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穷寇莫追

庙子镇战斗打响时，夜猫子还在梦乡里。

在出发前，他隐约感觉到谢占魁这次派自己出兵不那么简单。虽然谢占魁信誓旦旦表示很快就会率大部队与他会合，但两天过去了，谢占魁一直不见动静。

一向精明的夜猫子立刻察觉出其中的端倪，谢占魁这是要借刀杀人哪！难不成他与谢占魅几个姨太太的事儿漏汤了？不管咋说，人心难测，在这乱世之中啥事儿都能发生，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不是让老子打前哨吗？得，老子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庙子镇待着，先快活两天再说！

最惨的就是房东儿媳妇，丈夫外出未归，公婆被杀。白天要给这带土匪烧火做饭，晚上还得服侍他们。她几次想自杀，看看襁褓的婴儿，只得含着泪忍了下去。

看着这个已经屈服的女人，夜猫子很得意，仿佛又回到了在卸石山当土匪的日子。

对于卸石山上的土匪，他倒不是特别担心。充其量就十几个人，断然没有主动进攻的道理。于是夜猫子便放心的在镇子上驻扎下来，一面派人到城里联系谢占魁尽快派部队。

枪声响起的时候，夜猫子迷迷瞪瞪从炕上爬起来，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姥姥的，昨晚上酒喝得实在太多了，到现在还晕乎。仔细听听外面，枪声越来越密集。他不能地抓起枕头边的短枪，顾不得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光脚跳下了炕。

“哪儿打枪？来人，来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名伪军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二爷……”

“咋回事？”

“外面、外面来了一伙人，打死了咱们好几个兄弟……”

“啥人？共产党还是土匪？”夜猫子一边问一边抓起衣服套在身上。

“不知道……天黑看不清……”

“有多少人？”

“黑压压一片，得有好几十口子！”

夜猫子生气地推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家伙，抢步冲了出去。这帮混帐玩意儿，关键时候一点也指望不上。

外面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而且越来越近，十几个皇协军一窝蜂地退到院子里，谁也不敢露头。

此时夜猫子的酒劲全消，他站在院子里仔细听了听，很快察觉出不对头。枪声是从村东头打进来的，稀稀拉拉根本不像什么大部队。倒是皇协军这边，隔着墙和院门冲外面胡乱打着枪，热闹得很。

“都他娘的别打了！搬梯子，上房！”

几个皇协军很快搬来梯子搭在房沿上，夜猫子拎着王八盒子爬了上去，趴在房脊上观察街面上的动静。

这一看可把他气坏了！从黑夜里划过的弹痕判断，攻进镇子的这伙人充其量四五条枪，就把自己的这些手下吓得差点尿裤子。想了想，夜猫子估摸着对方应该不是冲自个儿来的，八成是卸石山上的土匪想到镇子上绑哪个大户，与皇协军撞上了，这才交火。道理很简单，凭这几个人几条枪，断然不敢主动进攻一个排兵力的皇协军。

再看看隔壁院子，几个皇协军躲在门后，畏畏缩缩不敢往外冲。

夜猫子一挽袖子骂道：“都是一群怕死鬼！这是卸石山下来绑票的土匪，横竖不过四五个人！都他娘的跟老子往外冲，抓住一个土匪赏大洋十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土匪人数这么少，几十个皇协军顿时来了劲。发一声喊，相互壮着胆，端着枪冲上街面。

不出夜猫子所料，皇协军这边一开火，对面的土匪很快就招架不住，节节向镇外退去。

“冲啊！”夜猫子也来到街面上，指挥皇协军追击。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陷饼，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只要抓住两三个土匪，不光是谢占魁那儿，就连皇军那边也都好交待。

夜猫子率领着手下皇协军追出镇子，让他想不到的是，对方人数虽少却滑得很。有几次差点追上，但都让他们逃脱了。本来土匪出身的皇协军在夜色中竟然没能伤得了对方分毫，反而像被牵着鼻子走。

双方停停打打，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镇外的山里面。

夜猫子被惹得兴起，姥姥的！老子是土匪的祖宗，几个不入流的家伙也敢老虎嘴上拨毛？他咬着牙发狠要活抓了这几个小土匪。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对方在山里面绕了几个圈后，忽然消失不见了！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嗖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没等他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响，一颗手雷在地身后爆炸。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夜猫子吹起老远，脑袋瓜子震得嗡嗡作响。像被人从背后用铁锤重重砸了一下，筋骨、肌肉散了架一般。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一股热流直往上顶，最后从口腔喷出。

“哇……”血沫子喷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夜猫子双手拄着地，眼前金星直冒。挣扎了半天勉强坐起，回头看看刚才爆炸的地方，两个手下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还在冒着青烟的土堆里。

其他人也多东倒西歪，狼狈不堪。这突如其来的手雷炸得众人晕头转向，半天没反应过来。夜猫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子，定神了好一会儿。

威力如此巨大的手雷，显然不是共产党县大队的土制手雷，也不像是国军制造的手榴弹，倒像是日制香瓜手雷。在这山旮旯里，啥人会用日本人造的香瓜手雷？

夜猫子猛然想起，韩锋带着部下逃出县城时，曾携带了一些枪支弹药。后来听说韩锋带人当了土匪，也有人说他参加了共产党，但不知道真假。这么看来，今晚上袭扰庙子镇、带自个儿在山里面兜圈子的，应该是韩锋的人。

这显然是个圈套！韩锋的目的就是把他夜猫子和这一个排的皇协军，诱进早已设好的伏击圈，继而歼之。想到这儿，夜猫子直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窜到领口，仿佛一把锋利的钢刀架到脖子上，冷汗也随之流了下来。

他挣扎着站起来，山谷西侧枪声大作，密集射向暴露在空阔地的皇协军。夜色中子弹横飞，划出道道弹痕。不时飞过一两颗手雷，在人群中爆炸。皇协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下，场面顿时大乱。

“开火，开火！”夜猫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很快淹没在枪弹声中。手下那一个排的皇协军已经失去控制，根本不听招呼。

和青山半卧在山腰的掩体后面，左手拉开枪栓退出弹壳。这已经是他击毙的第二个伪军，借着月色山谷里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居高临下射击简直就像是在打活靶子。

今晚的诱敌计策很成功，夜猫子等伪军被引进预先设定好的伏击圈内。卸石山全体出动，埋伏在山谷两侧，由和青山与韩锋各带一队。可惜的是手雷数量太少，总共不到十枚，而且六子还不舍得全部拿出来，这次伏击战只匀出来四枚。

即便是这样，地形上的绝对优势让卸石山人马在交战中占尽上风。那些没有武器的几个人，看着其他兄弟打得过瘾，索性搬起石头往下砸。

由于事发突然，伪军们根本来不及组织反击，各自拼命寻找可供藏身的掩体。

和青山重新顶上子弹，右手托着枪身，左肩顶住枪托，左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沉着地搜寻下一个目标。

火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和青山的视线，是夜猫子！正挥舞着手枪拼命指挥皇协军们反击。密集的弹雨中，皇协军已经不听指挥，一窝蜂的往后败退。

哈，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和青山心里面一阵窃喜。准星锁定夜猫子，手指头轻轻一抠，弹丸在夜空划出一道直线射向目标。

夜猫子见大势已去，心知纠缠下去没有任何益处。扭头看看抱头鼠窜的手下，正打算命令撤退。一转身的工夫，眼前划过一道亮光。他心知不妙，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一粒弹丸“噗”钻进他的肩膀。身体一仰，向后重重摔了下去。

“二爷！”两名皇协军见野猫子摔倒，拼命爬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拖下阵地。

这一枪没能结果了夜猫子的性命，和青山懊恼不已。就差那么一点点，枪口再抬高半寸，就可以将他的脑袋打爆。

和青山迅速退出弹壳，再次顶上子弹。等他重新端起枪，夜猫子已经被两名皇协军拖到一处射击死角。

夜猫子负了重伤，活着的皇协军更加无心恋战。胡乱放了几枪后，抬着奄奄一息的夜猫子，丢下十几具尸体，顺着山谷仓惶溃逃。

六子见状高兴地一拍大腿：“哈，姥姥的这么不经打！兄弟们，追啊！”

对面山腰的韩锋见六子跳出掩体，也指挥兄弟们呐喊着冲向山谷。

“都站住，别追了！”和青山大声制止道。

“为啥？”六子纳闷地问道。到嘴的肥肉不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行了，穷寇莫追！咱们已经赚了，赶紧打扫战场！”和青山指了指山谷里横七竖八的伪军尸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