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大鱼落网（九）

见李勇等人围拢过来，用一双双好奇中夹杂着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张正初先是端起江天雪给他泡好的茶喝了口水，然后看着顾向阳说道：“顾局，我知道您这里放着的有方便面，能不能赏我一包吃一下？我都快饿死了！”

“啊？您不是应您的准亲家之约去赴宴了吗？美酒佳肴没有吃够，非要吃一包方便面干什么？您不会说在常主任他们家没有吃饭吧？”听了张正初的话，顾向阳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用一双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常主任和他的夫人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请的是您们边城市人大食堂最好的大师傅做得饭，可以说隆重至极。但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山珍海味谁能吃得下去？主人都没心吃，我这个客人怎么会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呢？再说了，自从到了他们家之后，先是常主任，后是王萍，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500万元的事情说事儿，哪有心思吃饭呀？所以，说的是中午饭，直到我回来之前才草草的应付了两口便赶紧往回赶。所以......”

“瞧您这宴席吃的!”不等张正初把话说完，顾向阳便笑了笑，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看着江天雪说道：“小江，快，从我的柜子里拿一包方便面给张处泡上！别忘了加一根香肠啊！”

“好的！”听完顾向阳的话，江天雪笑着合上面前的笔记本，赶紧站起身来忙着为张正初泡面。

“现在王萍人在哪？”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勇突然看着张正初问道。

“就在刚才，常怀林同志带着王萍去了市纪委自首去了。我们一起出的门，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现在已经坐在纪委王书记的办公室了。”看看李勇，张正初一脸认真的说道。

“王萍承认了她接受张文和康晓梅贿赂的犯罪事实？”把泡好的方便面放在张正初面前，江天雪抬头看着他问道。

“有汇钱人张克的口供，有新疆那边往王萍银行卡里打钱的凭证，有银行的流水记录和她王萍自己的亲笔签名，她不承认的勇气在哪里？只是其中的过程有些复杂而已。”接过江天雪递过来的方便面，张正初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江天雪说道。

“这件事情与常怀林同志有没有关系？”往张正初身边凑了凑，陈思江一脸关切的问道。

“哎，哎，同志们，差不多就行了，人家正初同志还没有吃饭呢，你们这个问一句，那个说一句，能不能等正初同志把饭吃完了再说案子的事情？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欺负外来人吗！”看看陈思江和江天雪等人，李勇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李勇一句玩笑话把在座的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正在埋头吃饭的张正初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吃到嘴里的方便面差一点喷出来。

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盒方便面，接过江天雪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水，张正初一边拿着餐巾纸擦嘴一边说道：“好了，吃完了，咱们赶紧说正事儿！”

听完张正初的话，顾向阳等人马上来了精神，几个人把头往张正初身边凑了凑，然后用一双双着急且好奇的眼神看着他，急切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接过陈思江递过来的香烟，张正初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众人说道：“首先，通过我了解到的情况和我个人的分析，对于王萍接受张文、康晓梅500万元贿赂款一事，常怀林同志确实不知道更没有参与其中。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认识和看法，是否像我观察的结果一样，还有待纪委和公安机关对相关事项调查清楚后做出准确定性，然后由上级机关做出决定。”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看了看李勇，然后接着说道：“李厅，在我去常怀林同志家之前，我去了一趟市纪委，王芳书记跟我沟通了一些情况。她告诉我，市委扩大会议已经做出了对常怀林停职接受调查的决定，只是还没有盖章下发。昨天是周末，今天周一，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份决定在一上班就要上报到省纪委并下发至边城市委、市政府等相关部门。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对常怀林是否参与王萍受贿案这件事还没有调查清楚，并且初步认为常怀林同志有可能与这件事没有牵涉的情况下贸然下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李厅，您的意见呢？我们是不是该把已经掌握的情况向市委、市纪委汇报一下？”

听完张正初的话，李勇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着顾向阳的打火机一边把玩一边默默的想着什么。

思忖片刻，李勇把手里拿着的打火机放到茶几上，然后看了看张正初：“从目前您掌握的情况来看，常怀林同志的爱人王萍受贿500万元这件事能不能准确定性？”

“完全可以，也就是说，常怀林同志的爱人王萍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张文、康晓梅等人的巨额贿赂500万元一案已经成立，对此，王萍承认并交代了其犯罪经过且已经向市纪委投案自首，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看看李勇，张正初想都没想便看着他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冲着张正初点点头，李勇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说道：“您上午去市委办公楼找王芳书记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了我，那个时候我刚从市委马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因为下午要召开常委会专门研究常怀林和郭书怀等人的事情，马书记想先就某些即将决定的事项事先跟我通通气，其中一条就是关于常怀林同志停职接受调查的事。”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拿起不知什么时候放在茶几上的一支香烟，点上火，轻轻的吸了一口烟之后接着说道：“对于是否让常怀林同志停职接受检查这件事，我和马书记一样矛盾。常怀林同志是边城市市委常委，市人大主任，他在边城政坛的地位和在边城市老百姓中的口碑让我们不得不慎重，因为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在边城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对于常怀林同志个人来讲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同志们啊，党中央已经把反腐倡廉工作作为一项长期的工作，对党的领导干部及其家属涉嫌犯罪的处罚相当严厉。也就是说，在常怀林同志的爱人王萍收受张文、康晓梅500万元巨额贿赂这件事上，无论常怀林同志是否参与、是否知道，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让他停职接受调查时工作制度和工作纪律的要求，我们怎么能回避呢？”

停下话题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李勇接着说道：“所以，对于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和根据这些情况发现的疑问，我们可以向市委汇报，但我个人认为，对于常怀林同志停职接受检查这个决定是不能改的。当然，经过调查之后，如果真的发现他没有参与、支持和帮助王萍受贿，组织一定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处罚。如果常怀林同志确实没错，但作为一名老党员，他应该能理解组织作出的决定，暂时委屈一下吧！”

听完李勇的话，张正初、顾向阳等人纷纷点点头，张正初则重新翻开笔记本接着李勇的话题说道：“那下面我就把王萍接受张文、康晓梅的500万元巨额贿赂的全过程向大家汇报一下，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案件调查工作应该有所帮助。”

李勇、顾向阳等人冲着张正初点点头，几个人的眼光全部落在张正初身上。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张正初看了一眼笔记本，然后看着李勇等人说道：“在刚刚得到张文和康晓梅往王萍的账户上汇了500万元钱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常怀林或者王萍平时接受了他人贿赂的很多奇玉石珍品，为了换成钱，王萍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张文和康晓梅，让他们帮着卖掉，张文让张克汇到王萍账户上的500万元钱就是销售那些赃物的赃款。但是，通过王萍今天的交代，我当初的想法是错误的。”

“张处，不要说您，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相信，我们在座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接着张正初的话，陈思江一边说话一边看看李勇，然后接着说道：“李厅，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吧？”

看看陈思江，李勇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张正初，心里暗暗的想：如果这种推测是错的，那么张文和康晓梅为什么给王萍这么多钱？难道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其他不可告人的交易吗？

冲着李勇等人笑了笑，张正初习惯性的咳嗦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常怀林同志的爱人王萍退休之前的工作在此前我们就已经了解。作为北京大学地质矿产系的高材生，她是边城市地矿局学历最高、经验最丰富的地质矿产专家，并且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到退休，她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干了近四十年。四年前，随着‘边城玉’这种边城独有的奇石资源在全国有了名声和边城市赏石文化的兴起，收藏和经营奇玉石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满足广大石友将手中的奇玉石进行鉴定的需求，边城市地矿局成立了‘宝玉石、观赏石鉴定中心’，王萍被任命为中心主任，主要工作就是为广大赏石、宝玉石收藏人进行鉴定，并颁发玩石头的人特别看重的‘宝玉石、观赏石收藏证书’。”

“张处，您所说的‘宝玉石、观赏石收藏证书’是不是玩石头人经常说的那种和人的身份证有些相似的小本子？”这时，一直在低着头做记录的江天雪借着张正初端起茶杯喝水的机会，抬头看着他问道。

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张正初冲着江天雪点点头：“是的，江大队长在侦办三起杀人案时应该接触过很多。但是你别小瞧了那张在我们局外人看来并不起眼的小纸片，玩石头的人可是当成宝贝看待呀！”

“张处说的很对。”接着张正初的话，陈思江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在侦办三起杀人案的过程中，我们接触了很多收藏奇石的收藏家和做宝玉石买卖的商人，这个圈里的人叫做‘石商’。在他们的眼里，‘宝玉石、观赏石收藏证书’就像一个人的身份证一样重要，证书里的鉴定结果，决定着这方奇石或者宝玉石的市场价值。”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张正初问道：“张处，您强调这一点的原因，不会是张文和康晓梅向王萍行贿500万元有关吧？难道他们是......”

“是的！”接着陈思江的话，张正初先是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接着说道：“由于收藏证书的‘走红’，王萍这个鉴定中心主任也成了香饽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无缝不钻的郝建成和康晓梅便想着法儿的接近王萍。首先是郝建成利用关系找到了常怀林同志在边城工作的高中同学，以家庭聚餐为由，让常怀林同志带着爱人参加聚会。平时的时候，常怀林同志一般不带王萍参加应酬，但听说是家庭聚餐，便破例带着王萍去了酒店。就这样，在酒店的饭桌上，这场宴席的实际请客人郝建成和康晓梅便认识了常怀林同志和王萍，互相留了电话和微信，从此成为了‘朋友’。”

“通过近段时间的案件侦办，我接触了很多郝建成的朋友。据他们这些朋友讲，在‘搞关系’方面，郝建成和他的妻子康晓梅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家’，只要是他们认为有用的人，即便是再难接近也一定会想办法搞定，而且还能像橡皮糖一样黏在对方身上，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帮他们办事。由此看来，郝建成在边城的关系网如此强大也就不足为怪了。你想想看，连常怀林这样‘油盐不进’、洁身自好，从来不愿意与商人打交道的人都能被他们‘拿下’，王萍这样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做学问之外从不问世事的老学究都成了他们的‘好朋友’，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仅凭这一点啊，就值得我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学习呀，否则今后怎么进步？”接着张正初的话，张斌一边站起身来拿着茶壶给大家的茶杯里添水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道。

“嗯，那你就好好学，把办案的精力都放在高关系上，经过你的一番努力和奋斗，说不定哪一天你张斌就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了！”翻着白眼看看张斌，陈思江不冷不热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看着陈思江的表情，包括李勇在内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张正初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在与王萍‘搭上线’之后，郝建成便躲在了幕后，康晓梅走上前台，频繁的接触王萍并费尽心思和她套近乎。王萍虽然是个老学究，但她也是一个人，所以，怎么能禁得住康晓梅今天一个镯子、明天一个戒指、后天一套衣服的诱惑？很快，王萍和康晓梅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比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还要好。那个时候，只要说起办收藏证书这件事，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王萍而是他康晓梅。因为康晓梅在地矿局办证从来不排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办，让那些玩石头的石友们羡慕的不行。”

“拿着石头到地矿局办收藏证书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只要交钱就能办下来。他郝建成和康晓梅为什么要在王萍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张正初的话刚一落地，张斌便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如果不按规定办证甚至是办一张非法的收藏证也会这么简单吗？你觉得郝建成和康晓梅两个人哪一个是傻瓜？他们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的去巴结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王萍吗？”不等张正初说话，陈思江便翻着眼睛看了看张斌，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哈哈，陈局说的对啊，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更何况像郝建成这样比狐狸还狡猾的人？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甚至是没有巨大的利益唆使，他们怎么可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拉拢和腐蚀王萍？”冲着禅寺将竖了竖大拇指，张正初一边笑一边从刚才进办公室时提的那个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放在众人面前，然后接着说道：“来，我请大家看一本账！”

听完张正初的话，看着他猛不丁的掏出的笔记本，李勇、顾向阳等人赶紧往前凑了凑，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