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惇墓边

五疤女呼叫已毕，就坐在她爸爸的坟边，不吃不喝也不动，这样过了三天，她头昏脑胀，终于栽倒在坟墓上。

不知道是过了一年还是过了几个月，五疤女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她的耳朵边说：“好啊，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觉得很是奇怪，这个人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见过，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深山中的特殊口音的声音。

她费了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眼睛中看到一个老女人的慈祥的面孔，她满头白发，连眉毛都是白色的了，可是脸上就没有一丝皱纹。

五疤女以前也听说过鹤发童颜这个成语，很是不理解，今天终于清楚地看到了。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到了这里？”她脑海中有着无数的问题，要问这个白眉女人。

她的嘴唇翕动着，依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但是这声音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的。

可是那个白眉毛女人听清楚了。

她清晰地回答五疤女：“这里是乱云渡大峡谷一边的净真尼姑庵，我就是净真。前天我云游到京城，听到你在一座小山上呼喊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金钟也要爆。

呀，你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你是在说你父亲应当遭到这样的报应。

可是你是天下头号孝顺的女儿，也这样说你的父亲。但是我能够理解，所以就急忙将你救回到我的庵堂里来了。”

师太要小徒弟端来一竹筒山泉水，并且慢慢地喂给她喝了。

五疤女一喝完这一竹筒山泉水，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她的思绪也清楚了，乱云渡大峡谷，是很有名气的，她以前也听母亲说过。只是离开京城少说也有五百里吧，怎么一下就到了这里。她一下就从竹榻上爬了起来，对净真师太连叩了三个响头，口里喃喃地说：“恩师，你就收留我吧。我给你当小徒弟。我要削发为尼，永远跟随在您老人家的左右。”

师太双手扶起了五疤女，亲切地说：“好呀，我不但要收你为徒弟，还要收你为义女。虽然我没有建立过家庭，但是我很想有个义女，这样我们不但有师徒之义，还有母子之情。

这是上天的安排，不是我个人的意思。

你想，我怎么会云游到京城，而且听到了你家许多的事情，亲耳听到你呼喊的声音嘞，这就是上天有意要我收你为义女的旨意，也是你的善良的妈妈在阴府向阎王爷哭求的结果。”

“我妈妈死得惨呀，我大哥二哥也是无辜的呀，他们死的更加惨切。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吗？”五疤女问。

“是的，都是上天的安排。你两个哥哥，前世也是汪洋大盗，抢掠钱财，杀人无数，居然平平安安地过到死的那一天。今生降临在你们家，是不会让他们再逍遥自在的了。所以要用这样的惨死来赎他们前世的罪过。”师太说。

“哟，我在小山包上痛心地呼喊，都是喊的我自己家里的事情了。”五疤女说，“不过，那个汪相汪屵石，在我爸爸出行招收梅山的前一天夜晚，亲自到我们家，和我爸爸密谈了很久，我偶然经过大堂的后边，听到他对我爸爸说‘不立杀威，难以服众。对付梅山蛮子，你可以便宜行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呀。’我爸爸在梅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平民，不是汪屵石暗中授意，谅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啊。可是，上天就不惩罚他了吗？”五疤女说。

“上天惩罚谁或者不惩罚谁，不是由我们说了算，我们不要多操心尘世间的事情吧，还是好好修行养性，把自己的情操修行到一个比较高的境界吧。”师太回答说。

五疤女听了，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就默默地思索师太这番话的深刻含义，好好反省自己了。

汪屵石听到章惇的死讯后，也是夜不安寝。不过他认为：章惇死了也很好，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在招安梅山之前和他的私下里的谈话了，那夜违背圣旨的谈话，导致后来章惇按照他的意思，肆意杀戮无辜的农夫，造成了梅山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冤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翻过来了。

现在就是司马明和苏西坡以及御史们再怎么攻击，也没有大毛病了。

新皇上继位后，开头十几天对他还是很好的。

可是随着章惇死后，各种流言在京城里流传，对汪屵石好像很是不利。

现在新皇已经在龙椅上坐得很是稳当了，新皇会开始他真正的新政了。

一天早朝，新皇突然对汪屵石说：“汪相为我朝劳心费力，功劳大如山，朕深为感激。只是爱卿劳累过度，又年事已高，恐有损身体。我已经知会府库，给你拨出养老金银，爱卿可以回家养老了。”

汪屵石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听到新皇的话，真好比当头一棒，打得他头昏眼花，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

要知道，他现在还只有五十一岁，这个年纪，在朝廷里，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是他还是强自支持，出班叩头谢恩。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等待着府库拨来的金银，可是三天过去了，没有一点信息。又是两个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响动。

这时他绝望了。

不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他还是一个大国的丞相。于是他打点行装，准备回老家颐养天年。

而且更加气人的是，三天后皇上就任命司马明为丞相，可是司马已经有五十九岁了啊。

汪屵石这时心里才明白了，新皇也是仁慈宽容之心，他已经知道章惇杀戮梅山大众，是他的幕后主意，只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给他一个面子，让他名正言顺地回家养老而已。

明天要动身了，可是今天没有一个官员到他府上来，和他道别。倒是苏西坡来了，和他淡淡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要走的时候还突然对他说：“我有个远处的宗亲，名字叫做苏鲁氼，说要来拜见相爷您，可是山高路远，只怕无法赶到了。不过这个人，他说了就要做到，就是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可能也会赶到请丞相赐教的。”

苏西坡看到汪屵石听了他的话后，一脸的茫然，就又把窗户纸捅破了一个小孔洞：“那个苏鲁氼，大人你想必也忘记了吧，就是老皇上也请不来的新开的梅山安化县人呀。他对大人仰慕得很呀。”

汪屵石一下就记起来了，就是老皇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五万梅山平民的死魂来向老皇讨公道的事情，当时朝廷里传得沸沸扬扬，汪屵石只当作没有听见。

他的脸一下就黄了，黄了一阵又青了。

苏西坡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就拂袖而去了。

午饭了，汪屵石强制自己吃了半碗饭。

入夜了，还是没有一点胃口，只喝了一口茶。

这一夜他一个人睡在书房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了不少的事情，只是他对章惇说的话，这个苏大学士怎么就知道了呀。

更夫的竹梆声已经敲响了三更的信号了，他才觉得眼皮干涩，可是一闭上眼睛，就又觉得苏西坡这个鬼精灵又来了。

于是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朦朦胧胧昏昏胡胡地向大门外走去。

只是在这深更半夜，府中的大门居然是大打开的，他喊了三声门卫，也没有人来答应，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出了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好寂静，没有一个人影子。汪屵石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出了城门。

京城的夜晚，居然没有关闭城门。哎呀，这个新上任的司马，怎么安排这个九门提督的呀，皇家所在的京城居然夜不闭户了哟。

汪屵石心里想：“反正我也管不着九门提督了，随他的便吧，我进出城门还方便多了。”

出城后，来到一座小山下，看到上面有一座凉亭，亭子内烛光闪烁。他就信步走上山来，只见亭子中 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边摆着两张椅子。

他觉得走累了，就坐在椅子边，看眼前这柱红烛结了朵大烛花。可是，烛花没有影响光亮度，反而更加明亮了。

突然他听到亭子左边的地下有着异样的响动，他走到亭子边一看，那下面有一块小草坪，坪里有一管新坟。

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新坟正在慢慢地鼓起来。

他觉得好害怕，就急忙要拔腿奔出凉亭，赶紧逃回去。可是两条腿就不争气，软绵绵的，迈不开步伐来。

坟墓内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汪相大人，你好呀，谢谢你来看我了，不要走，我这就出来，我们两个好好叙一叙。”

“你是谁呀，干嘛躲在坟墓中，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冤，你就放过我吧。”汪屵石战战兢兢，假如不靠着凉亭的柱子，就会跌倒到下面的草坪里去了。

“哟，贵人多忘事呀，我是谁你都记不得了。好呀，我就马上出来，看到了我，你总不会说不认识了吧。”

只见坟墓的鱼脊背上裂开了一条大缝，一个英武高大的人，身着战袍，从大缝中一跃而出，径直走到凉亭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坐下后，还招呼汪屵石：“你也来坐坐吧，看清楚我是谁。”

汪屵石睁大眼睛一看，不看则可，一看就魂飞魄散，跌倒在地上，挣扎着，翻滚着，就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怎么，汪相一看到我，就惊吓成了这个样子。我章惇现在这么难看吗？”说着，就走到他身边，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要把他扶起来。

就像是十根金刚刺，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肩膀，汪屵石痛得大声嚎叫起来，大声喊着：“章惇章惇，我看清楚了，果然是你。你放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可是章惇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还是紧紧地抓着他，把他拖到椅子前面，还用力按着他，让他坐下来。

只听得章惇大声说：“汪相，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你好歹毒哟。”

汪屵石正要回答他，章惇就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只听得他又是说道：“你抬头看一看，我到底是谁。”

翡岚曰：

权相善恶两相融，戮杀平民罪难容。

头上自有神灵在，密室之谋传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