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回 吃喜宴见识人情 谈军演归途惊魂

初二吃完晚饭，岳父岳母就在我家客房住下了，我自然与客厅沙发重温旧梦。

初三和初四，杨婷婷抱着葫芦娃，陪父母出去逛街，指示我买些二老爱吃的菜回家烧。

初五我终于解放了，岳父岳母要回家去了。杨婷婷一再挽留多住几天，二老说，初五是财神日子，家里应该有烟火，还要回去接财神。于是老婆订了辆网约车，送二老回家了。

傍晚时分，沈副校长再次打来电话，叮嘱我一定要去参加婚宴，我欣然答应。

婚宴定在六点，我估计没六点半开不了席，因为本地有个坏风气，都以出场晚为荣，觉得有面子。尤其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亲朋，都喜欢晚去，却不想等候他们的客人肚子饿、焦急。

我六点钟出发，路上买了包软中华，来到办喜宴的酒楼--凯悦大酒店。

凯悦大酒店开张没几年，档次很高。大厅里装修得金碧辉煌，服务台后面的服务员是清一色的年轻美女，穿着一式的制服--大红色套装。

一进门就觉得春意盎然，里面空调效果很好，我马上把棉袄脱下来拿在手上。

随即有女服务员笑吟吟地走过来，我主动说出陶老师的名字，服务员说在三楼大厅。

我乘电梯上了三楼，看见一对新人喜洋洋地站在大厅门口迎宾，我却不认识，因为和陶老师平时不来往。

我走进大厅看了看，才来了一半宾客，也没看见陶老师，我自觉无趣，就走出大厅，信步逛逛。

凯悦大酒店还真不小，四层楼都有大厅和包厢，人来人往，办喜事的就有几家。

走了一会，我沿着楼梯走下去，却发现到了酒店后门。

后门门口有个传达室，我一看，有个熟人鲁大永，一起吃过饭的。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大勇，你来这里做保安啦？”

鲁大永转头看见是我，分支烟给我，说：“我叫鲁大永，永远的永，不是勇敢的勇，哈哈。我自从下岗后，就一直做保安，这家酒店生意好，待遇不错，我就跳槽来做保安了。”

我点上烟，说：“你还年轻，做保安可惜了。”

鲁大永愤愤地说：“当年我在厂里上班，也开始学车工了，正准备大干一场了，刻薄的某总理让我下岗了！在毛主席时代，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可现在哪还有工人阶级？某总理不顾国情，大手一挥，国退民进，三千万产业工人就下岗了，妈的，这不是把咱工人当包袱甩嘛？其实当时咱们厂是盈利的，非要卖给个人，让厂长摇身一变当了董事长，没花多少钱，国有企业就成了私人财产！这他妈的算什么改制？全国的国有资产，流失了多少？包括医院、学校、车站等单位，就这样卖了，三文不值二文！现在认识到错误了，政府又花大价钱把这些单位买回来，一卖一买，挑多少人发了横财？毛主席这是不在了，要是活着，非把这个刻毒总理毙了不可！”

我苦笑笑，说：“我也是受害者！说好的统配生，包分配的，结果毕业了让你双向选择。平民的子女，没有关系，哪个好单位肯要你？某总理做了一任，做不下去了，为啥？祸国殃民！教育改革，学校也要赚钱，于是大肆扩招，教学水准自然下降。老师向钱看，上课不教，放学后去他家里，补课教；医疗改革，医院向钱看，没钱才不给你治病，穷人只有等死！医院墙上贴着不收红包，私下里医生照收不误！住房改革，以前在李总理手上，青年毕业了都有班上，工作几年，大小分个房子给你，现在呢？靠工资谁买得起房子？房价一路疯涨，肇始者就是这个刻毒总理。”

鲁大永说：“我告诉你个真人真事，我厂里的一个同事，五十多岁下岗了。这个男的平时就老实，也不会啥技术活，拉不下脸去打工，就靠老婆微薄的工资生活。有一天儿子要考试，说想吃顿红烧肉，这同事就去肉摊买肉。但是掏出身上的钱，发现只够买半斤肉，人家卖肉的就嘲笑他，现在哪有人买半斤肉的？这个男的羞愧难当，回去就上吊死了！还有新闻报道，有一个农民伯伯女儿考上大学了，但是父亲拿不出学费，觉得对不起孩子，喝农药死了！”

我喟叹道：“这两个人的悲剧，自身也有原因吧？我看还是向前看，中央是清醒的，知道腐败形势很严重，威胁到政权的生存了。特别是习大大执政以来，铁腕反腐，高压反腐，加强制度建设，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现在官场生态好多了！八项规定，刹住了大吃大喝的风气，经常有高级别的腐败官员落马，对腐败分子形成强有力的震慑！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走偏了纠正过来就好。”

我掏出香烟分给鲁大永一支，两人谈得很投机。

我对鲁大永说：“大永，你怎么在保安帽子下面，还戴了个薄棉帽？头冷吗？”

鲁大永无奈地说：“我平时也没啥远大理想，拿点工资够吃够穿，我就爱喝个酒。怎奈酒肉吃多了，最近忽然头顶落发，露出好几处秃斑！要命的是，有两块秃斑在鬓角上，保安帽遮盖不住，我就自己又戴了个帽子。”

我说：“你身材偏胖，酒肉要控制了，你还年轻，要是上了岁数，有了三高，再忌口就晚了。”

忽然我手机响了，沈副校长打电话说：“庄主任，你来了吗？你部下小苏都到了，就等你开席呢。”

于是我匆匆和鲁大永告别，回到三楼喜宴大厅。

我刚走进去，就看见小苏站了起来，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一看，人事科的几个，外加已经调走的原招生办顾主任、我的好友李老师、小苏坐在同一张桌上。

我走过去要掏烟分，沈副校长一把按住我，拿起桌上的一包喜烟--九五至尊，拆开分了一圈。

大家让我坐在沈副校长旁边，我坚决不肯，对大家说：“顾主任调任副校长了，李老师也是教导主任了，怎能让我陪沈校长坐？我就坐小苏旁边吧。”

大家也就不再勉强，过了一会，方副校长带着教导处的几个人一道来了。

方副校长冲我们点点头，带着手下一个正主任两个副主任，四个人坐了一桌，有点冷清。

沈副校长左顾右盼，陆续地有本校的老师来吃喜酒，都抢着往我们这桌坐，基本上没人和方副校长打招呼。

沈副校长一脸的得色，忽然对我说：“庄主任，你在本校干部中颇有分量，要不你去陪方副校长坐？那桌才四个人，太冷清了。”

我飞快地转着念头，方副校长虽然年轻，但是将来未必能够接袁校长的班。因为现在局领导也不干净，像夏剥皮这样卖官的不止一个，将来袁校长退休了，指不定谁能买这个校长位置坐。

于是我说：“沈副校长，您德高望重，你看哪个教师过来不跟你打招呼？要么你去陪陪方副校长吧，我级别不够啊。”

沈副校长笑逐颜开地站起来，说：“主要是陶老师太信任我了，今晚来的所有同事都是我代约的，包括方副校长。所以只好我去陪陪方副校长，冷落了兄弟们，不好意思了。”

我眼瞅着沈副校长走到方副校长那桌坐下，心里暗暗发笑，都快退休的人了，还争这个面子干啥？

我们抽着烟坐等，宾客陆续进来。我大致看了几眼，我们学校的老师有四桌人，都是沈副校长安排的，可见沈副校长还是有威望的，大多数老师向着他。

我低头看会手机新闻，坐我旁边的李教导主任小声对我说：“老弟，我调走了，你在七中还好吧？”

我说：“混日子吧，别人都说食堂主任是肥缺，可我弄得一身疲惫！小苏年轻未婚，晚上恋玩，早上起不来，都是我去过磅。全年无休也就罢了，别的科室还怀疑我得了什么好处，只有袁校长了解我。”

李主任笑道：“不奇怪，这个位置本就不好坐。袁校长支持你就行了，其他人说什么闲话，屁用都没有。”

我说：“可我也为难呢，沈副校长对我不错，可他手下人都贪小便宜，想不刷卡，白打几份荤菜走。”

李主任说：“这事你跟沈副校长商量，他应该会协调的。”

正说着，忽然全场灯光暗了，婚礼主持人上台哇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欢迎一对新人出场。

李主任小声对我说：“这个主持人一看就是外行！灯熄了，大家看不见吃菜，现在都七点多了！谁的肚子不饿？应该先简短说两句，然后开灯让大家吃起来，才有兴趣听他慢慢说。”

我笑呵呵地拿起筷子，说：“我们悄悄地吃，这么多桌，没人看见我们偷吃。看不清不要紧，就夹面前的菜吃，先垫垫肚子。”

李主任还在犹豫，我拿起筷子就夹了块白斩鸡送进嘴里。

李主任跟着吃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动筷，只是没人喝酒。

主持人按程序主持着婚礼，双方家长都给了新人红包，女婿大声喊岳父岳母爸爸、妈妈，新娘也喊公公婆婆爸爸妈妈，很是热闹。

等主持了喊开灯，大家开怀畅饮，我们纷纷举起酒杯，互相敬酒。

敬酒时我发现个好笑的事情，敬酒的顺序是严格按照等级来的！科长先敬副校长，副科长先敬科长，办事员要主动敬同桌的人。平级之间，按资历敬酒，后进单位的先敬前辈，一点也不错乱。

由于我在单位的特殊地位，同桌的同事主动扔一包香烟给我，我却没灌进口袋，拆开了大家吃。

小苏也坐我旁边，笑嘻嘻地对我说：“主任，你看那个胖胖的化学老师顾老师，专挑女宾席坐。”

我问为什么？

小苏说：“顾老师爱占小便宜，女宾不抽烟，他就把两包香烟笑纳了。”

我莞尔一笑，说：“顾老师不是酒量大，贪杯吗？女宾也很少有人喝酒，他酒也喝得过瘾，真是个聪明人。”

小苏说：“顾老师会拍马屁呢，整天围着沈副校长转！我看他把香烟已经塞进口袋了，马上会去沈副校长那桌敬酒！”

我边吃边看，看了一会，果然顾老师拿着一瓶整酒，去找沈副校长。

我这才发现，沈副校长这桌由于人少，已经被东道主安排到新娘右边的那桌，仅次于新娘新郎的主桌，可见东道主陶老师对两位副校长的尊重。

顾老师拿着酒瓶走过去，沈副校长立刻安排他一一敬酒，自己却拿着筷子酒杯走到我们这桌，对人事科的徐科长说：“你代表我们人事科去敬一下酒。”

徐科长乖乖地走了，沈副校长一屁股坐在徐科长的位置上，举杯说：“感谢各位同事捧场，我敬大家一杯。”

已经外调的顾副校长揶揄道：“今天难道是沈副校长结婚？哈哈。”

大家都站起来喝了一口，沈副校长又说：“给弟兄们打招呼，不是我不想坐这桌陪大家，因为陶老师让我代约的人，方副校长是我约的，他那桌才四个同事，我不过去陪同就太冷场了。”

说完斟满酒专敬我，说：“庄主任不要见怪啊，我约你来的，却没陪你坐。弟兄们来日方长，来，走一个！”

我赶紧谦让说：“感谢沈副校长，有饭局还想着我和小苏。我们也没出份子钱，是不是现在补一下？”

沈副校长挥挥手，说：“来就给面子了，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烦神，吃菜喝酒。”

忽然我手机微信响了，拿出来一看，老婆要和我视频。

我立刻接通，笑问：“老婆，我出来吃个喜酒你也不放心啊？看，周围都是爷们，没有张奶奶，也没有杨佳丽。”

杨婷婷嫣然一笑，说：“不是的，我刚才看天气预报，今晚要下雪耶！还有大风降温，你出门时衣服穿得不多，浪子好穿单，晚上早点回家，明白？”

我点点头，说：“尽量吧，你陪葫芦娃先睡吧，我带喜糖给他吃。”

挂了视频，我们这桌有人端着酒杯去出访，敬别人酒，也有人过来敬我们酒。

赵锐洪忽然走过来，举杯和我碰了碰，我站起来跟他喝了一口，拿起喜烟分给他。

赵锐洪连连摇手说：“不抽，我从不抽烟的，你知道。我和你聊得来，过来聊两句。”说完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

我点燃一支烟，笑道：“那就聊五毛钱的吧，你是军人出身，想谈军事对不对？”

赵锐洪说：“世事无常啊，今天，伊朗宣布与中国和俄罗斯一同在印度洋北部举行为期两天的海军演习。一向抱美国大腿的印度，竟然也请求参加俄中伊的海军演习。美国网友评论说：“看，这就是特朗普上任4年后导致的真实世界，这就是他种下的恶果导致的。’这事你怎么看？”

我沉吟道：“与2019年一样，中国海军也参加了此次演习，演习将覆盖印度洋北部17000平方公里的区域。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战略，伊朗受美国的打压最严重，中俄站出来与他演习，是实质性的支持。说起来演习目的是加强装备以打击海盗和恐怖组织，同时交换信息和技术战术经验，其实就是展示肌肉。

伊朗军方官员坎扎迪说：‘这意味着直到今天都主宰着该地区的，傲慢地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世界的某个国家必须意识到，它必须离开印度洋区域。’而印度主动要求参加演习，是有深层次的战略考虑的。因为印度购买俄制武器S-400防空导弹系统，美国威胁要《以制裁法反击美国敌人法案》来制裁印度，这让印度看清了美国的真实嘴脸。之前土耳其就是因为买S-400防空导弹系统，被美国制裁，取消了F-35订单。”

赵锐洪频频点头，说：“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印度和美国最近打得火热啊！美国视印度为‘准盟国’，拉拢印度构建美日印澳‘四国同盟’，与印度签订了许多军事协议，全力怂恿印度对抗中国啊。”

我笑道：“政治都是为了利益，不能看一时的冷热的。特朗普下台前，还给莫迪、安倍晋三以及莫里森授予‘勋章’，拉拢三国共同对付中国。印度也不傻，一边和美国订立军事条约，一边还买俄罗斯武器，两头不得罪。一边依仗美国为靠山，与中国边境对峙；一边在美国试图插手中国的行为上表现冷漠，并没有彻底倒向美国、与中国开战。”

美国也是首鼠两端，一边对印度购买S-400不满、威胁制裁；一边又安抚印度，拉拢他对付中国。美国到底会不会制裁印度，取决于俄罗斯与中国的威胁哪个更大一些。如果俄罗斯的威胁大，那么制裁印度的可能性就会很高；如果中国的威胁更大，那么美国或将不会制裁印度，因为需要印度搞事，牵制中国。”

赵锐洪赞同说：“是这么回事。2019年，美国高官表示，如果印度能放弃与俄罗斯签订军事合同，那么美国将向印度出售F-35战斗机，否则印度将受到美国的制裁。”

这时李主任对我说：“庄文，你老婆不是催你早点回去吗？刚才我到窗口看了，北风呼啸，朔风紧吹，弄不好真要下雪呢！”

我赶紧站起来说：“沈副校长出去敬酒了，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我要先回去了。”

赵锐洪说：“哎，菜还没上齐呢，你就要走？”

我笑道：“当年夏剥皮接管我们学校那年，你记得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我为了赶时间上班，怕迟到，路上摔了个大跟头，手腕疼了半年呢！还有几个菜没上，你替我吃了吧，拜拜。”

我匆匆出了酒店，骑车往家里赶，风越刮越大，身上越来越冷，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就在我转弯的时候，忽然路边巷子里踉踉跄跄出来一条人影！

我猝不及防，赶紧刹车，就差一点点撞上那人！

我气愤地停车下来，准备训他几句，那人抬起醉眼，乜斜了我一眼，我惊喜地发现，竟是钱兴国！

我连忙掏出香烟分他一支，问道：“二师兄，外面要下雪了，你这是去哪儿？”

钱兴国挤出一丝笑容，说：“世态炎凉啊，我现在身体不好了，工作也丢了，你也不喊我喝酒了......”

我连忙解释：“二师兄，不能这么说啊，你喝酒出了几次事了，我不敢请你喝酒啊。你那老婆你知道的，万一喝出事来，她能把我家房子掀了！”

钱兴国点点头，说：“是不怪你，我今晚又喝多了。本来是去亲戚家吃晚饭的，我那老婆防贼似地盯着我，一口酒都不让我喝！我借口出去小便，溜出来在巷子里找了家小饭店，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

我怜悯地说：“你眼睛不大好，我拦个出租车送你回家吧？”

钱兴国点点头，我四处张望，刚好碰到一辆网约车慢慢地开着揽客。

我上前一看，恰好是我家经常叫他车去岳母家的那位司机，我欣喜地递烟给他，付了车资，拜托司机把钱兴国一直送进家门。

回到家里，顿时暖和多了，我看见杨婷婷一脸的不高兴，连忙拿出喜糖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