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回 黄桃鱼圆齐上阵 惊闻小琳要离婚

第二天上班，那个想卖给我们黄桃的老罗又来了。

老罗走到我跟前，神秘兮兮地说：“庄主任啊，我昨天去局里疏通过了，夏勇济和一把手唐局长都答应照顾我，让我给你们食堂送黄桃。黄桃也就能用一个月，过了季节就没了，而且这个款项，不算你们食堂成本，不增加你的负担。”

我将信将疑，就领着他走进校长室，告诉袁校长。

袁校长微微一笑，说：“我已经接到电话了，老罗，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送四百只黄桃到食堂，具体事宜你与庄文对接。”

于是老罗跟我出了校长室，来到我的办公室。

我说：“老罗，夏勇济无利不起早，他肯帮你，你花了不少钱吧？”

老罗笑笑，避而不答，却说：“主任，我单独选了一箱子上好的黄桃，专门给你吃。”

我连忙说：“不需要，单位眼红的人多呢，别人吃一个，我吃一箱，惹闲话......”

老罗说：“我的黄桃是十二个一箱子，明天我送三十五箱来？防止有坏的，省得又要送货来补。”

我说：“那行，你记得开送货单，会计过磅后我签字，一个月用下来报账。”

老罗说：“好吧，你真的不要一箱子黄桃？我悄悄地拿给你，没人看见。”

我说：“好意心领了，真的不要，正人先正己嘛。我要想吃，超市里有得卖，自己去买就是。”

老罗笑了笑，说：“那我明天早上送三十五箱来吧，装黄桃的箱子能不能给我留着？我回收了下趟还装黄桃，要是每次都用新箱子，成本也不小呢。”

我说：“这个可以，一趟压一趟。你后天送货，就把前一天的空箱子拿走，我关照服务员，发完黄桃把空箱子都留着。”

老罗连声道谢，分了支烟给我，走了。

一会儿小苏进来了，笑嘻嘻地说：“主任，你昨天讲得不全啊！中美贸易战还有第四个阶段--战火渐息，和第五个阶段烽烟又起。”

我微微一笑，说 ：“我老了，记性不大好了，你说说？”

小苏说：“先讲战火渐息：18年12月1日，中美两国领导人在阿根廷G20峰会上达成休战90天的共识。美宣布不在2019年元旦起将关税提升至25%，中国同意加大购买美国产品。

19年2月底，中美双方在经过3个月的谈判后，在多个方面取得重大进展，决定再次延长谈判，美方也表示推迟原定3月1日对中国部分商品提升关税的期限。

3月，中国批准《外商投资法》。该法将保护在华外资企业不受不公平贸易手段、强制技术转让、窃取知识产权行为的伤害。

5月1日，美媒披露，双方已经十分接近达成共识，协议可能在5月10日前出炉。

然后就是烽烟又起：5月5日，就在各界以为中美贸易争端即将见曙光时，美总统特朗普突然表示，中美贸易谈判进度太慢，美方决定在5月10日将对约2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25%的关税......”

我笑道：“你能看清楚时政，这很好，但是我不炒股。01年的国有股减持，导致股灾，看得我惊心动魄，从此不碰股票......”

忽然人事科的陈小丽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庄主任，听说明天吃黄桃了？”

我瞅着她，说：“消息真灵通啊，你喜欢吃黄桃吗？”

陈小丽说：“喜欢吃，但是更喜欢毛爷爷！”

我疑惑地问：“几个意思？”

陈小丽笑道：“食堂去年刚开张的时候，我不是送过一阵特色大鱼圆吗？现在有人托黄桃来，我也想送大鱼圆......”

我皱眉道：“一开始是给你送的，当时卖15一斤。后来你说赚不到钱，我才和市场上供货商进杂烩，那种鱼圆才10块一斤......”

陈小丽说：“你也跟我买过鱼圆的，我的大鱼圆口感和质量，是普通鱼圆能比的吗？现在鱼涨价了，我零卖20一斤，给你们食堂算16吧。”

我立刻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你去跟袁校长说。当初你一直做下去，也不会有人插进来送杂烩。你那时突然不做了，袁校长还以为我跟你闹不愉快了。”

陈小丽说：“袁校长当时问我的，是不是庄文和你说什么了？我实事求是，说是自己不想做的，跟庄文没有关系。现在袁校长在我们人事科呢，要不你和我一道去问问？”

我说：“好吧呆小丽，前头带路。”

陈小丽也不恼，笑嘻嘻地走进了人事科。

袁校长正坐在沙发上休息，陈小丽直截了当地说：“校长啊，我钱不够花呀，又开始做大鱼圆卖啦，想给食堂送货啊。”

袁校长微微一笑，没有表态。

沈副校长说：“这个应该没有大问题，跟别人进货也是进，不照顾自家职工吗？”

我笑道：“关键是价格。陈小丽的大鱼圆要20一斤，普通的杂烩鱼圆才10块一斤。”

沈副校长说：“一分钱一分货嘛，陈小丽的大鱼圆口感不一样，鱼肉多，味道鲜美，个头也大。”

我问陈小丽：“你做的大鱼圆一斤有多少个？”陈小丽说：“一斤24到25个，食堂是批量进货，按批发价，16就能卖了。”

我快速地心算了一遍，按每人3个大鱼圆订货，用一次需要1000块出头！于是我学袁校长，也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袁校长出去了，沈副校长对我说：“庄主任，这点小事你都不能做主？还要跟一把手说？”

我笑道：“关键是价格高啊，要节约成本。”

沈副校长说：“你怕报账报不掉？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你又没捞一分钱灌进口袋，让教职工吃掉了，还怕局里不给报销？你处处节约成本，也就几个副局长和局长高兴，教师们颇有怨言呢，说你刻薄......与其得罪一大帮人，不如只得罪几个人？”

我快速地转着脑筋，沈副校长一直和王胖子不对付，王胖子被调走，可以说是沈副校长和我联手把他搞走的。当然主要还是怪王胖子自己，犯了太多事。平心而论，沈副校长对我不错，平时有几个教师要找袁校长反映伙食不好，都被他拦住了；有一回食堂里水压不够，蒸饭机只能用一半，来不及蒸饭，也是沈副校长派人派车，帮我到校外买米饭。沈副校长还兼管办公室，平时食堂里缺扫帚、抹布、拖把，都是找沈副校长要，省得花钱去买，每次沈副校长都给面子。

于是我说：“这样吧，刚才袁校长没有表态，待会我专门找他请示这件事。”

沈副校长会心一笑，说：“刚才陈小丽说她做的大鱼圆16一斤，是她不好意思跟你说，现在鱼涨价了，按18一斤吧。”

我想了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就回答说：“我这就去找袁校长请示，由他定夺。”

说完我转身往外走，沈副校长又叮嘱了一句：“你就跟校长说，陈小丽的老公下岗了，陈小丽很爱她的丈夫，时常暗地里抽泣呢，儿子上学开销大......”

我点点头，走到校长室，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袁校长正在看手机，我对他说：“校长，陈小丽的事情，是不是帮她一把？她老公下岗了......”

袁校长抬起头说：“她真要送大鱼圆给食堂？刚才我以为她说着玩呢。我知道你成本节约得好，有余钱，就帮她一把吧。”

我说：“可是她之前跟我说的价格是16一斤，现在要18......”

袁校长大度地说：“18就18吧，现在鱼价上涨，我知道呢。”

我只好答应下来，走回食堂办公室排菜谱。

忽然电话响了，是之前的鱼块供货商顾老板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说：“顾老板你好，有事？”

顾老板笑道：“庄主任，你还记得我啊？”

我笑着说：“我又没跟你闹矛盾，之所以不让你送鱼块了，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一是鱼块里掺水；二是打理得不干净，厨师有意见；三是以小鱼混进去，按大鱼的价格卖给我们；四是去年用冻对虾，你连冰块过磅，算钱卖给我们，导致中午12点不到，对虾就用完了......”

顾老板笑道：“主任记性真好，你们现在用鱼是什么价格？我还想做这个生意。”

我说：“目前是8块6一斤，你能做吗？”

顾老板说：“能做啊，我8块3就给你！”

我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吃过你的苦头了。你先是压价，把别的供货商挤走，然后跟我涨价！前阵子鱼青黄不接，确实涨价，你给我们是9块5一斤。但是后来鱼跌价了，你却不给我们降价，我还价8块8，你还是不肯。可别的供货商8块6就送货了，而且质量有保障，也不掺水，所以我不想给你做。”

顾老板半晌无语，挂了电话。

第二天，黄桃按时送来，我亲自验货。果然一分钱一分货，黄桃个头大，水灵灵地，肉质饱满，看上去就像蟠桃会上的仙桃一样，只不过颜色是黄橙橙的。

欧阳芳閠笑嘻嘻地把装桃的箱子搬进打菜间，问我要不要清洗？

我说：“就别洗了，你洗的目的我清楚，洗着洗着，就跌坏了几个，其实是进了你的肚子。”

欧阳芳閠哈哈哈一阵傻笑，说：“还是主任了解我，都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所有人不得试吃黄桃，五块钱一个呢！我也只吃一个，从不多吃。便宜的水果，你们一边洗着一边往嘴里塞着，我是睁只眼闭只眼。黄桃是按人头订的，每人一个，谁要是偷吃，扣她工资！”

欧阳芳閠笑嘻嘻地说：“知道呢主任，刚才我眼睛瞄了一下，黄桃个数有多的呢！哈哈！”

我笑道：“多的黄桃也不许动，那是人家供货商防止有坏的，用来替换的。反正我只吃一个，发到最后多下来，你们工作人员平分。”

这时我眼前一亮，王小琳居然牵着阿黄走进了食堂！阿黄认识我，欢快地走过来，尾巴直摇，人立起来，一对前爪对着我作揖！

我却不敢抱它，因为害怕沾上狗腥味。

阿黄闻到了厨房里烧的鸡大腿香味，突然串了过去，想吃鸡大腿！

我急忙追上去把它拖回大厅，笑着说：“阿黄，那个不是给你吃的，等烧熟了，我的一只鸡大腿给你吃好了。”

欧阳芳閠家里也养狗，自己也喜欢狗，高高兴兴地走出来和阿黄玩。

我这才有时间招呼王小琳，去我办公室坐会。

我问她：“小琳，你今儿怎么有时间来我们食堂视察？不是帮苏扬生看着房产中介吗？”

王小琳淡淡地说：“我和苏扬生离了，已经去法院起诉了。今天就是心里烦，牵着阿黄出来溜溜，不知不觉地走到你们学校，过来告诉你一声。”

我无比震惊，劝她说：“苏扬生不是浪子回头了吗？你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怎么非要离婚？”

王小琳苦笑笑，说：“你最近没和苏扬生联系吧？知道他人在哪里吗？抓到牢里去了！”

我惊骇地问：“苏扬生犯什么事了，要坐牢？”

王小琳说：“虚开增值税发票，金额巨大，而且是团伙作案！这事他早就偷偷地干了，一直瞒着我，前几天警察把他抓走，我才知道的。”

我叹息道：“苏扬生这个人，就是聪明过头了。虚开增值税发票，利润是不小，可是犯法的事能做吗？案情严重不严重？”

王小琳说：“非常严重！他本人作案没有被发现，是团伙成员落网，把他供了出来。我找律师问过了，他的案子是团伙作案，而且金额巨大，起码要判十年！难道我就带着女儿等他十年？所以我昨天去法院起诉了，要求离婚。”

我叹息道：“这么长时间，你肯定不会等他，只是苦了孩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王小琳说：“谢谢姐夫，暂时不需要帮忙。我给学生做辅导老师，已经适应了，能够养活自己和倩倩。房子等法院判，我带着女儿，应该会判给我。我对苏扬生早就死心了，这人人品有问题，他出事后我都没流过眼泪......”

我喟叹不已，苏扬生是个聪明人，头脑不是一般地好，但是最终吃亏也吃亏在聪明上。

这时大厅里的阿黄忽然“汪、汪汪”叫了起来，王小琳和我一起出去看。

原来是厨房里鸡大腿烧熟了，欧阳芳閠拿了一只鸡大腿，喂阿黄吃。阿黄吃得高兴，就汪汪叫了起来。

王小琳笑骂：“馋狗阿黄，平时别人给你东西你都不吃，今天看欧阳芳閠长得漂亮，你张口就吃，就不怕别人下毒？”

欧阳芳閠听小琳夸她漂亮，笑面如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吧？”

王小琳笑道：“你们墙上告示牌上有呢，一进来我就看见了。”

欧阳芳閠又去拿了一个鸡大腿给阿黄吃，然后对我说：“主任，阿黄刚才吃的那个鸡腿是你的份子，这个鸡腿是我给阿黄吃的，我中午不吃，省得挨你训。”

王小琳忽然问了一句：“欧阳芳閠，庄文在单位里有没有相好的？”

欧阳芳閠一怔，随即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敢问你和庄文是什么关系？”

王小琳说：“我和他老婆杨婷婷是好闺蜜，我是吃够了老公出轨的苦，不能再让我婷婷姐受这罪。”

我笑道：“一会儿就开饭了，你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王小琳摇摇头说：“不了，我出去走走，待会打个电话给婷婷姐，中午请她出来吃饭。”

欧阳芳閠说：“你家阿黄挺聪明的，是条公狗吧？我家花花是母狗，什么时候带你家阿黄去我家玩玩？让他们结为夫妻，我们就成亲家母了，哈哈。”

王小琳点点头，神色黯然地走了。

果然没过多久，我接到老婆电话，要我下班早点回家，葫芦娃在睡觉，她和小琳去吃饭逛街了。

到了吃饭时间，我亲自站在打菜的橱窗前，监督刷卡。

今天吃的是特色大鱼圆和红烧鸡腿，水果是黄桃，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平时不来食堂吃饭的人也来吃了！

杨佳丽和张奶奶联袂而来，我笑道：“两位大驾难得光临啊，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杨佳丽嫣然一笑，张奶奶抢着说：“一个黄桃卖5块，我们吃顿饭才3块，吃到就是赚到，怎能不来？”

杨佳丽对我说：“庄文，今天的菜不错，我能不能吃过了再打包一份回去，带给我儿子尝尝？”

我笑道：“这个怕是不好办，黄桃和鸡腿是按人头订货的，前面的人吃了又打包，后面的人就没得吃了。这样吧，你不是看上黄桃了吗？我有一个黄桃，我不吃，你带给你儿子吃。”

说完我走进打菜间，拿了个黄桃递给杨佳丽。张奶奶把手一伸，说：“我也要黄桃呢，我家也有儿子。”

我笑道：“一天我只有一个黄桃，你要带给你儿子吃，明天请早。”

张奶奶一脚飞来，我早有防备，转身走开......

过了 一会，袁大姐一边打菜，一边对我说：“主任，有你站在这里监督刷卡，教师们老实多了。平时吃一份带一份走的人，今天也不敢提打包带走了。”

我说：“早就规定凭饭卡吃饭，一人限刷一次，说明你们平时松懈，让他们吃一份再带一份走。”

袁大姐说：“都是一个单位的，他要打包，谁好意思不给？”

我说：“工作上一视同仁，不能搞特殊！我注意到你和几个教师比较熟，人家来吃饭，你问人家黄桃吃不吃？你是一把手的姐姐，你这么一问，人家只好说不吃给你吃，不要占这个小便宜！”

袁大姐辩解说：“我又不爱吃黄桃，带回去给孙子吃的。”

我说：“你家宝宝爱吃黄桃，你可以跟供货商买一箱子回去，批发价不贵。别人的黄桃，不允许变相地跟人要！”

袁大姐反呛我一句：“黄桃这么贵你也用，就没得人家好处？”

我怒道：“黄桃是找的局里的关系，夏剥皮同意的！我有没有得人家好处，你问袁校长去！供货商要送一箱子给我吃，袁校长也说没事，我没拿一只，正人先正己！”

袁大姐不大相信，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我知道他打给袁校长了，也不想多说，让袁校长跟她谈！

过了一会，袁大姐满脸堆笑，走过来对我说：“主任，刚才错怪你了。跟你说件事，这个特色大鱼圆是陈小丽送的货吧？多少钱一斤？”

我说：“零售20一斤，给我们算18。”

袁大姐说：“这个鱼圆个头是大，但是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吃，我就看到好几个人把鱼圆倒进垃圾桶了。”

我说：“是的，众口难调，我也发现了。”

袁大姐说：“这个鱼圆贵了，现在是按每人三只打菜的，下趟能不能每人打两个？多加些大白菜一起烧，我发现许多人爱吃大白菜，不爱吃鱼圆。”

我精神一振，这倒是个好主意，节约成本！

于是我立刻走去人事科，跟陈小丽说这事，下趟用鱼圆，分量要减掉15斤。谁知这一去，又闹出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