，负责警戒的兄弟跑过来报告，从山下来了几个人，身份不明。

莫非鬼子又来了？大家霍地站起来，纷纷抄起武器准备跟鬼子血拼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