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大鱼落网（二十二）

顾向阳的汇报结束之后，李勇安排了对郭书怀进行调查的人员名单，之后，大家纷纷起身往会议室外走。

“顾向阳同志留一下！”正在这时，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动身的蒋华突然说道。

听到蒋华点了自己的名字，顾向阳把手中的资料交给陈思江，然后停下脚步看了看冷若冰霜的蒋华，心里禁不住暗暗的叫起苦来。

而陈思江则一脸坏笑的看了看顾向阳，然后跟在李勇身后走出了会议室。

等所有人走出会议室，蒋华翻着眼睛看了看顾向阳，然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

顾向阳没有坐，而是面无表情的冲着蒋华摇摇头。轰动全省甚至一度占据了公安部网站头条的三起杀人案发生后，特别是张文、郭涛等原边城市公安民警因涉案相继伏案之后，顾向阳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多次在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内部的工作会议上检讨，并向省公安厅、边城市委递交了请求处理的报告。他知道自身存在的问题，也愿意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批评甚至批判。但是，这些话从自己的岳父蒋华嘴里说出来并且当着省联合调查组的这么多领导和自己的同事的面直接点了自己的名且毫不留情，顾向阳很难接受并且有了受委屈的感觉。因为他个人觉得，蒋华对他的批评不仅仅是代表省委，而是过多的掺杂了个人因素，虽然有长辈特有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成分，但顾向阳并不领情。

因此，当蒋华指着椅子让他坐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怎么了，对我刚才的话有意见还是心里不服气？”抬头看看这个比自己小了没有几岁的女婿，蒋华一脸严肃的问道。

“没有。蒋书记的批评一针见血，我愿意诚心接受。不过，要说一点意见都没有那是假的，这是我的心里话。因为在您老人家面前说一个字的谎话我心里就难受，我必须把我的真实感受告诉您心里才舒服一些，即便是您不愿意听。”也许是没有了外人的缘故，看看面前的蒋华，顾向阳似乎没有了刚才的紧张，说话的语气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翻着眼睛看看顾向阳，蒋华再次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然后说道：“有意见可以保留，有机会在家里随便提。你坐下，我问你几件事儿。”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一听说是工作上的事情，顾向阳不敢怠慢，赶紧坐在蒋华身边的沙发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到蒋华面前一边说道：“您说！”

“在会议开始前，我在李勇同志的办公室里跟他聊了一会儿。据李勇同志讲，你们查到了王庚同志的一些问题？”接过顾向阳递过来的香烟，迎着顾向阳递过来的打火机点上火，蒋华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顾向阳问道。

冲着蒋华点点头，顾向阳一脸认真的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王庚同志的一些行为举止确实值得怀疑。第一，在市委、市纪委做出对郭书怀、常怀林停职接受检查的决定但正式文件尚未下发的情况下，王庚违反保密制度，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郭书怀，从而导致郭书怀心理压力过大，产生了轻生情绪，服安眠药自杀。对于这件事，我们有两个方面的怀疑：第一，作为边城市市委常委、市长，王庚为什么会违反组织程序，把还没有生效的决定告诉郭书怀？第二，是不是王庚和郭书怀还说了别的事情或者以其他方式给郭书怀施压，造成郭书怀畏罪自杀？目前，对郭书怀的调查尚未正式开始，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同时，王庚是边城市市委常委、市长，省政协委员，如果‘动’他，我们边城公安机关、纪委和政法委都没有这个权力，必须经过省委、省政协同意才行。所以，经过我和李厅以及局领导班子商议，对王庚的调查还是等您们来了再做决定。”

说到这里，顾向阳停下话题，站起身来走到茶台前拿起茶壶，帮着蒋华的杯子里倒满水，然后转身坐回到蒋华身边的椅子上。

听完顾向阳的话，蒋华皱了下眉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冲着顾向阳点点头：“你继续说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有些严重了，而且从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来看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疑问。”看看蒋华，顾向阳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我了解您的习惯，所以，在来边城之前您应该仔细的看了我们每一期的案情通报，对于我们在郝建成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把手枪的事情应该知道，因此，我在这里就不跟您汇报了。”

“现在手枪案的情况怎么样？”冲着顾向阳摆摆手，蒋华插话问道。

见蒋华手里的香烟灰已经“成串”，顾向阳赶紧把烟灰缸往蒋华面前放了放，然后看着他回答道：“经过调查，我们在张文家里的一个隐藏的保险柜里发现了这把手枪，并且在竭力调查这把枪的来历。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这把手枪可能与市长王庚有关。”

看着顾向阳，蒋华没有说话，但眉头上的疙瘩却越皱越紧。

“在调查这把手枪来历的时候，我们首先提审了最后私藏手枪的张文。据他交代，在一年前的一次聚会上，市长王庚曾经悄悄的拿出一张手枪的照片让他辨认真假。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手枪把柄位置上的一个明显痕迹还是让张文记住了这把枪。张文断定，在郝建成别墅里发现并由张克交到他手里的这把手枪就是一年前王庚市长拿给他看的那张图片上的手枪。在掌握到手枪的具体情况之后，陈思江副局长找到了局枪械管理科科长齐东来，齐东来告诉他一件事，而这件事与王庚市长联系到了一起。”

说到这里，顾向阳站起身来走到茶几前拿起茶壶，为蒋华的杯子里填满水之后，便把陈思江在局枪械管理科科长齐东来那里掌握的情况详细的汇报给了蒋华。说到最后，顾向阳看着蒋华说道：“如果想彻底查清手枪的情况，现在我们必须要找两个人：一个是市长王庚，另外一个就是王庚市长的外甥王戈。但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们到目前还没有正式接触他们。”

说完这番话，顾向阳停下话题，然后一边给蒋华递烟一边看着他。

冲着顾向阳摆摆手，蒋华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然后背着手走到窗前，思忖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顾向阳，一边轻轻的摇头一边说道：“调到省城工作之前，市委和省委组织部曾经就接替我担任边城市市长的人选问题上征求过我的意见。当时，我毫不犹豫的推荐了当时的副市长王庚。在我的意识里，王庚学历高，思想意识坚定，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且目光独到，具有较强的大局观，是边城市市长的最佳人选。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

看着蒋华一脸无奈的样子，顾向阳禁不住暗自笑了笑，心里暗暗的想：老人家，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骂的狗血喷头的时候，您是否想到过您当初力荐的王庚？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难道省委领导也会像您一样，当着诸位省委常委的面骂您吗？

轻轻的叹了口气，蒋华走回到椅子前坐下，拿起刚才顾向阳对给他的香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他说道：“刚才开会之前，李勇同志跟我讲了王庚的事情，我马上向省委做了汇报。根据省委的意见，由联合调查组对王庚的问题进行调查，如果查证属实，严格依法办理。”

说到这里，蒋华停下话题看看顾向阳，然后接着问道：“对于常怀林同志的问题你怎么看？”

“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常怀林同志确实不知道他的爱人王萍收受张文、康晓梅500万元贿赂的事情，但这只是凭借着常主任的自述以及他的爱人王萍的供述做出的判断，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还需今后进行更加周密的调查。”看着蒋华一脸严肃的表情，顾向阳脸上的申请格外严肃：“但是，无论常主任是不是参与或者知道他爱人的事情，但作为一名副省级领导干部，家属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免不了受牵连的，最轻的处罚就是就此退出政坛，提前退休回家。说实话，凭借着我对常书记的了解和他为边城市经济发展所作出的突出贡献，这个结果对他来讲有些不公平甚至有些可惜。”

“你所谓的可惜是定位在常书怀同志确实与他的爱人王萍受贿无关的基础上的，还不是最终的定义，要经过调查才能确定。但是，你刚才说的‘可惜’二字并不准确，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有过多的个人情感的成分，如果放到党性原则和法律法规的角度上去看，并不可惜。作为一名党的中高级领导干部，放松了对身边人的管理和教育，让这些人打着自己的旗号亦或是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影响力为非作歹，难道他常怀林同志不应该负责人吗？同时我要提醒你，‘可惜’这两个字我们私下可以说，权当聊天，但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你不能有这样的表达。否则……”

“否则别人会认为我是在为自己辩解、喊冤是吗？”看着面前的蒋华，顾向阳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一脸笑容的看着他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五十多岁、自己最欣赏但也是骂的最多的女婿，蒋华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说句公道话，你这几年在边城干的不错，边城安定、有序、谐和的治安环境不但让老百姓有了安全感和幸福感，而且为边城的招商引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其中有你顾向阳的功劳，这也是省公安厅多次打报告准备把你调到厅里担任更重要领导职务的主要原因。去年10月份，省公安厅张厅长亲自把调你到省厅任副厅长的报告送到我的办公室并帮你在我的面前说了很多好话，考虑再三之后，我最终在这份报告上签上了我的名字。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两个月之后，边城出了震惊全省乃至全国的连环杀人案，特别是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发现了张文、郭涛等十几名民警涉嫌犯罪的事情之后，让你的调动暂时停止。出了这件事之后，我多次和李勇书记沟通交流案子上的事情但从来没有给你打过一个电话。第一，我是担心你听了我的电话之后压力更大，第二，我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电话里把你骂的太凶。你也是五十岁的人了，骂你太狠了，你妈妈也对我有意见。”

说到这里，蒋华停下话题，然后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之后接着说道：“我知道，边城市公安局民警队伍出现了像张文、郭涛之类的败类并非是你顾向阳一个人的问题，但是，并不能说明作为党委书记兼局长的你没有责任。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不断加快，人们的思想意识和行为方式较以前来讲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变化，作为一级组织的班长，如果不能及时掌握和适应这种变化，在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视并以此制定和实施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边城公安局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李文、马文等败类。所以，在刚才的会议上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名道姓的批评你，虽然有些不当，但我个人认为很有必要。你说呢？”

一脸认真的冲着蒋华点点头，顾向阳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通过近期发生的三起杀人案，特别是局里发现了张文等人利用职权营私舞弊、执法犯法、公然充当犯罪分子保护伞的事情之后，我感到了深深的自责。所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告”声。

蒋华和顾向阳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蒋华对着门口应答了一声：“请进！”

这时，蒋华的秘书小张匆匆走了进来，看着蒋华说道：“首长，边城市市长王庚同志请求见您，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