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邋遢成仙
张邋遢成仙
一、听了测字先生的话
张邋遢在雍河镇宝塔根下居住,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们每天从自己菜园里采摘一点蔬菜上市出售,得几个钱维持生活。他家门口,因为当年修宝塔时,为了材料便于从河里往上运,修了一条石阶从河下直达宝塔。现在这石阶成了人们淘米、洗菜、洗衣、挑水的自然码头。因此,张邋遢门口一天到晚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
张邋遢母子俩住的草屋在宝塔根北边,冬天不到下午没有太阳,东北风吹来,揰到宝塔上,又缩回来,吹得屋里比屋外还冷。这座宝塔不仅挡住了张家的太阳,还遮得石阶一天到晚阴沉沉的;寒冬腊月,经常冰封冻结。人们前来洗涤,走在冰上,必须小心谨慎,很不方便。因此,人们经常谈论要是叫宝塔为石阶让路,那样才好。人们明明知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可是,这种无稽之谈,却常常使人们谈得无终无了。
张邋遢母子二人待人诚恳,乐于助人。有些穷人来洗菜时,连老的、陈的菜叶,甚至烂的蔬菜都舍不得扔掉。母亲老是将自己准备上市的新鲜蔬菜无偿地送给他们;寒冬腊月,体弱多病的人前来洗涤时,母亲常常叫他们到屋里避寒,自己为他们去洗;母亲在市场上卖菜,从不克扣斤两,价钱也很随和;因此,她的菜总是早早的卖完。母亲五十一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病后无钱调理,身体不得康复。十八岁的张邋遢只好到市场上站摊卖菜。
张邋遢本来叫张正余,由于他平时不修边幅,衣服穿在身上横披竖挂,全不在乎;蓬头垢面,也不梳理,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让人们给起了个“张邋遢”的绰号,并且,被喊了开来。张邋遢卖菜比他母亲更加随便,所以他的菜卖得更快。张邋遢年轻,对热闹场面更有兴趣。菜卖过后,喜欢在街道上转悠,比母亲对社会情况更加熟悉。
一天,张邋遢下市后在市场转悠。见市场东头出口处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张邋遢挤进人群,见一位先生正在给人测字算命。张邋遢心想,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算过命,不知道自己命好命歹。出于好奇,他挤到测字先生面前说:“先生,我也测个字,看看命运如何。”这位先生来到雍河镇上,已经有些时日了。因为常常到河里洗涤东西,对张邋遢母子为人已经有所了解。今天见这位邋邋遢遢的人前来算命,心里准备指点他一下。
测字先生推给张邋遢一盒纸片,说:“你捡字吧。”张邋遢随手拿了一张,是个“侣”字。先生拿起这个字,口中念道:“‘侣字两个口,上下竟相酬。’小伙子,照字面上讲,你家两个人,是上下两代。你们上下两代,上慈下孝,十分融洽。这么来看,你这一家,是厚道人家,后福不小。”
张邋遢听了,咧嘴憨笑。
先生又说:“‘侣旁有个人,来者非凡人’。小伙子,你将来很好呀!依我说,你会有大发达的呢!”
在场的人听了,“轰然”大笑起来:“穷得像花子一样的人,还能发达呢!”
而测字先生却一本正经地说:“凡人不可藐视,海水不可斗量——小伙子,我问你,你知道有个九阳桥吗?”
张邋遢说:“知道呀,这里往东七里路就是。”
“对,就是那座桥。明天是八月初一,有贵人从那儿经过,你大清早就去那儿等候。他来了,你向他恳求搭救你,会有你的好处。”
在场的人听了,都说这先生胡说八道;张邋遢听了,付给了先生的钱,马上回家告诉了母亲。母子俩心地诚厚,从来不胡弄别人,所以,认为测字先生也不会胡弄自己。决定要去九阳桥上求见搭救自己的人。
二、果然得到了好处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母亲就叫醒了张邋遢。张邋遢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洗漱干净后,又将衣服穿得整齐了,心谨意诚地来到九阳桥上,欲求贵人搭救。
他来到九阳桥上,天还没有亮。约摸半个时辰后,来了位肩背高篮的花子。之后,又来了一个手提竹篮的要饭人。张邋遢心想,我现在要找的人应该是谁呢?测字先生说‘凡人不可藐视’,或者,我要求的人就是这些花子吧?
心里这样想着,见又来了一个更狼狈的人。这是个身穿破衣烂裳,边走边瘸,用根竹棍背个亚腰葫芦、蓬头垢面的人。张邋遢不及多想,连忙抓住他的衣服,往下一跪说:“我张邋遢母子穷困难挡,恳求贵人搭救。”
这人低头一看,说:“你是张邋遢呀?好!我知道你们母子的为人,我搭救你吧!”
说着,在烂腿上抠了块蚕豆大的烂鳞子,说:“你回家到市场上将别人卖不掉的烂鱼、臭鱼买回来,放进盆子里用水泡着,将这鳞片在水里晃晃,鱼就会活的。你再拿到市场上去卖,价钱会很好。你天天这么做,保你母子生活无忧。”说罢,又匆匆地赶他的路去了。
原来,八月初一早上九阳桥上走神仙。这第三位就是三路神仙铁拐李。可是张邋遢却不知道自己求的就是神仙。他只知道得到了一块烂鳞子,听瘸腿人所说,还神奇得很,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回到家里,向母亲细细地说了。为了验证瘸腿人的话,他立刻来到市场上,找到了一堆已经卖过两天,臭气熏人的烂鲫鱼,以鲜鱼的十分之一的价格买了五斤回来。
回到家里,将臭鱼放进洗澡的澡盆装着,从河里拎来一桶清水,将烂鱼泡了。他把烂鳞子拿着在水里晃了两下。真是神奇:这些小臭鱼都鲜蹦活跳起来。张邋遢大喜,忙叫母亲也来看看。
他母亲见了,语重心长地说:“我儿,你已经得到宝贝了。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只能买烂鱼,卖活鱼,维持我俩生活。千万不能张扬。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就用不成这宝贝了。那样,我们母子还要受穷不算,恐怕还有灾星。你可千万要小心在意呀!”张邋遢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从此,张邋遢每天买臭鱼卖鲜鱼,小菜也不卖了。母子俩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张邋遢日复一日地买臭鱼、卖鲜鱼,引起了鱼贩子们的注意。贩子们问他如何能将臭鱼变活,老实巴交的张邋遢不会编造谎言,只得不理会这些询问。这样一来,更加引起了鱼贩子们穷根究底的心理。
这些贩子们在一起商量,我们要是也能把臭鱼变成鲜鱼,那该多好啊!于是,他们决心要把这个谜底揭开。他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经常跟着张邋遢后面,细心窥视。只见他买回臭鱼后,只是放在澡盆里,并不见他做什么手脚,就不管不问了。长时间以来,贩子们老是看不出名堂。原来,张邋遢只在早上临上市时,才将水倒进盆里,用鳞片晃几下,就将鱼儿拎到市场上去卖。就那么一点点时间,又在大清早上,届时,贩子们也正忙着自己的生意,哪里能看得到张邋遢的“门道”。
贩子们弄不清张邋遢的“门道”总不甘心。于是,他们花了血本,生意也不顾了,轮流值班,日夜监视着张邋遢。
到底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清晨,张邋遢把水倒进盆里,将鳞片在盆子里刚晃了两下,满盆的鱼都窜了起来的时候,两位在窗洞里监视张邋遢的贩子,立即破门而入,要抢夺张邋遢手中的鳞片。张邋遢慌了,急忙将这鳞片往口中一包,“咕嘟”一声,吞到了肚里。贩子们看了,只好干瞪眼。
从此,张邋遢不能“买臭鱼、卖鲜鱼”了。
三、做了半神仙
张邋遢自从吞食了鳞片以后,自觉身轻神恍。终日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饥渴。没有了鲜鱼去卖,那小菜的生意竟也不去理会。好在卖鲜鱼的时候,多少有了点积余,自己又不吃饭了,没有什么消费,仅母亲一个人的生活,暂时还没有困难。
又是一个冬天,宝塔还是遮着张邋遢的小屋和人们洗涤的石阶,人们“把宝塔搬走”的无稽之谈又旧话重提。这一天,人们正在谈论这个话题时,张邋遢听了说:“只要大家肯出力,我就能把宝塔搬走。”
张邋遢自从吞食了磷片以后,神情似疯若傻。大家以为他在讲疯话,都嘻嘻哈哈地说:“只要你能搬走宝塔,我们都来出力。”
张邋遢却一本正经地说:“众人力量能移山,何况这个宝塔啊!”
于是,他从砻坊里(加工大米的地方)挑来两大箩砻糠(稻壳),沿着宝塔根往东北撒。看见的人觉得好奇,问:“张邋遢,你这是干什么呀?”
张邋遢说:“我为移宝塔放力索(很粗的绳子)呢,你能来出把力吗?”
人人都觉得好笑,开玩笑似的答应着:“你能移宝塔,我就来出力。”
每逢一个人,张邋遢就问一遍“我移宝塔,你愿不愿意出力呀?”每一个人都说这是疯话,每一个人都满口答应了,都认为这只是毫无意义的“无稽之谈”。
那天夜里,更深人静的时候,张邋遢站在宝塔的正东方,对着宝塔说:“塔神,塔神!请你听清:众人出力,要你动身。得令!行!众伙伴,齐努力,东北方向,两丈五尺,停!”
这时候,凡是答应过为移宝塔愿意出力的人,都在床上大嚷:“嗨呵,齐努力呀,嗨呵!”约一刻工夫,人人大汗淋漓,精疲力尽——当时,人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想不到是在为移宝塔出力。
第二天早上,人们到石阶上来洗涤,见石阶和张邋遢门口阳光融融,宝塔在东北方向两丈五尺的地方立着,再也遮不着石阶和张邋遢家房子的阳光了。人们互相谈论昨天晚上的感受,才想起了曾经答应过张邋遢为移宝塔出力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宝塔真是大伙儿的力量移过来的呢!
于是,人们议论说:这么大的宝塔,凭空地被移动了两丈五尺,还完好如初,若非神仙,决不能成。这张邋遢真是神仙么?人们好奇地去问张邋遢。
张邋遢说:“我哪是神仙。这是大伙儿出的力,我一个人哪能移得动啊!”
但是,人们都说,不是神仙,也通神了。于是,都对他刮目相看,全叫他“张半仙”。
四、接济穷人
张邋遢借众人的力量,移走了宝塔,“张半仙”的名声越传越远。许多生活无着,走投无路的人慕名而来,乞求张半仙搭救。
张邋遢本来不会周旋应酬,又生就一副菩萨心肠。见这些贫困难耐的人乞求,急得愁眉不展。一日,他用自己家烧火的碳灰,在宝塔根下试着画了一只箩筐,又在里面点了几下说;“箩里出碎银,一日救两贫。”说着,用手在箩里抓了一把,果然抓出一把纹银来,足有二钱。他想,这样下去,一天能抓两次,就能救济两个穷人。时长日久,能救济天下不少的穷苦人了。于是,他每天守在那里,上午和下午,各叫一个穷人去箩里抓一把,每个人都能得到二钱纹银。这些穷人都感激不尽。
现在的张邋遢实在已经成了半神仙,每当天要下雨,他都能事先知道;早早地用芦席把画箩盖好,防止雨水将画箩冲刷掉。
穷困的人来求张邋遢,都得到了接济。这样一来,张邋遢和他的画箩名声也越传越远。
一天,来了一个强盗,赶走了张邋遢,占据了画箩。他要天天在画箩里面抓银子。
不想,当天晚上一场瓢泼大雨,把画箩冲涮得无影无踪。强盗自然没有得到好处,却害得赶来求救的穷人再也没有接济之处。
从此,张邋遢更加神情恍惚,疯疯颠颠;白天在镇上闲逛,早晚陪伴母亲。母子俩的日子过得也还安宁。
五、做了真正的神仙
雍河镇的宝塔无端地被移动了两丈五尺,而且完好如初。这件奇事被官府描述为神仙之举,逐级报告给了皇上。当朝皇上本来受“得道成仙”影响很深,早就想与神仙为伍。听得这一传报,马上派了两位使臣,来请张邋遢进京。
两位钦差使臣来到雍河镇,打听张邋遢所在。人们指着一位衣裳不整、蓬头垢面,似疯若傻的人说:“呐,那不就是张邋遢么!”
使臣来到张邋遢面前说:“你就是张邋遢,张半仙吗?”
张邋遢说:“干嘛?”
使臣说:“皇上请你进京,他要见你。”
“进京吗?我母亲咋办?”
“我们去招呼衙门,叫他们好生服侍你的母亲,你放心好吗?”
张邋遢说:“也好,只是让你们费心。”
他摸了摸头,又说:“京城路遥遥,我怎么去呢?”
使臣说:“我们走呗。”
张邋遢说:“我没有走过长路,怕走不动;再说,和你们同路,我还不配!”
使臣说:“哪里,哪里。您是半神仙,皇上有请。只怕我们还配不上您呢!”
张邋遢说:“不用客气,你去买个小瓦罐来,把我装进去;你们拎着罐子,我就和你们一起到京城了。”
使臣莫名其妙地望望张邋遢,张邋遢知道使臣不相信自己能被装进罐子里去,说:“这有何难?你去买个罐子来,不就成了么。”
使臣只好去买了个细描彩釉、油光滉滉的小瓦罐来。张邋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我进去了。”突然变成了小不点儿,听得“咣噹”一声响,小罐子晃了一下,张邋遢钻了进去。使臣忙拿起瓦罐一看,居然空空如也,重量和空罐没有两样。
使臣对着罐子喊:“张邋遢,你在哪里?”
罐子里回答说:“我在罐子里呢。”
分明是张邋遢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变腔。使臣又问了两遍,都应答得明白;于是,使臣将瓦罐用红布小心翼翼地包好,又到衙门里招呼当地官员,好生照应张邋遢的母亲。当地衙门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哪敢怠慢,马上派上专人来服侍老人。使臣做好了这件事,便拎着瓦罐往京城而来。
使臣一路辛苦,每日和张邋遢说几句话,不止一日来到京城。来到金銮殿上,使臣拎着用红布包着的瓦罐跪着向皇上陈奏道:“臣等受皇上恩差,已经请来了张半仙——张邋遢。现在,向皇上交差。”
皇上听了,问道:“张邋遢人呢?”
使臣打开红布,露出一个釉光滉滉的瓦罐来,说:“张邋遢,张半仙在罐子里。”
皇上以为使臣在戏弄自己,龙颜大怒。正待发作,却听见罐子内有人说话:“张邋遢参见皇上,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惊又喜的皇上说:“张邋遢你在哪里呀?”
“我在罐子里呀,我的皇上!”
“你出来呀,张邋遢!”
“我不出来呢,我的皇上!”
皇上急了,吩咐使臣:“你给我把罐子摔碎!”心想,没了罐子,你总得现形了。
使臣得了圣言,只得摔碎了罐子。皇上只见一地的瓦片,仍然不见张邋遢人形。急切地问道:“张邋遢你现在在哪里呀?”
瓦片儿说道:“我在这里呀。”皇上捡起这一片,问一声,那一片说“我在这里”;捡起那一片,地上的还说“我在这里”。
皇上把所有的碎片都捡了起来,放在龙案上,对着瓦片说:“张邋遢,为什么朕只能听见你讲话,却看不到你的身形——你真是神仙呀!”
这一句话一出口,只见一块瓦片滚动了一下,张邋遢在龙案下现了身形,跪在地上磕头说:“谢主隆恩!”
说过,揖了三揖,起身出了宫门,真的做神仙去了。半年以后,他又回到雍河镇,将他的母亲也接去做了神仙。
原来,张邋遢自从吞食了烂鳞子后,就能做神仙了。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皇上金口玉言的封赐,不得进入仙班,只能做个半神仙。这回他变着法子,激励皇上说出了“张邋遢——你真是神仙”的话来,算是讨到了封赐,才得真正做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