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白箍永留万年恨

哟，五郎这才明白了，这只华丽的大鸟是百鸟之王，锦绣凤凰呀。

吉吉并不理睬五郎，陪着凤凰王，督促着百鸟，用脚爪子扒开灰尘，飞快地啄着地上的芝麻粒儿。

鸟儿装满了一嗉囊芝麻后，就吐在张五郎准备的大布口袋子中间。

只有一个时辰，三斗三升芝麻粒就被捡起来了。

吉吉把这袋子芝麻提了提，试一试重量，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大布袋大口子扎紧，递给了五郎。

这时吉吉才对五郎说：“快快送给我爸爸，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这里向凤凰王要了一只信鸽，你赶快写句话，让白鸽送来。”

说完就把一只红嘴巴的雪白的鸽子递给了他，要五郎好好藏在怀里，还特意叮咛了一句：“别闷死它了，放它回来时，不要让人看见。”

张五郎背着大布袋走了三步，就听得吉吉在背后大声喝道：“站住！还要告诉你一句，如果我爸爸认可这是三斗三升芝麻，一粒不少了，你就放空鸽子回来，有问题就写一句话。我在这里犒劳群鸟，太阳快下山时，凤凰王就会把群鸟遣散的。”

吉吉嫌五郎走得太慢了，就在他背后吹了一口气。

五郎突然觉得一股狂风从背后袭来，狂风卷起的灰尘迷住了眼睛，他身不由己，双脚就立刻离开了地面，随着这股奇怪的灰尘飞了起来。他觉的头有一点晕，急忙闭上眼睛。

只那么一刻钟，就风定尘埃落。张五郎跌落地上，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道观的西侧。他背着大口袋进了大门。

这时，孝君正在大殿里给徒弟们传经授业，只见张五郎灰尘仆仆走进来，把一个大布袋子轻轻地放到大家的面前。

张五郎疲软无力地说了一句：“孝君，请您检验。三斗三升油麻都捡回来了。”

孝君惊奇极了，徒弟们都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大殿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那个小看牛伢子还算机灵，他赶紧端来两杯茶，首先把一杯敬献给孝君，然后走到五郎面前，恭恭敬敬地地双手递给他；“谢谢五郎，你给我解了大难，我就不会受处罚了。谢谢，谢谢五郎。”

这时大家才清醒过来。孝君一招手，牧童就赶紧走到孝君面前，孝君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这个看牛伢子就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孔夫子带头向五郎一抱手，连连说：“五郎好本事，真不愧为大徒弟，这次辛苦你了。”

大家都齐声祝贺孝君收了一个十分能干的徒弟。

这时，牧童趁大家没有注意时，快步来到孝君身边，在孝君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五郎现在可是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了，他看到牧童走去又走回，心中明白了九分。他也猜测到了牧童的话，一定是：吉吉还在闺房里专心地看道德经嘞。

这时，孝君才慢慢地开了金口：“张五郎，你把口袋呈上来。”

五郎把口袋送到孝君跟前，孝君拿起了袋子，用左手提起来，掂量了一会，又换到右手掂量又掂量。

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干得好呀，只是，还有三粒芝麻没有捡上来。必须在天黑之前送来。我和大家在这儿等着你，不见不散的哟。”

“我，好好，我马上就去西山，你们大家可要等着啊，我走得慢，要在月亮升上来后，才能够到达大殿哟。”

张五郎连跑带跳，飞一样奔跑着，好几次都跌倒在地，他一双手撑住地上，一个飞尺跃起来，飞跃出三丈多，又是没命地奔跑。

张五郎的身后，是一串串灰尘在追赶着他。

走出大门来看到这个情况的，有看牛的小伢子和孔夫子，他们一直目送张五郎到山中，树木遮住了张五郎的身体，再也看不见了，才回到殿中，把看到的情况如实报告给大家。

孝君这回沉思不语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吉吉拿出一大担谷子小米，正在招待群鸟，当然也有几箩各式各样的小虫子，用来招待那些不吃谷子小米的鸟儿们。

天上传来了鸽子翅膀煽动的噗噗声。它一落地就从口中吐出一小团纸，吉吉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小点。

哎，我老爸真是的，少了三粒芝麻，也要小题大做，这三粒小小的芝麻。我到哪里去寻找呀？

吉吉这样一个多智足谋的女郎，也犯了愁。

凤凰王见吉吉愁眉紧锁，就走到她的身边，吉吉早就和山里的鸟儿们混的很好。俗话说近山知鸟语，近水知鱼性。吉吉早就懂得鸟语了。她就撮起嘴唇，哜哜嘈嘈地叫了几句。

凤凰听了吉吉的话，就点了点头。

凤凰嗷的长叫一声，所有的麻雀都来了，它们排成了一个方阵，凤凰从它们中间走过去，就又是嘟嘟叫了几声，麻雀们欢快地飞去了。

接着，喜鹊也排成一个长队，凤凰从它们面前慢慢走过，也解散了它们。

第三列纵队是乌鸦们来了，这次要它们一个接一个从鸟王面前走过去，走过第四只时，凤凰噗噗地煽动了翅膀，它就呆呆地站住了，这是凤凰要它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乌鸦低下头，浑身颤抖。

凤凰朝吉吉点点头，用鸟语对吉吉说：“这只该死的乌鸦吞下了三粒芝麻，只好破开它的嗉囊，取出来以解张五郎之难。”

吉吉面露为难之色，她也用鸟语回答：“哎呀，他们不远万里来帮助我，我就为了三粒芝麻要杀死他，我宁肯让五郎受委屈，也不破囊取芝麻。只是我可以试一试念咒取卵的道法，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百鸟之王听了，点了三下头。

吉吉面仰苍天，双手捏诀，用鸟语大声呼龙：“一捧芝麻撒上天，没有几万有几千，淹没灰尘惜暴殄。感谢众鸟来相帮，误吞嗉囊入丹田，扭头三下回九天。咄，芝麻芝麻快出现。”

说到咄字时，她抬起左脚在地上猛跺三下，那只乌鸦就不自觉地扭头三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乌鸦不由得张大了口，三粒小小的芝麻如离弦之箭，射上了天空。吉吉张开手掌，三粒芝麻在空中转了三圈，就落在她的掌中。

这时，张五郎恰恰赶到了，他接过这三粒芝麻，又被吉吉吹了一口气，立马送他到了大殿门前。

这时，十五的月亮还没有升上天空，天空中残留着橘黄色的阳光。张五郎跌跌撞撞地赶到大殿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滚进了大门，牧童接过这三粒芝麻，呈献给紫虚孝君。

张五郎看到孝君接过了那三粒芝麻，松了一口气，就哈哈笑了一声，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訇然跌倒在地上。

牧童和徒弟们都很同情张五郎了，就有三个人走上来，扶起了他，把他送到房间里去休息。

而这时，凤凰就在那边山里大声批评这些乌鸦们，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吉吉为它们苦苦求情，凤凰可不依从，它说要给它们一点颜色看，因为每一类的鸟儿都在一块儿工作的，为什么大家看到有同伙吞下了三粒芝麻，又不吐出来，就不制止它呀。所以，每一只乌鸦都要接受处罚。

所有的乌鸦都低头小声地叫了一下，表示愿意接受凤凰的处罚。

凤凰头一点地，地上就溅起了几点白色的石头块儿，石头块儿飞起来，围绕着每一只乌鸦的脖子中间转了一个圈。

石头落了地，乌鸦们的脖子上都有了一个白色的圆圆的圈儿。以后，如果吃了不该吃的食物，就会停留在白色的圈圈上面。再也吞不下去了。

那只吞下了芝麻又吐出来了的乌鸦，眼睛里落下了悔恨的眼泪，它连声哀叫着，向全体同伙道歉，向凤凰和吉吉连连点头三次，是在表示以后假如还有差遣，再也不会违反鸟王的命令，一定要严格遵守纪律了。

乌鸦脖颈上的这个白色的圆圈，就是再过一万年十万年，也不会褪去的。

乌鸦的这次小小的过失，给它们的子孙万代都留下了烙印。

凤凰遣散了所有的鸟儿。凤凰也向吉吉煽动了三下翅膀，欢乐地叫了三声，就飞上了蓝蓝的天空。

月亮挂在东山的树尖上时，孝君让厨房给张五郎送去了一瓶孝君酒和一盘油煎大饼，还特地给他炒了一盘猪肉，孝君是用这一顿丰盛的晚餐，表示对他的嘉奖。

第二天，孔仲氼就辞别了紫虚孝君，清点了一应书籍，交给了在他这个读书班的大徒孙。就独自上路回鲁国去了。

张五郎得到消息后，飞快赶来送了他一程。两人在岔路口分手时，四只手紧握在一起，真有一点儿惺惺惜惺惺的意味。

从此，道观的农耕渔牧一应事情，都归张五郎管辖了。

张五郎虽然有点调皮捣蛋的性格，但是真的委托他办事，就又很是忠实的。他尽心尽力地管着这一班粗手大脚的弟兄们。因为他从来不摆架子，徒孙徒玄孙也好，他都一律称兄道弟，没有了尊卑大小之分。

这一点，孝君很是不满意。

只是，李吉吉就从来也没有露面了。一有空闲的时候，五郎心里总是浮现着她动人心弦的音容笑貌。

又是一个月圆星稀的夜晚，道友们都进入了梦乡。张五郎独自一个人睡不觉，心里觉得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而且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样的。

他出了宿舍，来到外面的草坪上，痴痴地望着明月已经到了头顶了，却还是睡意全无。不能进入梦乡。好久好久，还没有睡意，但是总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的。只是他觉得脚杆子软弱无力，无力移动脚步。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深了，很有一点凉意了。

张五郎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杆，正要站立起来，就有一双软和的手亲亲地按在他的肩膀上，他头也不回就轻轻地说：“我的亲亲的吉吉，我好像知道你要来，半夜过后了，也没有一点点睡意。这几个月，你怎么就不露面，我好想你啊。”

翡岚叹曰：

三粒芝麻惹大祸，流传千年在凡尘。

至今你看黑老鸹，颈中白箍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