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人 肖 像（一）

美 人 肖 像

一、养蟾治虫

老魏公一辈子除种粮以外，还种得一园好菜。他种的韭菜和大葱很特别，真是出了名，是远近闻名的“三尺长的韭菜四尺长的葱”专业户。老夫妇养了一个儿子，由于人们老是逗他的小几几玩耍，因此取名叫几小。在他们撒手西归时，儿子几小已经二十二岁，只是家中经济一直拮据，无法给他成亲。

魏几小为了安葬父母，把家里的三亩水田卖了两亩，只留了一亩种点粮食聊以自给。因而，有了充裕的时间一心一意种植菜园。他每天起早摸黑，忙乎在菜园地里，把菜种得比父亲在世时还好。

种菜不仅是翻地锄草，治虫也是很要紧的事。要是稍微大意了一点，辛辛苦苦种的蔬菜，就会被虫糟蹋的一踏糟，甚至劳而无收。为了治虫，菜农们想了无数办法，有的用干草木灰趁露水撒灭的；有的用山上的黄花泡水泼撒的；还有的人全部用人工捕捉的，可是，效果都不理想。

魏家种菜已经有些历史，知道用蟾蜍（癩蛤蟆）捉虫比什么办法都好。那些憨态可鞠的蟾蜍，捉虫效果甚至比青蛙都如意。因为，青蛙虽然是捉虫好手，可是，它们太爱好活动，又喜欢在水里，菜园里不容易养得住。

在老魏公的时候，就很注意养蟾蜍治虫，但是还谈不上效果卓著。到了魏几小手里，他竟用心收集蟾蜍。并且，根据蟾蜍的生活习性，在菜园地里造就了阴凉潮湿的环境，让蟾蜍能够在菜园地里安家落户，繁衍生息。这样一来，不到两年，他菜园里的蟾蜍竟然像水田里的螺丝，几乎排满了园里的空地。因此，他省去了治虫这套棘手的劳动，而且，满园的蔬菜都长得格外青翠兴旺。

二、蟾蜍姑娘

魏几小每天天不亮就将新鲜蔬菜采集好，早上到市场上去卖，菜卖过后，就到园里劳动。三餐吃的都自己烧煮；洗衣浆裳也自己动手。每当劳动回来，任凭是筋疲力尽了，还必须操持家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烦恼，却也无奈。

他二十六岁那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在园里劳动得已经累了。乍暖的太阳晒得他晕呼呼的，他坐到大椿树下歇息。想起马上又要做中午饭了，叹了口气说：“一个人，多么难：烧锅做饭洗衣裳。种菜卖菜多辛苦，孤单无趣真惆怅！”

不料，他说了这几句后，居然听到一只蟾蜍“咕咕”地叫了两声，像是回答他的说话，又像是在怜悯他的孤独。这时候还是早春，蟾蜍都还没有出洞，怎么会叫了起来呢？他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心里却非常高兴，因为，一惯孤寂的他，此时在园里说的话，总算是有了回应。

魏几小在园里又劳动了一会，回家来做中午饭。

他住的房子，是父母亲在世时做的三间土墙草屋。父母亲死后，他就晚上一盏灯，白天一把锁。每天，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到厨房里点火做饭。今天，他来到厨房，见灶上热气腾腾。他还以为早上出门时没有将灶里柴禾拿掉，温着了余柴，而使锅里冒起了热气。

他连忙揭开锅盖，呵！里面竟然是香噴噴的米饭和熟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他手拿着锅盖，几乎不知所措。当他真正冷静下来后，才确认了这是真实的事情。

可是，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端起锅里的熟菜，在一片狐疑中，吃下了这一顿午饭。他知道，自己这房子里，从来没有别人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进来过。何况，大门还是锁得好好的。

“有谁能进我屋帮我烧饭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自此以后，每当他回家吃饭时，他锅里的饭菜都香噴噴地在那里了。尽管他莫名其妙，也是天天如此。

端阳节的第二天，魏几小桃着一担鲜菜上市场去卖。俗话说“过个节，三天歇”，因为那是节后的第一天，菜特别难卖。他一直卖到日当中天，才回家来。

近得家门，他想，如果自己烧饭，正是时候了。“这些天，我都有现成的饭菜吃，是谁给我做的，我何不趁此机会瞧个究竟呢。”

于是，他将菜篮放在屋外，自己攝手攝脚地来到屋墙的小窗边，向灶间覻看。不看则已，一看他简直呆了：一位美貌绝伦的姑娘，穿着粉红色的长裙子，挽着宫字形乌发，正在灶上灶下的忙碌。不一会，那姑娘忙好了，来到堂前后面，不慌不忙地钻进了一堆漆黑的衣服里。那衣服立刻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蟾蜍。蟾蜍不慌不忙地从后墙的一条裂缝中挤了出去。屋里还恢复了无人境地，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

魏几小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蟾蜍变成了美人，来给我做饭！这蟾蜍还真有神灵气质呢。”于是，他开了大门，不慌不忙地进了门。因为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一顿饭居然踏踏实实地吃了个痛快。

魏几小自从知道了蟾蜍姑娘每天为自己做饭的真相后，很有一段时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约二十天后，他忽然来了个灵感，想将蟾蜍姑娘留着，不让她再变成蟾蜍。

然而，他又想，“这件事只能成功，可千万不能弄砸了。若弄砸了，今后就没有人再为我做饭了！”为此，他在心里揣磨了好久，并且拿出了具体步骤，以为不会有闪失的了，这一天，他决定来具体施行。

这是一个骄阳高照的初夏。魏几小早上到园里时，将门锁只套在门扣上，没有真正的锁上，以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得屋里来。到日当中天的时候，魏几小提前从园里回来。他知道蟾蜍姑娘正在做饭了。就直冲门口，拿掉门锁，推开大门，径直冲到堂前后面。那一堆黑色衣服果然放在那里。魏几小慌忙不跌的将这黑色衣服拿起来，立刻楺成一团，（其实只是一大把）紧紧地攥着。

这时，蟾蜍姑娘也来到堂前，看到魏几小已经将黑衣抓到手里了，说道：“你把衣服给我。”

魏几小说：“你要那衣服干什么？你就像这样不是很好么？”

蟾蜍姑娘说：“我每天为你烧饭，也算辛苦，你何必扣了我的衣服？”

魏几小说：“美姑娘呀（他不忍心叫她蟾蜍），实话告诉你吧，你每天为我烧饭，我真的感谢不了。可是，你这么美好的人，为什么还要穿那黑衣裳呢？你应该就以这样的面貌留在我这里不要走了。所以，我才偷了你的衣裳。从今以后，你在我家，我做农活，你做家务，我们的小日子会过得很好啊！”

蟾蜍姑娘说：“那可不行。我那么多的族下（同伴）谁来照应？”

魏几小知道，她所说的族下，就是指自己菜园地里那众多的蟾蜍。于是笑嘻嘻地说：“这事好办得很。有我魏几小，保你族下安全、太平，而且舒适、兴旺。你尽管放心好了！”

蟾蜍姑娘说：“尽管你十分尽心，还是不行。我那些族下无人管理，很难聚集，要是分散了，难免遭难。所以，我不能在你这里久住。请你还给我的衣裳。”

魏几小听了，心想，任你讲得十分道理，我也不会还衣给你了。因为还了衣服给你，你就变成了蟾蜍。说不定，今后连饭也不给我做了。于是，他说：“你如果怕你的族下因为没有你的管理而散去，我可以另想好的办法，确保它们舒适安逸，不会散开。为防止万一，我可以将我园地的四周筑起墙来，既可保证它们不会外逸；还能保障没有外来的灾害。你完全不必再回到那里去了。如果，你认为你的族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你只管吩咐我去做就行了。这样，你能天天与我做伴，也还能照应你的族下，这叫做两全其美，不是好得很么！”

蟾蜍姑娘听了，默想了片刻，仍然说道：“我为了感谢你善待我们蟾类，才来为你炊煮。可是，人蟾本不同类，我们怎么能在一起生活呢？因此，你还是将衣服还我，让我回去，今后我还来为你做饭。”

魏几小听了，觉得不把心里的话说给她听，看来她是不肯罢休的。于是说道：“我的美人呀，我已经覷视你许多时了。实话告诉你，今天我能和你现场相见，也是我多日的筹谋。不管人类蟾类，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现在，你已经在我的面前了，任凭你有什么大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去办。可是，你想再回到你那蟾族里去，那可万万不能！今天，你要是走了，这个世界上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蟾蜍姑娘，希望她能发发慈悲之心。

蟾蜍姑娘听了，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汉子缠住，爱意亦深，想走已不可能了。于是改了口气说：“几小呀，你要我与你住在一起，可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要尽力保护好我的蟾族。多少年来，我已经知道，我们蟾族不能没有你呀！”

言下之意，为了蟾族，她可以陪伴魏几小了。

魏几小忙说：“美人呀，我一定听你的话，你放心好了！”

蟾蜍姑娘说：“我现在算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不要美人、美人的不离口。我叫嫦舒，你以后叫我嫦舒就是了。”

魏几小听了喜不自禁，一把搂着嫦舒，亲了又亲。嫦舒说：“你这个人呀，真不自律——大白天的，这成什么样子？”

魏几小自知已经失态，羞涩地向嫦舒笑笑，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