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降宝崽

这个瓜生长得太怪异了，张南东对麻曼曼说：“把它摘下来，丢了。”

麻曼曼第一次发表了不同的看法，她说：“你想清楚了没有，上天派大锦雉送来南瓜苗，又派鹌鹑娘娘送来东瓜苗，这是怪瓜的爹和娘。

你眼睛看清楚了没有，它们开花的时候，那几天都有两只蜜蜂来当大媒婆授粉传精。蜜蜂的后腿上粘的花粉团，是要背回巢里去的，可是它们就飞到雌花的花蕊上，嚼碎涂抹。

你思量清楚了没有，这是天上神仙派来的，要把这个奇特的瓜儿好好培养大，怎么能够抛弃它呢？那大锦雉的嗉囊里，还有金黄的郢都爱，这更加是上天交给我们抚育这奇瓜的劳务费。”

张南东搔了搔头，想了又想，看了又看，几天前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还看到那两只蜜蜂在雄花的芯上转过来旋过去。它们后腿上有凹凹，腿上生满了细细的绒毛，绒毛把花芯上的金黄色的粉末，都沾上去，然后又自动地摋集到一起，在两只后腿的凹凹中，集成了两个大大的金黄的粉团团。

只是两只蜜蜂比寻常的大，腿上两个粉团团也比寻常的大多了。

两个乖巧的精灵一点也不停歇，立即飞到了这朵雌花的芯上，把花粉嚼碎，涂抹在雌花芯上。

张南东想清楚了，觉得麻曼曼的话非常对，蜜蜂传花授粉，早就听说过，就像人世上的媒婆一样，今天看来，是真的。他感觉这朵雌花一定会结出一个大大的瓜来，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奇异的宝贝。

张南东继续给这蔸嫁接成功结了奇瓜的藤蔓浇水施肥。

这个嫁接瓜儿，在张南东和麻曼曼的呵护下，平稳地生长着。

到了中秋节时，这个瓜居然长得有一个人高，瓜身中间，就像一个孕妇，挺着个大大的肚子。

这个大肚子，是金黄色的，而大肚子的上面和下面，都是青色的，有着细细的绒毛，和那平时的东瓜一模一样的。

到了秋末，山那边地里的十多个东瓜长得很肥大了，每一个足足有五十到七十几斤。

夫妻俩欢欢喜喜把东瓜都摘下来，抬回家。

再看这个嫁接瓜，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大也不小，一点儿也没有成熟的样子。

张南东问：“这个嫁接瓜，摘还是不摘？”

麻曼曼想了想，很是拿不定注意：“再等等吧，如果降霜下雪了，瓜藤就会枯萎，那就一定要把它摘下来。”

这一年天气很好，一直到小寒时节才降下第一场白色的严霜。

夫妻俩就来摘嫁接瓜了。这个瓜柄很大很坚牢，只好用镰刀来割。可是割来割去，瓜柄上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怪了，这个瓜柄是生铁铸成的吗？

“那就用我那把锋利的猎刀来，把瓜藤都砍下了，一起背到屋里去，免得在外面冻坏了。”张南东说。

麻曼曼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就点头同意了。

可是，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张南东那把削铁如泥的猎刀，一刀下去，火花四溅，瓜藤上连印迹也没有一个，猎刀也是砍不断这棵嫁接瓜藤。

这棵嫁接瓜藤，还有这个神奇古怪的嫁接瓜儿，真是盘古开天地以来最最奇怪的事情了。

麻曼曼就说：“我们就顺着它的意思，让它在外面过年。只是要好好保护它，给这个瓜棚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瓜藤和它的叶片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这样就是下大雪，也冻不坏。”

在这上梅峰，山上长满了树木，山边满是一人多高的茅草。张南东很能干，一个上午就割了三大担，他觉得，不给瓜藤盖上一床厚厚的茅草被子，如果结冰了，这个大瓜是无法抵御严寒的，说不定还会烂在瓜棚下。

大寒很快就来了，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非常寒冷，屋檐下的冰冻条儿就有一尺多长。

整整十九天，也没有出太阳。村子里所有的人们都呆在屋里。天寒地冻，雪面上都是硬邦邦滑溜溜的，不能够出去干任何事情的。

农家在这样的闲日子里，大家围着火塘，讲些闲话，说些故事。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和老太婆都说：“咱们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这样冻过。老天爷是发懵了吧。”

张南东心里很得意，觉的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如果不割来那么多的茅草，这个瓜就没有办法救了。他和麻曼曼从窗户里看着外面这株嫁接瓜，但是又惊奇得吐出了舌头。

这瓜藤还是好好的，满棚的瓜叶子，居然又从厚厚的茅草中钻了出来，欢乐地承受这纷纷扬扬的雪花。瓜叶密密麻麻，青葱碧绿，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

更加奇诡的是，瓜棚上热气腾腾，一点儿冰雪都没有。不但有腾腾的热气，这热气还在瓜棚上盘旋着，而且弥漫开来，罩住了他们的屋顶，屋顶上的积雪冰层立即融化了，滴滴答答地流下了水滴儿。

左邻右舍看到了，都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情。

许多人把带着红火炭的灰烬铺在路上，顺着灰烬铺的路走，才不会滑倒。

他们是专门来看这株瓜藤，看到后个个啧啧称奇。

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眼尖的小孩子突然叫起来：“我们村所有的屋顶上都在冒热气了。

一个中年男人踮起脚尖向屋顶望去，而且立即纠正小孩子的话：“不是我们的屋顶冒热气，是这瓜棚上的热气，飘到我们的屋上去了。有救了，我正在担心，大雪还这样落，会压垮许多房屋呢。”

果真，那一年山中许多大树都被压断了，周围的村庄里，茅草屋十有八九被压塌了，许多人没有了居住的地方，都到梅水村来躲避这场冰雪之灾。

开春后，一直到二月，冰雪终于融化了。

到了三月里，张南东又在坪的那一边种了一颗东瓜，而这一边，就还是那株嫁接瓜。到了开花的季节，嫁接瓜就没有开花了。

“没有开花了不打紧的，”麻曼曼说，“我们无论如何要关照这蔸瓜藤和这个瓜，它是天赐的圣物，保护了我们一村的平安。只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不要去思考了，反正是吉祥的圣物了。”

瓜藤好像停止了生长，可是那个大瓜，就还在慢慢长，和一个大个子女人差不多高矮大小了。

转眼间又到了五月初五日。

往年五月初五下雨的日子多，今年就不同了，天上朵朵白色的云彩，围绕着刺眼的太阳，慢悠悠地飘着。

俩口子站在嫁接瓜藤旁说开了闲话。张南东说：“这蔸瓜藤已经有一岁多了，过了严冬，也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

麻曼曼就说：“这是一蔸仙藤结仙果了。不是说天上的蟠桃，要几千年才一熟吗。我们只怕看不到它的成熟了。”

两口子正说着话，突然看到这个大肚子瓜颤抖了几下，听到里面似乎有娃娃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麻曼曼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说：“出妖精了，这个瓜里居然有娃娃儿的声音。”

张南东就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说：“你是糊涂了，发神经病了。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呀。”

就在这时，大肚子瓜里面吧嗒一声大响，这一下，两口子都听到了。

俩口子仔细看这瓜，只见瓜的正中间，裂开了一条大缝，一个胖胖的小子，从裂缝里跳了出来。

这个小子还系着一个红色的肚兜。一只手里舞着一条长长的金黄色的南瓜丝，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瓣白色的东瓜蕊儿。

他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欢欢乐乐地跳着，那南瓜丝随风一舞，就变成了一把亮闪闪的小猎刀，那东瓜蕊就成了一架小弩弓。

俩口子大惊失色，麻曼曼吓得连连后退。

这时又听得一声响亮，大瓜无缘无故炸得粉碎，变成了一绺青烟，慢慢地升上去了。两口子注视着这绺青烟，他们都闻到了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让人毛孔舒张，觉得无限的舒服。

青烟袅袅飘动着，一会儿在碧蓝的天空下，化成了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好像还骑着一头大青牛，这是那路神仙哟。

一阵微风拂过，白胡子老头和大青牛都不见了，可是青烟就没有散去的意思，只见青烟成了一只彩色的凤凰，在他们的头上翩翩飞舞，一会儿，又看到一个艳美的姑娘，骑在凤凰背上，送给他们夫妻一个甜甜的微笑。

两口子看到这美丽无比的笑容，就像喝了一杯刚收获的成熟蜜汁，那个甜蜜呀。从口腔到肚肚脐眼都满是甜甜蜜蜜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香气四溢的蜜汁。这是有生以来没有遇到的天伦之乐哟。

只见那个艳丽无比的姑娘一招手，那瓜藤瓜叶，都随着凤凰后面，也慢慢地升上天空，一直升到五彩云霞之中去了。

还是张南东见识多，胆子大。他说：“娃他娘，这是千年少有的大吉大利的兆头哟，我们会大发了。”

说完，他蹲下身体，双手抱起了小娃儿，还把那小刀和弩弓好好收藏起来。

这时小娃娃开口就说：“爸爸，你是我的好爸爸。”

张南东非常高兴，他把娃娃抱在手里转了一圈，连声说：“好崽子，好崽子。”他又把娃娃抱到麻曼曼身边，告诉他，“快喊妈妈，这个人是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娃娃转过身，伸出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了麻曼曼的头发。

麻曼曼看这娃娃时，只见他圆圆的小脸儿，乌黑的头发，两只眼睛又大又亮。

她心里的恐惧一下就没有了。她伸手接过来，在娃娃的胖脸上连连吻着。

两口子还没有小孩子，这是苍天赐给他们的宝崽，是普天下最好的最贵重的礼物。

只是他的爸爸不是张南东。妈妈也不是她麻曼曼。

他的爸爸应当是南瓜，他的妈妈就是东瓜了。

如果硬要说这是他们张南东和麻曼曼的孩子，有谁能够承认啊。

这正如童谣所云：

号是有娘实无娘，名曰亲爹不是爹。

奇异灵瓜佑全村，五郎出生众心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