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三十三）

此时的江天雪正在酒店顶楼的咖啡厅里，眼巴巴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雅，端着咖啡杯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刚才乔雅告诉江天雪，她要和张文离婚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的犯罪入狱，而是别的原因。乔雅的这个说法让江天雪很是不解，既然张文的犯罪入狱不是她乔雅提出离婚的根本原因，那什么才是导致两个人离婚的主导因素？难道在她乔雅的心里，还有比张文犯罪更让她生气的事情吗？

见江天雪瞪着一双疑惑地眼睛看着自己，乔雅先是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苦笑了一下之后才看着江天雪说道：“说实话，张文的犯罪确实让我深感意外，更是让一向爱面子的我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作为张文曾经的同事，您应该对我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我的父亲虽然官不是很大，但也是个正厅级领导，在边城这个小地方，也算是大领导了。我的母亲是医学研究生，是她们那个年龄段为数不多的高级知识分子。您想想看，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突然出了一个‘劳改犯’，让我，让我的父母、家人如何面对？所以，在得知他因为犯罪被捕的消息之后，我先是不相信，后来是从未有过的惊愕，再后来就是发自内心的恨。因此，在张文被抓的第一天，当我带着一身的委屈和愤怒，走出您们局办公楼的那一刻起，我首先下定的一个决心就是和张文离婚，非离不可且一分钟都不想等待。”

说到这里，乔雅把手中的咖啡杯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然后瞪着一双快要冒火的眼睛，翘美的鼻孔里就像一头被斗急的牛，呼呼的喘着粗气，脸上则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江天雪赶紧凑到她的面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乔雅的背，眼里却充满了同情的眼神。

伸出手来拿起几张餐巾纸擦擦脸上的泪水，乔雅握了握江天雪的手以示感谢，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但是回到家之后，女儿的一番话却让我泄了气，对张文的仇恨减少了许多。”

“哦？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讲出什么大道理，竟然让您这个当年大学里的学霸都‘俯首称臣’，甘拜下风？”听完乔雅的话，为了调节一下现场有些太过郁闷的气氛，江天雪小心翼翼的和乔雅开了句玩笑。她知道，虽然此时此刻的乔雅心情不好，不适合开玩笑，但只要提起孩子且话语中充满了对孩子的表扬，一般的母亲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因此高兴甚至骄傲。

正如江天雪所料，听了她的话之后，乔雅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出现了少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看着江天雪说道:“我们家女儿虽然只有八岁，但天资聪慧，不但学习成绩好，而且平时说起话来就像个小大人似的，特别有道理。那天在公安局跟您谈完话回家之后，我便跟女儿说，爸爸犯错误了，我不想原谅他，想跟他分手，从今往后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一定会把她养大成人。”

说到这里，乔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泪再一次留了下来。

“乔姐，其实您不应该和孩子说这些，她年龄还小，您跟她说这么多，孩子的心里会有多么痛苦？即便是您真的和张文离婚了，这件事也要等她长大了，懂事了再说才好一些。”看看乔雅，江天雪一边给她递纸一边小声说道。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乔雅接着说道：“听了我的一番话，不知是对犯罪这两个字不理解，还是对分手的概念不清楚，女儿没有哭，而是看着我说道：‘妈妈，一个人犯错误是很正常的。我们和爸爸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他犯了错误就不要他了呢？平时我也经常犯错误，你们不也没有不要我吗？’说实话，听了女儿的一番话之后，我心里还真的惊了一下，一个小孩子能说得出来的道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所以，您就此放弃了与张文离婚的念头？”听乔雅这么说，江天雪赶紧接着她的话题问道。

冲着江天雪摇摇头，乔雅神色坚定：“听了女儿的一番话之后，我几乎一夜未睡，半夜三更的又接到我父母的电话，电话里，两位老人家给我上了一堂‘政治课’，让我原谅张文，给他一次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说实话，当时我心软了。但是，我这种心软是体现在对张文犯罪这件事情上的谅解，而不是对离婚这件事有了犹豫。人都会犯错误，对待每一个犯错误的人不能一棒子打死，要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我谅解了张文的犯罪，但对于他犯罪的原因绝不原谅，因为在我看来，他犯罪的原因对我来讲是一生中最大的耻辱，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怀。所以，我必须和他离婚，没有任何妥协和商量的余地，哪怕是我的父母出面说情都没有用。”

听完乔雅的一番话，江天雪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她说道：“是因为张文与康晓梅之间的关系？”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乔雅的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康晓梅有钱有势，有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独有的风骚和魅力。但是，我自信的认为，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去衡量，她康晓梅无论是在年龄、相貌、文化素质等诸多方面是无法与我相提并论的。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张文竟然把我对他的信任当做跳板，认识并与康晓梅勾搭成奸四、五年，并且为了这个女人不惜抛弃自己多年奋斗得到的政治前途和我们温馨的家，义无反顾的走上了犯罪道理，甚至为了康晓梅杀人。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我原谅他的理由是什么？假若是他没判死刑，若干年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怎么能忘掉过去，像原来一样和他在一个屋里吃饭、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我恶心，真的很恶心！”

说到这里，乔雅把手中拿着的咖啡杯狠狠的趸在桌子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喷出不可遏制的怒火。

“乔姐，不是我要故意揭您的伤疤，在您的伤口上撒盐，但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张文与康晓梅交往了四、五年的时间，就凭您这个智商和情商都要比一般人要高的人，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吗？难道张文和康晓梅能把事情做到让您一无所知的地步？”看着乔雅几乎要怒发冲冠的样子，江天雪似乎忘记了自己来找乔雅的目的和任务，而是像一个“八婆”一样看着乔雅好奇的问道。

把手中拿着的餐巾纸扔进身边的垃圾筐里，乔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对着江天雪打开了话匣子：“其实，现在总结起张文与康晓梅之间产生奸情这件事的的时候，有时我会产生深深的自责，甚至觉得是自己将他们两个撮合在一起，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的罪魁祸首是我乔雅。小江，既然您称呼我为乔姐，那我就叫您一声妹妹。作为一个过来人并且在男女感情方面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女人，我有必要提醒您：夫妻之间不能没有信任，但相认信任是要有一定限度的，没有底线的信任就是放纵，就有可能产生万劫不复的后果，就像我今天的样子。”

看看乔雅，江天雪没有说话，而是端起咖啡壶给乔雅的杯子里添满咖啡，然后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表情复杂的乔雅，默默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对着江天雪说了声“谢谢”，乔雅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着江天雪说道：“我清楚地记得，张文和郝建成、康晓梅认识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张文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我在书房里带着女儿写作业。过了一会儿，张文突然走到书房对我说，政法委的郭书记给他打电话，让他到西来顺大酒店吃饭并且要他带上我。平时我是一个比较开明的女人，在男人交际、交往方面比较想得开，也不愿意过多地干预。在我的意识里，男人是干事业的，需要交际，需要朋友，如果过多地干预他们的自由，对他们的事业不利，所以，张文平时应酬再多，只要不是喝了太多的酒、回家太晚，我一般是不会说他的。所以，当他跟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同意了，但因为女儿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带着一个孩子去酒店参加郭书记组织的宴席又不太好，所以我就没去，让张文自己去了。现在想来，就是自己的这次大度和漫不经心，才给了张文和康晓梅单独接触的机会，‘帮助’他们勾搭成奸且时达五年之久。”

乔雅的一番话彻底吊起了江天雪的“胃口”，她把身子往乔雅身边挪了挪，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冲着江天雪苦笑了一下，乔雅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那天晚上，张文回来的不是太晚，他开门的时候我已经把女儿哄睡着，自己则坐在床上看书。换过衣服、洗过澡，张文上床的时候悄悄的把一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交给我，说是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送给我的。我打开首饰盒看了一下，发现是一枚和田玉镯子，虽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和田玉这种东西，但从外表和质地来看应该不错。第二天，我怀着好奇之心找到一个特别懂和田玉的同事看了一下那个镯子，当时那位同事就惊呆了。她告诉我，像我这种质地的镯子只有在和田玉的主产地新疆才能看得到，在我们边城，这样的一个镯子的价格应该在十万元人民币以上。听到她说的这个数字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回到家后马上告诉张文：康晓梅第一次认识就送给我价值如此昂贵的东西，肯定是有所居心，想让张文利用手中的职权帮他们郝家办一些违法的事情。所以，我想让张文把那个镯子还给康晓梅。但是，听了我的一番话之后，张文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告诉我，郝建成和康晓梅是名震全国的奇玉石收藏家，他们家收藏的新疆和田玉等名贵石种的奇玉石堆积如山，在外人看来价值不菲的东西，其实在他们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送如此昂贵的东西，郝建成和康晓梅是看在郭书记的面子上送的，绝对没有其他想法，所以，他让我放心的戴就是了。听了张文的话之后，我才放下心来。但是对于那只镯子，我只是在参加重要聚会时戴过几次，平时只是放在家里没有戴。我和张文都是国家公职人员，收入都是有数的，所以我怕别人看我戴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闲话。”

借着乔雅停下话题喝咖啡的机会，江天雪看着她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郝建成和康晓梅都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是他们固有的特性。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送给您如此昂贵的首饰，绝对不会是看在郭书记以及郭书记与张文之间的关系上，一定会别有用心。作为一名商人，能认识一个城市的公安局副局长并与之建立良好的关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在接下来这几年，您是不是发现了郝建成和康晓梅认识、巴结张文的目的，以及他们之间做的一些事情了？”

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乔雅冲着江天雪笑了笑，然后说道：“天雪妹妹，我知道您们公安机关现在正在侦办张文的案子，作为他的家属，我应该积极配合您们的工作，把所知道的任何与张文有关的事情告诉您们。但是，那天和张文一起被您们从飞机场带走，在公安局接受您调查的时候我就跟您讲过，对于张文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愿意跟我说，我也没有兴趣问，所以，我并不知道在认识郝建成可康晓梅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张文到底帮助他们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如果今天您想从我这里得到张文犯罪的证据，我可能会让您失望了。”

“乔姐，您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找您聊聊天，因为听顾局说您要和张文离婚这件事之后，我的心里也挺为您难过的，所以，就想找您喝会儿咖啡聊聊天，别的......”

“好了小江妹妹，我跟您开玩笑的您还当真了？”见江天雪急着解释，乔雅笑着对她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接着说道：“您的良苦用心我是知道的，也特别的感谢。说句实话，从张文出事儿到现在，原来那些不管是张文的还是我的朋友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我连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所以，您今天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找我聊天，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说到这里，乔雅笑着伸出手亲昵的拍拍江天雪的手，然后又亲自端起咖啡壶，帮着江天雪的杯子里添满了咖啡。

冲着乔雅笑了笑，江天雪心里暗暗想到：姐啊，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我也是有目的的接近您的呀，只是我想帮您，并不是害您而已！

“我虽然不知道张文认识了郝建成和康晓梅之后到底做了哪些违法的事情，但对于康晓梅为什么认识张文并且想尽办法接近我的目的却想明白了，虽然我醒悟的有点晚。”看看江天雪，乔雅接着说道：“那次的事情过后没有几天，张文突然在办公室里给我打电话，说是康晓梅想单独请我们两口子吃饭，目的就是想认识我并且成为好姊妹。听了张文的话之后，再想到之前康晓梅送给我的那件价值不菲的手镯，我便没有好意思拒绝，把女儿送到我父母家之后，坐着张文的车去了喜来登大酒店。”

“那个时候张文和康晓梅之间还没有什么‘事情’吧？”看看乔雅，江天雪忍不住问道。

“现在想来，虽然张文和康晓梅认识没有几天，但是他们已经相互生情，勾搭成奸了。那天晚上之所以请我吃饭，就是想迷惑我，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清白’，从而扫除我这个挡在他们两个之间的障碍。”看看江天雪，乔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到了酒店之后，康晓梅已经在包厢里点好了菜等我们了。菜是我很少见过的高档菜，酒是名贵的83年的拉菲，而康晓梅对我的热情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我无法拒绝。整个席间，基本上都是我和康晓梅在聊天，一会儿时装，一会儿宝石，一会儿又是家长里短，康晓梅所说的所有话题都是我喜欢听但原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而他和张文之间偶尔说句话，也是相互客气，张文对康晓梅一口一个嫂子的叫，而康晓梅对张文则是一口一个张局长，让我看不出一点异样。”

说到这里，乔雅停下话题看看江天雪，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才接着说道：“现在看来，那场聚会就是张文和康晓梅一起设下的局。康晓梅所说的话题之所以都是我喜欢听的，一定是张文提前告诉康晓梅我平时最想、最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康晓梅是有备而来；而他们之间的‘客气’，则完全是装出来给我看的。”

“之后呢？您就对他们之间的交往放松了警惕？”看着乔雅一脸的怒容，江天雪插话问道。

“唉，我这个人呀，有些时候就是太过大度和宽容了，所以才造成了今天如此凄惨的结局。”冲着江天雪叹了口气，乔雅接着说道：“那次聚会结束之后，我和康晓梅互留了电话，加了微信。从此之后，每隔一个星期最多半个月，康晓梅都要约我出去，逛街，吃饭，聊天等等，并隔三差五的送给我一些小礼物，我们两个俨然成了关系特别好、无话不谈的‘闺蜜’。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我对康晓梅的印象很好，如果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心里还怪想她的。在我和康晓梅约会时，张文基本上不参加，偶尔会把我送到与康晓梅约会的地方，然后就去忙他的工作，对于我们两个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我主动说，他从来不主动问，好像我们两个的往来与他张文没有什么关系一样。长期以往，我的意识里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张文和康晓梅之间是清白的，绝对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因此，有些时候张文跟我说他在和郝建成、康晓梅在一起吃饭或者办别的事情的时候，我特别的放心，根本不会往别处想。但是，现在看来我确实错了，而且错的无法挽回。”

“既然如此，张文和康晓梅他们约会的时间在哪里呢？”看着乔雅，江天雪不解的问道。

“您们都是警察，对于这个工作的性质再清楚不过，加班加点甚至彻夜不归的事情不是经常有吗？他们约会的时间就全在所谓的加班期间。”冲着江天雪苦笑了两声，乔雅接着说道：“和张文一样，我也是国家公职人员，而且对您们警察工作有很深的了解，也支持张文的工作。他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正常值班或为了破案加班加点甚至三两天不回家的事情多得很，我也能理解，更没有往他和康晓梅身上想。也就是借着我的这种幼稚和愚昧以及对他们两个人的绝对信任，他们就经常约会，就像夫妻一样过着鸳鸯双飞的日子。”

说到这里，乔雅突然停下话题，然后把头往江天雪身边凑了凑，附在江天雪的耳边悄声说道：“现在我告诉您一个截止到现在为止，在整个边城只有张文、康晓梅、我和我的另外一位朋友才知道的一个惊人消息，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对外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