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回 与老友群里对联 小三子诉苦缺钱

回到家我走进客房，把房门关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看看手机，两点四十。我穿好衣服，走到阳台上抽支烟。

无意中我看见楼下树荫底下，有个瘦瘦的老头，在垃圾桶旁边找着什么！

我急忙回屋，喊来杨婷婷说：“你看，那个老头是不是苏怅黉？又玩什么幺蛾子？”

杨婷婷注目看了一会，笑道：“你想苏怅黉想疯了吧？那是我们对面那栋楼的老钱，在垃圾桶里找有用的垃圾卖钱呢！”

我思索道：“老钱退休了，老两口子不是都有退休金吗？”

杨婷婷说：“是啊，听说老两口退休工资加起来，六千多呢！不知道为什么还捡垃圾卖钱？”

我问：“是不是子女下岗了，啃老？”

杨婷婷说：“不是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上班，听说都混得不错，不要老钱资助的。”

我想了会说：“大概是他们从苦日子过来的，节俭惯了吧，看见有的垃圾能卖钱，就攒点钱防老吧。其实儿子多了也不好，就跟住建局和城管局一样，互相推诿，反而误事。”

杨婷婷嫣然一笑，说：“你就贫嘴吧，三点钟到了，还不去和五老对联？”

我一拍脑袋，赶紧走回客房，拿起手机一看，王主席已经在群里说话了：“庄文，准备好了吗？”

我立刻回复：“时刻准备着，呵呵，开始吧。”

王主席说：“最近我们看了些人生哲理方面的对联，我们五个老头出上联，你对下联？能解说一两句更好。”

我说：“敢不从命？开始！”

王主席说：“上联：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我对道：“下联：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这副对联是感悟，人生就是一个局，局中人看遍世间万物，评价、嘲笑别人，却往往不懂得反观己身。”

赵老接着说：“上联：睡至二三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

我对道：“下联：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这是说，所谓荣华富贵、功成名就皆是黄粱一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人莫要太执着。”

钱老说：“上联：一觉睡西天，谁知梦里乾坤大？”

我对道：“下联：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这是说，世事难参透，贪图富贵，不如静心修自身，一颗豁达的心才能让人从浮躁中静下来。”

孙老说：“上联：峰峦或再有飞来，坐山门老等。”

我对道：“下联：泉水已渐生暖意，放笑脸相迎。这是说，有时候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结果；只要耐心等待，或许春暖花开即将到来。”

李老说：“上联：净土莲花，一花一佛一世界。”

我对道：“下联：牟尼珠献，三摩三藐三菩提。意思是：一朵花就是一个世界，见微可知著；牟尼宝珠，颜色可以随心变化，引人入正等正觉！”

王主席说：“继续啊，上联：站着！你背地做些什么？好大胆还来瞒我！”

我发了个笑脸，然后说：“这是某城隍庙门口的对联吧？下联是：想下！俺这里轻饶哪个？快回头莫去害人！这副对联是劝世的，意思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念转恶为善，才能免遭灾祸。”

赵老说：“上联：人生哪有多如意？”

我对道：“下联：万事只求半称心。人活在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所以得失要看淡，放下执著，随缘度日。”

钱老说：“上联：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

我打字说：“这是形容大肚弥勒佛的对联，下联是：开颜便笑世间可笑之人。人生苦短，与其斤斤计较，不如宽怀一笑？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孙老说：“上联：日日携空布袋，少米无钱，却剩得大肚空肠不知众檀越，信心时将何物供奉？”

我随即打字回复：“下联：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试问这头陀，得意处有什么来由？这是形容布袋和尚的一副对联，布袋和尚也是弥勒佛的化身。对联是说，山门静雅，不为世事所扰，虽是身无长物，却有豁达心胸，也能笑口常开。”

李老说：“上联：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

我对道：“下联：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意思是，修道之人，应当保持内心的宁静，如山静尘清、天高云浮，流水和明月都是禅机，可以参修。”

王主席说：“上联：善报恶报循环果报，早报晚报如何不报。”

我对道：“下联：名场利场无非战场，上场下场都在当场。每个人都逃不过因果，善恶皆有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是因，如是果。”

赵老说：“上联：只有几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

我打字说：“这是财神庙门口的对联，下联是：不做半点事，朝也拜，夕也拜，教我为难。人人都想不劳而获，让财神爷左右为难，按佛教的因果，你不行善，怎会富贵？密宗有修财神的法门，要许多供品供养，一般人都修不起！其实人去拜财神也没用的，你命中有财，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报，不拜财神也有；你命里贫穷，是前世没修福报，拜了也没用，财神也不能违背因果。”

钱老说：“上联：一粒米中藏世界。”

我対道：“下联：半边锅内煮乾坤。这对联是峨眉山千佛禅院的一副对联，原句为‘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地煮山川’。全联是对山中僧人清苦生活的生动写照，也是对他们坚持苦行虔诚礼佛的赞赏。对联说明大小是相对的，大中固可容小，小中也可容大，就看如何看待，如何认识。

这副对联还有一层含义，当年吕洞宾大仙途径黄龙山，看到山顶紫云成盖，怀疑有异人，就登山拜谒。正遇到黄龙禅师击鼓升座，吕洞宾就随众入堂听法。黄龙禅师马上说：‘今日有人窃法，老僧不说！’吕洞宾走出来礼拜，并问：‘请问和尚，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黄龙禅师骂道：‘你这守尸鬼！’意思是你还没有彻悟，放不下身体这个臭皮囊。吕洞宾马上反驳：“争奈我囊中自有长生不死药！’黄龙禅师笑道：‘即使你历经八万大劫不死，还是免不了落在空亡（不成正果）。’

吕洞宾急了，忘记自己曾经修炼‘对境无心莫问禅’的功夫，大发瞋心，飞剑直斩黄龙禅师！黄龙禅师以手一指，其剑落地，不能取得。吕洞宾立刻礼拜悔过，请教佛法。

于是黄龙禅师说：‘半升铛内煮山川，我先不问你，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

吕洞宾言下顿悟，大千世界不过是个空，这个空和一粒粟中的空是一样的，‘有’生于‘空’，最终还归结于‘空’，放下长生不老的念头，才是大彻大悟！”

五老一起在对联群里发了鼓掌的表情，夸我解释得好。

过了一会，孙老打字说：“上联：一苇渡江，达源溯六祖。”

我对道：“下联：九年面壁，妙理悟三乘。这是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创立禅宗，然后面壁九年，悟透三乘佛法，成为禅宗初祖。三乘是指‘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是修佛的次第，循序渐进。”

李老打字说：“上联：见见见，非见非见，见非见。”

我对道：“下联：闻闻闻，不闻不闻，闻不闻。语出《楞严经》，整副对联是说，你所见到（听到）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当你真正看破虚妄，看透事物本身之时，不是你所看见、听见的东西就不是真正的事物本身。”

王主席随即打字：“禅理颇深！我来个上联：湖水本无愁，狂客未须浇竹叶。”

我对道：“下联：美人渺何许，化身犹自现莲花。生活多忧愁，皆因心未宁静，以豁达心胸应对世事更迭，可达人生自在境界。”

赵老打出：“上联：干净地常来坐坐。”

我对道：“下联：太平时早去修修。修行贵在坚持，不但修行的地方要干净，心地干净更重要！修行还要勤奋，有一种‘如救头燃’的紧迫感，不能临急抱佛脚。”

钱老打出上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切莫放年华虚度。”

我对出下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可晓得脚步留神。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莫待白发空悲切。雁过可留痕，人亦如此，无论你做了什么，时间都能给出最好的答案。”

孙老出上联：“世路崎岖，看迷人捷足登山，争利悬崖无退路。”

我对道：“下联：佛天悲悯，愿众生回头是岸，早离苦海渡慈航。人生之路多有艰辛，有人追名逐利，登上峭壁险崖，没了退路后，方才醒悟！人活一世，求的是心安，钱财、名利多为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亦不带走。”

李老出上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

我对道：“下联：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人在世间，做该做之事，事毕了无痕，潇洒放下；智慧来自觉悟，觉悟来自自在，智慧不是外加的，而是本性具足，所以智慧不过是自性觉悟。”

我正和五老对得津津有味，忽然客厅里传来杨婷婷“啊！！！”地一阵大叫，我赶忙在群里打字：“我有事情了，下回再对。”

我跑进客厅一看，杨婷婷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手机丢在地上！

我忙问怎么了？

杨婷婷气呼呼地说：“我玩了几天的那款手机超市游戏，上当了！前几天是一天提现个3毛5毛，我也就忍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提现两块了，他奶奶的要我邀请新人注册，才许提现！”

我强忍住笑，问她：“就为这事发火？早和你说过，这些游戏都是套路！没必要和它生气摔手机吧？手机摔坏了重买一个多少钱？”

杨婷婷说：“可是我花了好多精力做任务呀！账面上都有几百块钱了，我还想提现出来给你买包好烟呢。”

我笑道：“账面上的钱，那是你的钱么？这种游戏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做广告时信誓旦旦，不要看视频，不要实名认证，微信直接到账，结果全是假的！就说你玩的这款游戏吧，做任务时不停地要你看广告，其实你每看一个广告，游戏商起码得到几块钱，而你只得到账面上的钱。等你要提现了，就给你设置门槛，邀请一个人容易，到后面提现大额的，要你邀请很多人，你上哪去找人？所以账面上的钱就是给你看看热闹的，根本拿不到！”

杨婷婷恨恨地说：“是这么个情况！不行，我气坏了，晚上要喝酒。”

我说：“那我去买菜？是买菜回来烧，还是买火锅食材吃火锅？”

杨婷婷不假思索，说道：“都买！本宫的愤怒，没有美食镇压不下去。”

我笑道：“好吧，我去买些你爱吃的菜，晚上陪你喝两杯。”

杨婷婷却说：“我喝可以，你不许喝！我俩都喝，吃喝完了桌子谁收拾？所以你只能喝饮料，嘿嘿。”

我反问道：“寡饮无趣，你真一个人喝？”

杨婷婷说：“要你管？我约表哥小三子来喝酒，他挺能侃的，听他吹牛也不错。赶紧的，去买菜！”

我无语了，走去菜场，买了一堆菜回来。

这个下午我不得安宁了，杨婷婷一会儿指挥我炖排骨做底料，一会儿安排我择菜洗菜，一会儿要我陪陪葫芦娃。

我马上想了个脱身之计，说：“老婆，这么多菜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不如把王小琳一家子请来吃个便饭？”

杨婷婷坏笑笑，说：“我没你聪明啊？早就打过电话了！你那小算盘我还不知道？想让王小琳帮你干活对吧？我电话里和王小琳说过了，她就是来了也当甩手掌柜，今天看你的表现。”说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说王小琳也该到了。

没过多久，果然想起了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一看，不但刘德勇一家三口来了，连阿黄都带来了！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葫芦娃和苏倩倩，阿黄，二人一狗在屋里欢笑，追逐，一片生机盎然。

王小琳听了杨婷婷的蛊惑，果然坐在沙发上喝茶，不去厨房帮忙！这时杨婷婷又喊我进厨房干活，好在刘德勇勤快，主动替我进去了。

我拿起手机拨打小三子的电话，请他晚上早点来。小三子说：“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马上就到！”

果然过了几分钟，小三子敲门，我把他迎了进来，泡茶分烟。

小三子坐下后，我见他面带怒气，就问：“三老板，和谁吵架了？”

小三子愤愤地说：“我在安徽寿县朋友开的厂里，租了个车间搞生产，现在出现变故了！”

我静静地抽着烟，等着听下文。

小三子说：“本来那家厂生意很好，做出来的塑料排污管供不应求，拉货的卡车都排队等货。我租了个车间，把本市的塑料废品运过去粉碎成粒子，作为原料卖给厂里。正因为生意好，厂里又加了一条生产线，用电过量，导致变压器爆炸了，妈的！厂里只得限电减产，我的那个车间自然也停了下来。”

我说：“哦，用电量增加，可以给变压器扩容啊，这个应该让厂方解决吧？”

小三子说：“问题就出在这里！变压器扩容，费用贵，而且不可能立刻弄好。就有副厂长打我的主意，说环保部门查得紧，要我把机器暂时搬走！我私下里打听到，副厂长其实是眼红我赚到钱，想以这个借口把我挤走，让他自己的亲戚做！”

这时王小琳插了一句：“三老板，在人家厂里混，要给厂长、副厂长送礼的，呵呵。”

小三子说：“我没少花钱啊！逢年过节地买礼物，连总账会计都有一份！本市的水产品，螃蟹啊、龙虾啊，经常往厂里送，连门卫都打点过了。倒霉的是，我之前就因为机器坏了，买新的，投资了不少钱，正准备大干一场，又出了这事！刚才我和那个副厂长通电话，他又催我把机器搬走，我和他狠狠吵了一架！”

我关心地问：“那你怎么打算的？”

小三子说：“我偏不搬走！这个厂的厂长我多年前就跟他合作了，厂长对我不错，也不要我走，是下面的人捣鬼！我现在就跟他耗，我的机器放在车间里，我不去，谁也不敢动！谁要是动我机器，我他妈的就去他家里过年！”

我劝道：“还是认厂长一把手说话，好好沟通吧。”

小三子说：“可一把手忙啊！经常出差，我打电话给他，说不到几句话，他就忙事情去了。”

我沉吟道：“那你打电话和副厂长好好沟通一下，把你目前的处境告诉他。”

小三子说：“我家的事他都知道！他来我们碧水市做过客，我一家人都陪他吃过饭。他也知道我目前的处境不好，一儿一女要上学，老婆打短工收入不高，但他还是一切向钱看，想把我挤走，让他的亲戚取代我，妈的！”

王小琳说：“那你多塞点钱给他，请他帮忙？”

小三子苦着脸说：“去年闹疫情，我回来过年，就没赚到多少钱！去年赚的钱都花在修机器、添置设备上了。今年的疫情反反复复，好容易到了春天缓和些了，我去那个厂里生产，还从本地招聘了两个工人过去。结果刚生产两个月，变压器又烧了！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去送礼？”

说完小三子看着我，我却不敢搭茬。因为小三子有社会习气，说话真真假假，我都弄不明白，究竟是他吃饭都没钱了，还是赌博或者玩二奶缺钱？

这时杨婷婷走到客厅，说：“庄文，你躲懒不干活，刘德勇帮我弄好了，哼！你现在赶紧去拿餐具，准备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