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无限酸痛成反掌

楚王在伞盖下也一夜未眠，东方的天空上泛出鱼肚白时，他看到五即回来，大喜过望，他不是昏庸的主儿，他心里知道，求雨有希望了。

五郎把夜里探访到的情况详细地汇报给楚王。楚王和他商量了一会儿，因为现在没有看到那块圆圆的石头塞子，只好首先担去泥沙，看是否有那么一回事情。

楚王马上命令三百士兵下河挑泥沙，半天工夫，潭里的泥沙挑完了，露出了黄土石头底。果然在坛中心，耸立着一块圆圆的石头。

张五即下到坛中心，摇了摇这块圆柱石，圆柱石根深蒂固，不动分毫。

张五即绕着石柱转了三圈，看出了一个古怪的名堂。

他看到石柱的半腰间，有两个椭圆形的纹理，他用猎刀戳了戳，觉得仅仅是两个浅浅的纹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不心甘，就要士兵送下竹篮和竹扁担。他把竹篮扣着石柱的尖顶，用扁担去抠纹路，轻轻地一抠，就掉下了两块石头片片。

石头片掉下来后，就出现了两个空洞。而这两个孔洞不深，样子很像一双脚掌。

五即把一只脚伸进孔洞里，觉得和他的脚很是般配，大小长短，一如定制的一样。他把这只脚在孔洞里稍微用力擦了一下，觉得里面细腻光滑，很是舒服。他就再一次用力搓了一下，奇迹发生了，这块大圆柱石，居然摇晃了两下。

张五即心中闪过一团雪亮的光辉，觉得这是圆柱石的机关。利用这个机关，就可以把这个圆柱推倒，然后就可以钻入窿眼，杀死孽龙，让小河里重新有着哗哗的流水。

他双手撑着竹扁担，把一双脚都伸进孔穴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双脚猛力推动石柱。

石柱果然向对面倾斜了。他双手就紧紧地撑着竹扁担，扁担已经有六寸多深深地插入了河床的页岩之中了。

他大喊一声嗨哟，双脚全力冲击着这圆柱石。只听得周边的河床都发出了哔哔啵啵的爆裂声，石柱的四围的地面都开裂了。

石柱猛烈地摇晃了几下，突然呼呼地旋转了起来。

这时，张五即觉得自脚踝起，好像被石柱拧断了，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向五脏六腑，他觉得整个的身体就要被石柱把他撕碎了。

他头昏目眩，但是还清楚自己的双脚是套在圆石头柱子上的孔洞里，但是现在卡得紧紧的，任凭怎么旋转，自己都无法离开这根石柱了。

石柱才旋转时。是从东方开始，再向南向西向北转动。这样转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耳朵里还听到了楚王、王妃和所有的士兵们的惊呼声。

后来，石柱又咔嚓停住了。他急忙中还想把手中的扁担撑着河床。可是没有等到用力挣出这双脚。咔啦啦一声，圆柱石头又旋转起来了。只是这一回是自北方开始，依次向西向南向东旋转。

旋转了这么久，他的头脑反而有一点点清醒了。他在借着旋转的力量，双手握着扁担，向屁股方向反转猛击下去。

这一扁担打得太有气势了。石柱的尖顶，从竹篮套着的地方断裂了。只听的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灰尘飞上了天空，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四处乱飞的碎石块，击中三个士兵的头，立刻脑浆喷了出来，一声哎哟都没有喊出来，就一命归阴了。

是呀，为民办事，是会有牺牲的。只要万民过得好，他张五郎和这些士兵们，献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石柱碎裂了，一个大孔洞出现了，只听的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条黑色的龙，飞进了漫天的灰尘中。龙的后脑上，深深地嵌进了一根竹扁担。这是张五即用力击破了龙的鳞甲，把扁担打进了孽龙的肌肉之中了。

龙脖颈大量的黑色的血液喷射出来，准确地喷射进小河里。到了河道里，黑血一下就变成了清亮的水了。

黑龙脖颈上插着扁担，还顽强地在空中东扭西歪地挣扎着，不过一会儿就掉落下来，落在河岸那石坎上。黑龙卷成了一团，一会儿就软塌塌的，化成一摊污水，慢慢地从石坎上滴落到河道里。

张五即被石柱爆炸的气浪冲到了神坛下。他的脚踝还是钻心的疼痛。他站立不稳，勉勉强强扶住了神坛，才没有倒下地去。

看到黑龙落到了地面，他用左手一招，竹扁担和竹篮子，都飞到了他身边。

他伸手接住了竹扁担，用它支撑在地面上，才能够站直身子了。

站直了身子，就能够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的脚掌毕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脚背脚趾，看到的是自己的脚后跟。难怪，现在还是这么钻心的疼痛。

他回想起来了，自己把脚套进了那石柱上的孔洞里，孔洞急速旋转时，把他的脚扭成了麻花。现在，他是反掌脚了。走起路来是多么的不方便啊。

他拄着竹扁担，一瘸一拐地走到楚王的面前。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红肿的脚踝和反掌脚。

他对楚王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了，现在河里又有水了。我无论如何要在今天把大缸灌满水，明天就可以正式祈祷上天，要求天帝赐予楚国大地一场甘霖。”

楚王和王妃都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够去担水呀。还是由士兵们来吧。这样的重活，本来就不应当要你来承担呀。”

“不，这是上天的旨意，非要我才能够灌满那口大水缸。”

神坛上的牛角号一齐鸣响了，那样的悲壮，那么的雄浑。

张五即担着两篮子水，走一步，就痛入骨髓。他冷汗奔流，气喘如牛。

但是，他还是慢慢地把满满的两篮子水送到第三层神坛的大水缸中。

夜里，天空中稀疏的星星，淡淡的流云，都见证了张五即为了求雨付出的无限辛酸和痛苦。

子时过后，张五即把最后的一担水倒入了大水缸中，大缸装满了。满满的一缸水在大缸中沸腾着，冒出了绺绺白色的水雾。五即完成了求雨的第一步工作。

第二天辰时，五即早早到了神坛第三层上。两只大竹篮里，插着士兵们从河边折来的柳枝。五即用柳枝蘸饱了大缸中的水，遍洒神坛。每洒一方就要念出相应的口诀。

然后，请楚王和王妃也登上高台，垫上蒲团，陪同张五即一同打坐。

半个时辰后，五即烧起第一道表章，一卦下去，是个阳卦，天帝没有应允。

烧了第二道表章，依然如故。张五即慌了。自己的名声事小，万民的生存事大哟。

在这最关重要的时刻，他想起了律令叔叔。

于是在黄表纸上快速书写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三张符令烧过，一卦下去，一正一反，好哟，保卦来了。

天空霎时就布满了乌云，闪电如金蛇狂舞。雷声隆隆，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可是还是没有半点雨星飘下来。

一道银光从翻滚的乌云中刺到神坛上。律令叔叔又是银盔银甲，降落在张五即的身边。他大声宣布：“张五即和楚王以及王妃听旨：

统领三界穹隆天帝诏曰：玆有楚王，勤政爱民。王妃为了苍生，不避奔走。张五即为救苍生，受尽苦辛。朕想念至此，本应就即刻降下甘霖。但是，楚地多妖孽，下雨必然助其嚣张气焰，遗留祸害无穷。楚王爱民，但是只求他们吃饱穿暖，没有严加教化，致使灾祸百出。上天布德，楚王施惠，不知道感恩，胡言乱语，行为乖巧，久必酝酿成大大祸乱。为此，楚王须从教化和温饱两方面着手，故仍需含辛茹苦，厘清孽情，掌握大法之中，方可下雨救苍生。钦此。”

楚王听了，向律令行礼道：“只要能够普降甘霖，恩泽万民，玉帝的旨意，一定照办。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律令听了，对楚王高看了一眼，觉得能够为民为国尽心尽力的诸侯王，确实难得。

于是缓缓地说：“倒还没有上刀山下火海那样凶险，只是也要吃些苦头。你们站得高了，看不清楚下面草根百姓和山野之间的万事万物。站得低了，也会被高山遮住了视线。唯有在这高台上，以手代脚，倒立观望，就可以看出个端倪。”

张五即就说：“楚王贵为诸侯，况且年事较高，这倒立的事情，还是我一个人来办吧。”

“只怕不行吧。因为东南两方，必须有楚王亲自检视，你倒立后，就只能看清楚西北两方的景况。”律令说，“楚王倒立时，可能不稳当，可以由王妃在后面扶持着，不要让楚王跌倒了。”

首先是楚王倒立观看东南两方，他看到东方一派平和景象，万物欣欣向荣。

但是一转到南方，看到群山中某几个山村，雾瘴冲天。

雾瘴中一头长毛恶兽，带领着众多的妖魔鬼怪，在雾霾中翻滚腾挪，直向王宫踊跃而来。

楚王大惊失色，大叫一声，身体颤抖，几欲跌倒，王妃全力扶持着，也差一点一同倒地。

张五即看到的景色又有一点不同：遥远的西北方向，慢慢地涌起黄色的尘土，这尘土慢慢地向南方涌来。

尘土中，好像有一个人，身穿黄袍，头戴冲天冠，正慢步走来。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王者，有天子的富贵之态。

这个皇帝模样人的前面，还有三个高大的人，三个人的胯里夹着一根木头，引导着这个王者慢慢前行。

楚王坚持着努力着不让自己倒下，他心中知道，这是上天在指点着他，指点他预料将来的世事，预先好做防范。

楚王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这群妖魔鬼怪在长毛恶兽的率领下，已经越过南岭，一路上，鸡鸭牛羊，都被它们生吞活剥，看到了黎民百姓，就是刀劈矛刺，死伤无数，哭声惊天，血流成河。

楚王大骇，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时就看到一位英雄，目放金光，脚掌反转，穿着草鞋，左手持着一根竹扁担，右手挥舞着猎刀，带着一群穿着各种各样杂色衣服的草根平民，来到一条向北流去的大河边，堵住了这群魔鬼的进攻的道路。

楚王看得很清楚，双方在大河里展开了殊死的搏斗，霎时间一条浩浩荡荡的江河，成了血水河。那群长毛魔怪，十有七八被这个反脚掌英雄杀死在河心之中。

楚王这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松动不打紧，眼前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听得律令说：“楚王和张五即起来罢，看清楚了，记在心间就可以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翡岚曰：

为民不惜自身残，痛入骨髓若等闲。

堪叹后世废纲常，舍生忘死谁来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