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大鱼落网（五十一）

就在这时，提审室的门开了，看守所指导员宋艳玲拿着一部手机走了进来，他没有和江天雪等人商量，便对站在陈洪涛身后的两名狱警说道：“把犯罪嫌疑人带下去吧，现在专案组的同志该吃午饭了，审讯下午继续。”

“是！”两名狱警响亮的回答了一声，然后带着还在惊愕中没有缓过神来的陈洪涛走出了提审室。

“宋姐，您这是......”看看宋艳玲，江天雪有些不解的说道。

抬起手腕冲着江天雪晃了晃手表，宋艳玲微笑着说道：“我的美女大队长，看看几点了？早就过了吃饭的点了，食堂里的饭菜都热了两遍了，您们不想吃饭啊？再说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向您们汇报。走，到食堂去，咱们边吃边聊！”

说到这里，不等江天雪说什么，宋艳玲便拽着江天雪走出了提审室，而吕长江和马全恩两个人则相视一笑，跟在她们两个身后向着看守所民警食堂的方向走去。

简单的工作餐之后，宋艳玲并没有让江天雪等人回提审室，而是带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待三个人坐定之后，宋艳玲把一部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江天雪说道：“刚才狱警跟我汇报了您们在提审室的情况之后，我马上让相关同志在犯罪嫌疑人物品库房中找到了陈洪涛的包裹，并且在包裹里找到了他所说的手机。但是，因为时间太久，手机已经没电了，我充了会儿电之后，根据陈洪涛的交代找到了他所说的那几张照片。从照片上的人来看，确实是杨万年和‘12.28’杀人案被害人王大玲。但是，如果按照‘刨根问底’的方式来解释这几张照片的话，有一个疑问是没办法解释的，而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几张照片还是存在问题，也就是说并不能证明陈洪涛交代问题的真伪。”

听完宋艳玲的话，江天雪、吕长江和马全恩赶紧围拢在她的身旁，拿着手机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完照片，三个人坐回到椅子上，江天雪看着宋艳玲说道：“宋姐，您认为这几张照片的疑点在哪里？”

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分别给江天雪等人倒上水，宋艳玲坐在江天雪身边的一把椅子上，看着江天雪说道：“这几张照片是存在陈洪涛手机的图片库里不假，但是，图片上面并没有标注日期。按照一般的手机功能，这些图片都有记载照片的日期，但由于陈洪涛等手机有些落后，所以并没有显示。既然没有标注日期，我们怎么能断定这些照片就是发生在王大玲被杀的当天照的？会不会是陈洪涛在其他时候拍了这些照片并存在了图库里、在他与杨万年发生口角之后想利用这些图片陷害杨万年的可能？”

“宋指导员的分析不无道理。”宋艳玲的话刚一落地，吕长江便接着话茬说道：“根据陈洪涛刚才的交代，他和杨万年应该是‘情敌’关系，他们共同的情人就是王大玲。在发现了王大玲与杨万年之间的关系之后，陈洪涛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一定会四处搜集证据，去找在他身上占了不少便宜的王大玲讨要说法。有了人这些照片再加上他们吵架这个爆发点，陈洪涛以此为‘契机’报复杨万年的客观理由就存在了。咱们大家都知道，陈洪涛三年前因打架斗殴致人伤残而判刑入狱三年，一个‘二进宫’的两劳释放人员说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听完宋艳玲和吕长江的话，刚刚放下筷子的马全恩拿起一张餐巾纸擦擦嘴，然后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您们二位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我个人的想法却恰恰与您们的想法相反。您们想不想听一听？”

江天雪和吕长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着他点点头。在整个边城市公安局，马全恩是出了名的“杠精”，在案情分析时，如果有人的观点遭到他的质疑，他会针对这个问题提出无数个问号，直到他心满意足或者别人接受了他的观点为止。而且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无论是面对普通的同事还是像顾向阳这样的“大领导”，他马全恩质疑的口吻始终是尖锐无比，从来不给任何人留面子。对此，局里很多人一听到马全恩说“有问题要讨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敲鼓”甚至有些害怕。

当听到马全恩有话要说的时候，江天雪就知道他对自己刚才的话有意见，所以，便微笑着对着他点点头，并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陈洪涛曾经坐过牢，是一个‘二进宫’，在监狱里练就出来的‘经验’和反侦查能力要比一般人强得多。但正是基于这一点，他编造事实诬告陷害杨万年的可能性才不大甚至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曾经的经历和在监狱内学到的法律知识告诉他，对于他的举报和检举揭发，我们公安机关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相信，一定会认真调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才能认同和确认，而一旦发现他在撒谎骗人，他会承担诬告陷害罪的罪名，在现有罪责的情况下罪加一等。所以，按照我的想法，外表粗狂但内心狡猾无比的陈洪涛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说到这里，马全恩看看宋艳玲，再看看吕长江，最后把目光落在江天雪身上。

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江天雪冲着马全恩点点头，然后说道：“关于陈洪涛提供的照片的拍摄时间问题，我想还是交给技术部门去鉴别吧，咱们几个人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区，听着都有道理，但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讨论几天几夜也决定不了什么。最近局技术科新分配来一名中央警官学校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听说特别厉害，等会儿把这部手机送到他那里鉴别一下，只要照片的拍摄日期确定了，陈洪涛举报的问题的真伪也就出来了。”

“好的，如果您们抽不出人和时间，我就派人把陈洪涛的手机送到局技术科，因为证实这件事情的真伪对于您们接下来的案件侦破工作十分重要，当然是越快越好！”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宋艳玲一脸认真的说道。

看看宋艳玲，江天雪笑着点点头：“谢谢宋姐，我们确实有点忙，现场就我们三个人，对陈洪涛和杨万年的提审还要继续，所以只好麻烦宋姐派人把手机送到局里，交给重案大队张斌大队长，让他和技术科交涉，我现在就给张斌大队长打电话。”

说到这里，江天雪掏出手机给张斌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看着宋艳玲说道：“宋姐，我已经和张斌大队长联系好了，您派人把手机送过去吧？”

“好的，我现在就安排！”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宋艳玲转身走出办公室。

看着宋艳玲走出办公室，江天雪看看吕长江和马全恩说道：“照片的事情我们交给技术科去处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上午陈洪涛交代的情况，看看有什么疑问。二位说说看。”

看看江天雪，再看看马全恩，吕长江一边点火吸烟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听完陈洪涛的交代之后，我有一个疑问一直没有想通：据陈洪涛交代，在把王大玲往呼图壁送的路上，他与王大玲发生了性关系，这个过程中，虽然王大玲并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半推半就了满足了陈洪涛的‘兽欲’。根据王大玲和陈洪涛之间这么久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来看，陈洪涛应该没有说谎。但是，这种情况与王大玲案发现场的情况相差太多。根据现场资料我们发现，王大玲的外衣、内衣已经被撕的不成样子，而且身上特别是私处有多处抓伤的痕迹，显然，王大玲在被杀前曾经与人有过激烈的争斗。”

“你是怀疑在王大玲案发现场与之争斗的人并不是陈洪涛而是另有其人？”吕长江的话刚一落地，马全恩便看着他问道。

吕长江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点点头。

把鼻梁上的眼睛习惯性的往上推了推，马全恩看着吕长江继续问道：“那在王大玲的内裤和阴道里提取的、经化验是陈洪涛的精液怎么解释？现场唯一留下的陈洪涛经常驾驶的那辆车的车印又怎么解释？”

听完马全恩的话，看着他眼镜后面的那双认真眼睛，吕长江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默默的点点头，随之大口大口的抽起烟来。

“老马，你的问题问的很好，但是并不能证明吕大队长的怀疑没有道理。”看看马全恩和吕长江，江天雪笑着说道。

江天雪的一番话马上引起了吕长江和马全恩的注意，两个人把四只眼睛紧紧的钉在江天雪身上，急切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见吕长江和马全恩两个人紧紧的盯着自己，江天雪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她就完全进入了职业状态，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说道：“科学证明，在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情况下，男人的精液在女人体内存留的时间是28小时。按照我们之前的调查和法医鉴定，从陈洪涛在郝建成别墅门口接到王大玲到王大玲被害，时间应该在21小时之内。所以说，陈洪涛的精液一直留在王大玲体内并不足为怪，也就是说，如果杀害王大玲的凶手不是陈洪涛，那么，王大玲被杀前发生的厮打和她身上的伤痕并不一定是因为性。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想一下：在与陈洪涛发生性关系之后，王大玲和另外一个人去了沙场，并且因为财产或者其他事情发生了争吵，最后对方情急之下杀了王大玲？”

说到这里，江天雪停下话题看了看吕长江和马全恩，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冲着他们两个晃了晃，然后接着说道：“案发当初，我们按照现场勘测的结果和调查获得的线索，确定了陈洪涛是杀害王大玲的第一犯罪嫌疑人。但随着后来侦查工作的不断深入，一些问题就暴露了出来，其中一个关键性因素让我对我们之前的判定产生了犹豫：在把王大玲从边城接到呼图壁之后，陈洪涛把王大玲交给了妹夫王海，然后就回宿舍睡觉去了，一直到法医确定的王大玲被害的时间之内，他就没有离开过公司。对此，与陈洪涛同一宿舍的员工陈强、门口的保安王宝的供述以及公司监控录像的资料完全就能证明这一点。虽然心里有了疑问，但由于在忙另外两起杀人案而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件事，所以就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今天在提审了陈洪涛之后，我的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真正杀害王大玲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并且不排除是杨万年的可能！”

借着江天雪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马全恩又开始较真起来：“如果经过技术部门鉴定后确认陈洪涛所提供的杨万年和王大玲在一起的照片是在王大玲被杀前几小时拍照的，您江大队长把杨万年列入杀害王大玲的犯罪嫌疑人之一的推理就合情合理。但是，我到现在一直搞不明白的是，如果杀害王大玲的人不是陈洪涛而是另有其人，那么，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陈洪涛的车印怎么解释？而且除了这两条车印之外没有任何车辆进出的痕迹。王大玲被杀现场距离呼图壁县县城18公里，周围十公里内没有村庄，犯罪嫌疑人不可能和王大玲走路到达现场并杀害了王大玲吧？如果是坐车去的现场并且在现场发生的凶杀案，车印就是证明陈洪涛是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的最有力的证据，在这个证据没有推翻之前，所有的想法都站不住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全恩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看着面前马全恩有些执拗的面孔，而且知道他这种执拗是为了“驳斥”自己的观点，但江天雪心里还是倍感欣慰，为有这样一个心直口快、从不隐瞒自己观点的同事感到高兴和自豪。真理和事实是在无数次争论和反复分析中诞生的，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观点或者决定有时会让案件“走偏”甚至产生冤案、错案，这是江天雪在决定从警的那一天起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为了把自己所负责的王大玲被杀案办成铁案，江天雪需要马全恩这样的同事，哪怕是他的观点有些偏激。

“哎呀，您们三位在争论什么呢？这么大的声音，我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马警官，难不成您在和吕警官、江警官吵架吗？这大嗓门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啊？”就在这时，看守所指导员宋艳玲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马全恩开起了玩笑。

“宋姐，您对马警官还很了解嘛，知道他是个大嗓门啊？您们之前认识吗？”看看宋艳玲，江天雪笑着问道。

坐在椅子上，宋艳玲看了看马全恩，然后又看了看江天雪：“江警官您可能不知道，我爱人和马警官的妻子都是市财政局的同事，所以我们的房子便分在了一个小区，而且是门对门的邻居。平时，我们经常听到马警官和他的妻子为了一个问题争论不休，所以对马警官的大嗓门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我还发现，马警官特别会讲道理，一套接着一套，有时把他妻子说的哑口无言。因此啊，我还想拜马警官为师，好好地跟他学学呢！”

“哈哈哈哈哈哈！”宋艳玲的一番话把包括马全恩在内的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宋艳玲看看众人然后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咱们说正事儿！”

说完话，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面前，然后看着江天雪说道：“从办公室出去之后，我本想找一名同事把陈洪涛的手机送到局里交给张斌大队长的，但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于是便亲自开车去了局里，和张斌大队长一道去了技术科，找到了您刚才说的那位大硕士。几分钟的时间，这位大硕士便把这份鉴定结果拿了出来，并且告诉张大队长和我：经过技术分析，陈洪涛拍摄这几张照片的时间是12月26日早晨六点钟。结合之前法医对王大玲被杀时间的鉴定结果，这些照片就是在王大玲被杀前四个小时拍摄的。再结合您们刚才提审陈洪涛时他的交代，看来他真的没有撒谎，在被杀前四个小时，王大玲确实和杨万年在一起。”

听完宋艳玲的话，江天雪、吕长江和马全恩马上围了过来，纷纷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点分鉴定。

“继续提审陈洪涛，看来这小子身上确实‘有料’！”看到鉴定结果，江天雪有些激动的握着拳头说道。

这时，马全恩悄悄地走到江天雪身边，然后说道：“江大队长，我个人觉得提审陈洪涛和杨万年应该同时开始，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交代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两个小组相互佐证，当场就可以落实真假。否则，提审完陈洪涛再提审杨万年，然后再回过头来一条条的验证，耽误时间，效率不高，这应该不是您的做事风格啊！”

冲着马全恩笑了笑，并且挥起拳头在他胸口轻轻的擂了一拳，江天雪拿起手机并且拨通了张斌的电话。

马全恩的提议非常正确，但如果分成两个小组同时提审杨万年和陈洪涛，她还需要三个人。所以想给张斌打个电话，请求支援。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张斌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滴滴声，江天雪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的想：张大队长为什么会如此干脆的挂断我的电话？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他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