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云南女的成家路
一位云南女的成家路
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李葆华来安徽任省委书记,治理大跃进造成的窘境,采取了“紧急措施”,将农民们已经收归集体的土地分给了私人耕种,使农民们很快改善了窘迫环境。两年后被“纠正”,农民们又回到生产队的环境里,但是对这种生产方式念念不忘。到了七十年代末,万里来安徽任省委书记,凤阳县小岗村18户农民看到了政治形势倾向于改善生产、改善生活环境的情形,便联合起来立下了“生死状”,将集体的土地分到了自己家里。情况反映到了万里跟前,万里采取了默许态度。于是,两三年内,安徽省内的农民都自发地把本来在集体的土地分到了家里,在全国拉开了农村改革的宏幅序幕。
这样,安徽农民“分田到户”在全国先走了一步,经济条件也比别的地方先宽松了起来。别的地方的农村姑娘便有自己来到安徽安家的意向。她们通过亲人、朋友,抑或是“人贩子”介绍,陆续来到安徽寻找安家的处所。这其中,以云南女为最多。
安徽农民在分田到户的最初几年,也只是走出了“吃饭困难”的境地,还谈不上有足够的钱办大事,一些家境困难的农民娶亲仍然不容易。大龄青年必须千方百计,才可以娶亲成室。当他们知道了有云南女来到这里寻亲时,便寻找有关系的人,帮助介绍。大凡每介绍一位成功,娶亲的一方都要付出一定的资金,初始说是“酬劳费”,时间长了,演变成“购买费”,再后来,便通俗化了,娶云南女成亲,叫做“买亲”。
大凡娶云南女的人,都是家境过于贫困,娶亲的人年龄偏大,已经失去了与本地女成亲的机会。但是,他们“买来”的云南女,总是难得理想:不是女方人品不佳,就是时间不长便无形中消失了。特别是“无形中消失”的,造成了买亲的人“人财两空”。
芸芸众生中,任何时候都会有“好人、坏人”。来安徽寻亲的云南女中,在“一切向钱看”的社会风气里,确实也有以“盈利”为目的的人。这样的人利用“男方求亲心切”的心理,与男方说好钱数,拿到了现金后,女方与男方“圆房”不几天,便不声不响地走掉了;以后,还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贩卖。于是安徽农村时不时上演“人贩子卖女人骗钱”的闹剧。这样的情况,往往会造成男方巨额的经济损失。因此买云南女成亲,成了“万不得已”的事,也给真心想在安徽成亲的云南女造成了难堪的局面。
弋漳大河的两岸是富饶的水乡,是江南鱼米之乡的一部分。在改革前,农村的经济状况同别的地方一样,也是普遍拮据。改革后的某一年长谷村谷东裕的二十八岁的儿子谷小喜花五万元的代价,买了一位十八岁的云南女,名叫龙妹的成亲了。这个女人,精巧的身材,黑黑的脸膛,与本地女比较虽然风韵不够,但精致有余。上下几个村庄的人都说这样也很好,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够正常的娶亲成室,是件好喜事。
龙妹是通过她姐姐的丈夫(也是买的亲),在市里打工与谷小喜认识后,并且介绍来的。一个月以后,谷家听说龙妹的姐姐在他姐夫家里“不见了”,便对龙妹产生了隔膜。生怕她也会像她姐姐那样“忽然不见了”,便将家中的东西进行严格管理,本来是龙妹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龙妹都无法用到了。同时还想把给龙妹的五万元钱拿回来。龙妹说,给我的那钱,当时就带回娘家去了,因为娘家非常拮据,我到了这里,应该要接济一下。这可恼了谷家,马上打发龙妹走人,说,省得以后再上当受骗。龙妹一个外乡人,姐姐联系不上,又没有朋友,无法得到援助,便“赖”在谷家不肯出走。
邻村一个姓杜的人家,得知谷家要赶龙妹出走,也得知了龙妹的情况,便拿出五万元,把龙妹“买”了回来。龙妹来到杜家还不到三个礼拜,杜父来了一位老朋友,看到杜家娶了个云南女,大觉荒唐。便个别与老杜说“你怎么做了这件糊涂事?你儿子年纪不大,现在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了,还怕娶不到亲吗?要是这个云南女不高兴在你家了,她会把你家能卷走的财产洗劫一空,远走高飞,你到哪里能找到人?这样的事,附近常常发生,到那时,你懊悔就来不及了。”杜父听了老朋友的话,考虑再三,便与小杜商量,决定还是把龙妹打发走为是。
这样的情况,杜家已经不能希翼收回损失的钱了,竟直接叫龙妹走人。龙妹说,我一个外地人,来到你家就没有离开的打算了,我能到哪里去呢?但是,杜家哪里能相信她,还是将龙妹驱逐走了。
龙妹从杜家走出,悲悲切切,无路可走,只好到市里的建筑工地上去打工。好在建筑工地招收工人是来者不拒,龙妹便在工地上做起了“搬砖工”。当时我也在那工地上打工,以上的情况,都是我在工地上龙妹告诉我的。
时间过了五年之久。今年元旦后,我应朋友邀约,到市里去应约。在公交车站,想不到巧遇了龙妹。我看她长胖了,脸膛也白晢了许多,有着当地女人一样的风韵了;还穿着与市里女人一样靓丽的衣服,不像是原来的“云南女”了。很明显,她已经习惯了安徽的生活,日子过得比刚来的时侯好多了。由于我们是“熟人”,我便询问起她打工后的情况来。
龙妹说:我是由我姐姐从家里带到这里来的;不想我姐姐把我安顿好后,就被她的朋友带着到了河南商丘。在那里,她遭遇了当地村民们的扣押,要她把“卖人的钱”交出来。这样竟被扣押了一年多,后来她设法逃了出来,再不敢介绍家乡人来了。我打工的时候联系到了姐姐,也为她的经历吓得一身汗,叫她以后别再做这件事了。
我因为遭遇了两次被“卖”的经历,想想自己不能再被卖了。于是在工地上老老实实地打工。虽然辛苦,吃饭却不成问题。在工地上我认识了一个男青年,姓黄,比我大两岁,对我很好,我们交了朋友。半年后,他带我到他家去看看。那是在市郊的农村。他家里有一个老娘,快六十岁了,房子是上下两间的小二楼。因为市郊土地很少,又被政府征收做了公路和开发商建房子的场地,他无地可种,工作完全是打工。他说,他想成个家,用土地被征用的补偿费,到市里开个小店过日子。省得打工居无定所,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当时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后来,他对我格外关心,还常常给我几个小钱,叫我买点化妆品,说,女孩子不能完全不化妆。这样时间长了,我对他产生了感情。在他真心追求下,在我打工的第二年的国庆节,我们结婚了。一年后,我们有了个小男孩。
再一年后,我们在市里步行街旁“观松苑”买了一个门面房,开了个“妇幼商品店”。开店啊,我不能还像打工那样穿得太随便了,因为来往的客人都是有讲究的人,这才穿了一身像样的衣服。你不笑话我吧?其实这也是职业的需要呢。
我听了她的话,由衷地高兴,说:“祝贺你啊,你终于有了理想的今天!”
她说:“理想不理想也不敢说。只是啊,我经历的这段路对我的教训太大了,让我遭遇了许多折磨。从我的经历来看,自己的婚姻,不能任人摆布,只有自己慢慢寻觅,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人。没有自己合适的人,所谓的婚姻,其实就是桎梏呢!”
我说“你真是了不起的人,像你这样从云南来到我们这里的人不少,我还只是今天才知道你取得了理想的环境。别的人,最多只是做了个农民家庭的女人呢。”
她说:“其实做个普通的农家女人也很好,但是,这也是很难做到的啊!”
我们这样谈谈,已经过去了好几班公交车。她说“你现在和我一起到我的家里去看看吧。”我实在也是想去看看,但是,已经与朋友相约,不能违约啊,只好说:“谢谢你。请你留个号码吧,我今天有约,改日再去拜访你。”
她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我也给了她的手机号码,希望她能到我这里玩玩。说过,我们各自上了自己应该上的公交车——我们分别了。
改革的大潮,涌现出了许多新奇的故事,其中有多少酸甜苦辣?这无疑又是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