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窘境
同学们，有人说这是个创新的时代，还是个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属于我们的时代……
我端坐在阶梯教室里，扭头见到窗外阳光很是灿烂，一株樱花浮云似的花冠几乎迷了我的眼，是的，我走神了，所以只是听到了前面讲台上女老师的开场白。
现在是公元纪年的2176年，距离课堂上老师介绍的那个年代大约过去了一两百年，我是偶然在讯网上发现了这段视屏，上传这段虚拟视频的人介绍说这是旧时代的徽记。
我伸出手抹去了眼前的虚影，阶梯教室很快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灿烂阳光、粉色浪漫的樱花。我站起来活动活动，扭了扭腰，面前的虚拟成像完全消失前，那位讲师还在口若悬河的讲授我没有什么兴趣听的课程。
如今是什么季节，我的印象已模糊不清了，天气预报说最近会一直阴雨绵绵。难怪我的心里好像有根羽毛在挠，身处在阴雨天里久了，心里难免不快活。我看了看外面，果然是一片雨幕。拨开雨幕，这座铅色的城市里有无数高楼大厦，其间于空中穿梭来去的氢车也很不少，还有巨型广告牌模模糊糊的闪亮着，这些都让我原本寂寥的生活显得更加无趣。
我最喜欢的是梦境，每晚都会入梦，每次闭上眼睛，就会很快进入虚无境界，我会见到几个人，梦做久了，觉得还挺熟悉他们的。
最近我总梦见穿着奇怪的女子飘浮在半空里，她张着嘴说话，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很奇怪，我就是听不见了，整个梦境里都是寂静无声的。
我依旧仰视着这个女子，她的衣着看起来很奇特，前面说了，她还飘浮着，看起来又不像是穿着飞行衣。
她要和我说什么嘛，又不能被我听见……
这梦境就是梦境，虚假、不真实。
我醒来时候总是叹息一声，梦境虽奇，总归是梦，还是要面对现实。
于是我推开了舱门，听见隔壁的呼噜声，这位老兄还在梦乡里。离开了“药囊仓”，我窸窸窣窣的揭开了飞行摩托的盖布，戴上了头盔，然后骑了上去，发动了引擎，我冲进了雨水里，转弯时不禁回头望去，来处是一个个的六边形柱体结合的公寓，好像……被设计者称为“蜂巢”，名字啥意思，我还没有弄清楚，而我的去处是一家修理厂，没有错，我是个机械师，会修理氢车和飞行摩托。
空气因为雨水滋润而显得清新，路途中有些薄雾遮眼，雨水中听不太清氢车的引擎声，一路上顺利躲过了许多氢车，我的驾驶技术不错，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哈哈，你来了……
经理早啊。我取下来头盔后公式化地问候说：您看起来精神抖擞，是不是又搞定了一位美女？
这个被我称作经理的男人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臀部，我心里憎恶他，可是近来工作难找，还是不想得罪他，这个猥琐男！
我的短发被密闭室里的消毒枪喷出的雾染成了花白的颜色，但是很快就回复到褐色。
我看了看其他的机械师，他们已经开始忙了，我有些恍惚，一定是还没有彻底的从昨晚的梦境里走出来。
还好我不久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适应了修理间里机械发出的各种声音，不时看到长长的线路在斑驳的灯光中垂下。我开启了机械臂，它能很快的对我发出的指令做出反应，然后精准的焊接和切割。我看见小小的火花绽放，机械臂扭动着，姿态虽然不好看，但却迅速完成了活计。
我埋头将手里的活忙完，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其他工友互相招呼着去吃午餐，没有人留意到我。可能因为我是个女的，修理厂唯一的女机械师，还是个经理时常骚扰的对象，工友们既是冷漠，也是爱莫能助吧。
经理又过来了，他趁着这个时候来找我，想必动机不纯。
我故意让机械臂切割金属，发出了难听的噪音，这将不可避免的伤害着我的听力，我趁机戴上耳机，摆摆手表示对经理的大声邀约不能接受，他也无可奈何，尽管他嗓门大，声音也一样淹没在噪音里。我暗自偷笑，今天又躲了过去，只是不知道明天我再找个什么理由拒绝他呢。
……
有一艘船型快餐店缓慢的从修理店门口经过，它售卖最廉价而实惠的午餐，我得很快订餐，不然就被别的人订完了。我麻利的扫描完二维码之后付了款，对面的机器人小姐姐向我传递了一个微笑，然后她像以往一样客气道：欢迎您下次订餐，希望您满意我们的服务。
我暗地里哼一声：你们也只有服务还可以，至于这午餐可就没有什么特色，仅仅能填饱我的肚子。
我抬眸见到快餐店缓缓离去，它后面的车子特别多，都穿行在“航道”里，有警车在维持秩序，各色车辆穿梭来去。
我来到修理厂里工作已经六年了，还是没有熟悉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反而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厌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到无数飞行的交通工具来来去去，我只感到现实世界的冷漠无情，然后觉得内心里始终很孤单寂寞。
我叹息一声，开始咀嚼着没有什么滋味的午餐，同时看着阳光投射在对面玻璃墙上，几乎晃瞎了我的眼。玻璃墙里面是格子间吧，一个个的白领在里面办公，可是我又见不到，只能是羡慕和想象着。
午餐之后，我回到了修理店里，经理故意严肃说道：夜思情，你今天又得加班了，又有两个车主投诉你修车太慢了……给我好好干，给我尽快干完，小心这个月的奖金咯，你要是不努力我就只能把奖金发给别人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经理，挠了挠头皮，一声不吭。
我夜思情这名字倒是很文艺，可是从这个经理的嘴里念出来，让我觉得是“有辱斯文”了，好吧，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谁让我读书少呢？
经理晃动着他的腰，如果他有明显的腰部的话，他直接走到了修理店门口，然后将感应灯关了，还回头可耻的说：谁让你不服我的管教，谁让你这辈子就是修车的命！
我也不知道“可耻”二字是否用得妥当，我觉得他说的话都很恶俗！
去死吧，我诅咒着经理：希望你出门就被车撞，然后跌入黑雾里……
想起来，我自己也有些胆战心惊，“黑雾”是遥远的过去底层贫民们生存的空间，据说那里环境恶劣，有着基因变异的动植物，还有无法呼吸入肺的空气，因为污染很严重！
我打开了一辆氢车的后引擎盖，开始进行常规检查，看起来毛病不那么明显，经理竟然不告诉我车子究竟出什么毛病了，这本来是车主一定会说明的事情，他就是故意不说给我听！
我深吸口气，打开了一个阀门。
现代的车都是以氢为能源，可以说污染很小，就是不可以发生车子相撞的情况，那样的话，航道里就会发生可怕的一连串的车祸！航道的上层车祸如果波及到下层，那就有可能堕入黑雾中，车毁人亡不说，可能连遗体都找不到。
我可能要忙到凌晨了，因为这辆车子的毛病还真不少……
有时候，我会觉得坏运气还没有远离我，所以我有修不完的车，数不清次数的被经理骚扰，也许有一日我真的干不下去了，我就去黑雾里参加赛车，那样的收入很可观，就是很危险，要戴上空气过滤器，且绝不能摘掉，还得胆子大，不然可能遭遇险情而怕的要死。
我扔掉了手里的工具，决定先休息一会儿，车子的毛病基本上找齐了，接着就是修理工作，今天，不，已经是第二天了，到目前为止还算走运。
我躺在滑板上闭上眼开始休息，几乎不久，大约几分钟就入梦了……
悦耳的风声掠过我的耳边，睁开眼看的时候，竟然发现这里已是一片“汪洋”，而我正在飞跃过这片“汪洋”，太不可思议！其实，我觉得应该不算是汪洋，大约是洪水泛滥，而我不知道怎么能有本事悬浮在这片水域上方，而且正在朝着某一个方向飞行，可我没有穿飞行衣！
我发现自己一身衣服是军绿色的，还斜挎着一个绿色的帆布包，这身衣服和包包显得破旧，这就奇怪了，我从来不这么穿戴。
我感觉心里还是很轻松的，以坐着的姿态飞行，迎面而来的是洪水过后的凄凉情景：两边有些屋脊泡在水里，水面上漂浮着垃圾，还有一些衣物和木屑，但是没有见到什么人。
叮铃铃……
我从梦里醒来，关掉了手腕上的电子闹钟。我没有空思考梦里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我仿佛是梦见一个旧的时代，仿佛还很熟悉那儿的情形。
当我修理好车子后，阳光已经穿过了自动门，在机械上留下浮光掠影。我松了口气，听见肚子在叫唤，我得订个汉堡吃。走到了门外，航道里的氢车不多，我昂首望着远处，不知道那船型的快餐店会不会还从这里经过。
于是，我点了根烟，这种烟口味特别，适合女子，烟味很轻，几乎闻不到，但是很能解压。
我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自己长相还行，颇有几分姿色，不然经理也不会经常骚扰我……不想这些，他那个人，就那样了吧，旧时代里形容的猥琐男，油腻大叔……
呵呵，我笑了，我的早餐有着落了。
经理，我想您会愿意放我半天假，我的活忙完了……
我对着手腕上的表说话，不确定经理会怎么说，有些忐忑。还好他说：我看了监控，你做得不错，放你一天假吧，到了晚上……你愿意加入上层社会的聚会吗？
我的脑子里一片茫然，他说什么上层社会呢，我就是一个在底层社会挣扎的修理工！
经理还在那边喂喂的“问候”我妈，我假装听不见他的口头禅，他这个人还真的很粗鄙！
实际上，我不记得我妈了，她或许死于一场疫病，但是没有人告诉我确切的死因，那时候我太小，只记得那山里的山坡上开满了凤眼花，我采了不少，想送给妈妈，但是我并不知道她被葬在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