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调虎离山

谢占魁双手叉腰铁青着脸，站在岩石上一言不发。

两个营的皇协军攻了一上午，损失了三十四人，居然没攻到寨门。队伍潮水般涌上去，很快又潮水般退下来，连续几次冲锋，高大的寨墙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早知道有今日之战，当初就不应该把卸石山修整得这么坚固。

从望远镜里看去，卸石山上也不过一二十个土匪。凭着十几条枪和为数不多的弹药，硬是挡住了装备精良的皇协军！高耸的寨门此时对于谢占魁来说成了莫大的讽刺，自个儿辛苦经营多年的地盘，竟成了他无法逾越的屏障。

身边的几个亲近随从看到谢占魁的表情，一个个都借故溜开了。他们都知道，自个儿的老大每当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就要杀人。

果然，谢占魁抱起了一挺机枪，大步流星来到路中间，冲着溃败下来的皇协军，“嗒嗒嗒”就是一梭子。几个不长眼的皇协军瞬间像割倒的高粱倒了下去，其余的人看着杀气腾腾的老大，一个个顿时傻了眼，惊恐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都他娘的听着！今个儿要是攻不下卸石山，谁也甭想活着回去！”

大家互相看了看，知道谢占魁这是杀红了眼，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重新冲向山寨。

于大宝在断崖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叫起来：“咦，二狗子们咋自个儿打起来了？”

“那个是保安团团长谢占魁，原先就是这卸石山的土匪。”和青山解释说，端起步枪瞄了瞄，又目测了一下距离，谢占魁油得很，站在离山寨五六百米外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三八步枪的有效射程。便宜了这小子！和青山无奈地放低枪口，继尔把目光投向进攻的皇协军。

在谢占魁的督战下，皇协军又心惊胆战地踏过同伴的尸体，开始了新一轮冲锋。

经过一上午的激战，卸石山的兄弟们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胆怯。打仗也不过就那么回事，手指一勾，子弹出膛，谁死谁活老天爷说了算。如此近的距离，皇协军们挤在一起，在寨墙上射击根本不需要精确瞄准，随便一枪就能撂倒一个。

六子此时也兴奋起来，手里的王八盒子“叭叭叭”搂个不停。山崖下的皇协军冒着弹雨，一气冲到了寨墙下面，距离寨门已经不足二十米。六子急得大叫起来：“韩锋，快扔手雷！”

韩锋根本顾不上看他，嘴里应了一句：“早没了！”枪口斜冲下方，一枪放倒了寨墙下面的一名皇协军。

“他姥姥的，你咋不省着点用？”

“省个毛！总共就那么几个手雷，头晌就用完了！”韩锋一枪得手，连忙缩回身子，半倚着墙跺，一边换弹一边冲着六子发牢骚。

谢占魁拿起望远镜，看着手下皇协军闹哄哄冲了上去，心里面不免有些窃喜。看来刚才的督战起了作用，这帮玩意儿，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会卖命的！

就在他满心势在必得的时候，忽然觉得断崖上有什么东西在太阳下一反光，紧接着领头的皇协军身体往后一张倒了下去。

谢占魁这才意识到，断崖上面埋伏着狙击手！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果然在杂草丛中发现了一个黑点。姥姥的！这不是当年打警备团时，自个儿在上面建的火力点吗？这下倒好，如今成了射杀自个儿人的狙击点，真他娘的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

此时他窝了一肚子火，用手一指旁边的随从：“你，抱着机枪到前边那个坡上去！专打断崖上的人！”话音未落，忽觉得耳边嗖的一阵凉风，一阵疼痛从耳朵传来。

谢占魁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耳朵，热乎乎的鲜血流了下来。“哎呦！有埋伏！”谢占魁立刻侧滚在地，身体顺势躲到岩石后面，右手拔出配枪。

直觉告诉他，这一枪绝对不是从山上打过来的，因为距离太远，步枪子弹根本打不到。等了一会儿，周围却又没了动静。战场上最怕的就是这种安静，因为你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就有枝枪在瞄准你。身边的几名皇协军见有狙击手，也随之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谢占魁本想拿望远镜观察，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只要自个儿一抬头，子弹就会无情地掀飞他的天灵盖。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名皇协军，示意他前出搜索。那名皇协军十分不乐意，这明显是个送死的差事。在谢占魁手枪的威胁下，他壮着胆子探起半个身子，试图找出敌人的藏身地。

这时候，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这次打得极准，伴随着枪响，他身体一歪滚向草丛。就在他倒下的一刹那，他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后面，半露出的枪口冒过一道淡淡的青烟。

谢占魁也看清楚了枪手埋伏的位置，他挥舞着手枪，趁着对方换弹的工夫，冲着歪脖子树叭叭两枪，并命令几名皇协军同时进攻。

几个人吆喝着爬起来，端着步枪，一边开火一边向小树林包抄过去。

紧接着，小树林扫过来一排密集的子弹，两名皇协军瞬间中弹倒了下去。谢占魁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孤身一个！从枪声判断，起码有二三十人。如果是这样，对方可能事先就埋伏在这儿，伺机攻击皇协军的背后。这就是说，皇协军已经处在前后被夹击的状态。

想到这儿，谢占魁脑门冷汗直冒。他扭身命令攻击山寨的皇协军，抽出部分兵力，向小树林发起攻击。这个时候，他不由得痛恨起日本人来。姥姥的小鬼子，让老子来卖命，自个儿躲在县城里看景。

日本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些部队就是谢占魁的本钱，他可不愿意搭上自个儿的老本，在这里作无谓的牺牲。不管小树林的偷袭者是何来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跳出包围圈再说。

和青山连续放倒了十几个皇协军，自打穿上军装那天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打得如此过瘾。

山路上的皇协军忽然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发疯似的冲向远处的一片树林，和青山不由得感到奇怪。咋回事？难不成有人在背后偷袭二狗子？

树林方向的枪声愈来愈激烈。十几个皇协军刚刚冲到树林边，就被一轮飞来的土制炸药轰了回去。

谢占魁兴起，顾不得耳朵上的伤痛，在岩石上架起机枪，冲着树林一通扫射。机枪子弹打在树干上，震得树叶哗哗直落。在歪把子机枪强大的火力面前，树林里伏击者被短暂压制，枪声明显稀落了许多。

和青山在断崖上看得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施以援手，他已经顾不上思索。皇协军兵分两处，进攻山寨的势头也随之减弱。寨墙上的兄弟趁机一通子弹，将冲近寨门的皇协军打了回去。

六子也是一个劲地犯嘀咕，啥人在帮自个儿？卸石山周边的大小武装，有胆量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对皇协军发动袭击的，也就是共产党的县大队了。莫非真的是刘广华那小子？这怎么可能！自个儿带人脱离县大队，刘广华指不定有多恨呢，咋回出手帮忙？

不管是谁，在皇协军背后这一搅合，终究是帮了卸石山的大忙，事后一定要感谢感谢。

看着潮水般溃退的皇协军，六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寨追击，旁边的韩锋高声叫道：“师兄，没子弹了！”

“啥？没子弹了？”

“俺也没了！”其他几名兄弟也纷纷说道。

六子顿时觉得有些丧气。多好的机会！如果子弹够用，手雷再来那么一箱，准包还能撂倒他十几个。

溃败的皇协军与进攻小树林的皇协军重新合并一处，在谢占魁的指挥下，向小树林展开的攻击队形。他很清楚，卸石山地形易守难攻，以他两个营的兵力，绝难在短时间内拿下。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先解决小树林里的偷袭者，以避免负背受敌。

凭着人数和武器上的绝对优势，皇协军一鼓作气冲进了小树林。让谢占魁意想不到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恋战，一看皇协军攻过来，便迅速脱离战场，在树木的掩护下向外撤去。

此时谢占魁已经没有了拿下卸石山的信心，现在对他而言，击溃背后这股力量，最好是能活捉几个，也好在皇军面前有所交待。

但这股武装分子似乎有意在绕圈，始终不远不近地与皇协军保持一定距离，更多的像是在挑衅。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追上，却总是被他们巧妙地溜走。

这更激起了谢占魁的怒火，他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直到他们忽然消失在一片山坳中，再也没有了踪迹，谢占魁猛地醒悟过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下令在山坳中展开地毯式搜索，却连根毛也没找到。他姥姥的，到底啥来路？难不成他们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