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郢都爱
隆回四大名山一带至今还流传着的童谣云：
梅山郎，命真长，上蹦下跶五千年。
农耕渔猎有妙法，至今无人比他强。
只要诚心拜吉吉，风云际会梅山郎。
古时的隆回又称为龙回，是为九条龙随菩萨去南海，路经此地，见风景旖旎，居然回首不前，流连忘返，久之化成了九座峰峦，故称其为九龙山，同时也成就了一个伟大的县名。
九龙山脉最高的峰峦为上梅峰，山势雄伟陡峭，深涧绿水，长流不断。溪水冲下山脚汇聚成河，自古至今人们都称其为上梅水。
在上梅水旁，有一处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
黄泥巴土坯墙，茅草盖顶。正屋后面是碧绿的竹山，前面就是那一条弯弯曲曲的的上梅水。小河里流水潺潺，常年不断。小河底部，有着凌乱的石块，石块下有许多小虾小鱼，小螃蟹。
正屋结构为三扇四间，最常见的农家住房。左侧是一间灶屋。右边是一块草坪，草坪边种植着东瓜南瓜。
住在这个农家小院里的主人公，男的叫张南东，他的老婆子叫麻曼曼。
张南东是一个狩猎种田的能手。
看来确实是一处最最平凡的小院落，没有什么出奇的。
后人刘禹锡曾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是呀，这个小院落陋室里出了个大人物，惊胁九天震南海，名扬宇宙万口传。
顶多出个农家尕（gǎ）娃吧，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呀。出口射出这样的大炮干嘛？只是这家的主人公张南东到现在还没有尕娃尕女。他两口子喜欢种南瓜和东瓜，一兜南瓜藤和一株东瓜藤扭缠在一起，结出一个奇怪的瓜，居然惊闻人寰，轰动宇宙。
是的，张南东年年要在这屋边的草坪里的南边栽种一蔸南瓜藤，东边种一颗东瓜藤。还架起了两个棚子，棚子下有一个人高的空间。
他砍来八株杉树做棚子的柱子，砍来不少的高杆小夏株树小椿树作横梁。再在上面架满了竹子尾巴。
瓜藤爬上去后，下面空气流通，生长的又快又好。年年要收三十多个南瓜东瓜。
那一年岁在庚午，他栽了三回瓜苗，都没有成活。
他就对麻曼曼说：“罢了。今年就让屋前的坪里空在这儿吧，不栽又如何，我们山边那块菜地里有好几蔸南瓜东瓜都活了。”麻曼曼点了点头，她是一个夫唱妇随的好妻子。
五月初五那一天，张南东到村庄斜对面的虎形山去打猎，猎狗赶出一只雄锦雉。
这只锦鸡好漂亮呀。长长的尾巴有三尺三寸长，头上那块紫红色的大鸡冠，足足有一块手掌大的肉坨坨。
麻曼曼最爱吃鸡冠了。
张南东看到这只少见的大锦雉，心里好喜欢，他举起弩弓稍微看了一眼就射。一箭飞去，擦落了它几片鸡毛，大雄鸡就咕咕咕地惊飞了。
他心里很痛惜这一箭落空。因为他是神箭手，从来就是射箭不加瞄准的，而且是箭无虚发，今天是怎么啦。
他到别的地方转一圈，猎狗撵出一只麻山兔。这山兔一蹦一蹦的，一蹦就有三尺三寸高。
他还是像开头一样，略微瞅了一下，不加瞄准就放了一箭。这一箭从山兔的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山兔吱的一声，就倒地不起了。
猎狗一口叼着，送到他手里，他就装在背上的猎袋里了。
今天他射了一发空箭，心里很不是滋味。
算了，有了一头野兔，也好回家了。
可是下了山，就又看到了那只大锦雉，它正在和一只大大的黄鼠狼在打架嘞。黄鼠狼冲过来，锦雉就一翅膀飞起，飞得不高也不低，双脚的爪子还把黄鼠狼的背上狠狠地抓了一下，金黄的鼠毛一片乱飞。
从来就是锦雉败在黄鼠狼的口中，今天变样啦，黄鼠狼不像个样子了哟。
可黄鼠狼是不甘心失败的。它扭过身躯，好快好快呀，快到张南东这样优秀的猎人都没有看清楚，只看到一团黄金球如闪电般旋转。
黄鼠狼一口就叼着了锦雉长长的尾巴，锦雉大叫一声，猛地扑了一下翅膀，黄鼠狼睁不开眼睛了，可是锦雉也脱落了三片十分漂亮的尾巴毛……
打斗得好凶好厉害的哟。
张南东心里好奇怪，黄鼠狼和鸡打斗，锦雉没有不败的时候。
又打斗了几个回合，张南东再仔细一看，大野鸡的右边的翅膀的长翎也被黄鼠狼扯掉了好几片，它飞不起来了，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战局千回万转，锦雉的救星到了。
和张南东同来的猎犬很会捕捉野物的，它趁着野鸡黄鼠狼打斗得难分难解时，悄无声息地爬过去。
近了，纵身一跃，一张口就咬住了黄鼠狼的耳朵后边。
这是个致命的地方，黄鼠狼就一动也不能动了，它失去了一切反抗和逃跑的机会。
大野鸡没有就着这个好机会逃走，反而朝黄鼠狼的屁股猛啄一口，把它的肠子都啄了出来。
张南东看也不看那只大锦雉一眼，他从来就的这样，一箭没有射中的野物，他不会射第二箭。现在大野鸡来送死了，他也不会去动。
他只顾向家里走去。
猎犬叼着黄鼠狼跟着他身后走，野鸡紧紧啄着黄鼠狼的肠子，跟着猎犬走。
到家了，张南东把野兔交给了妻子，猎狗也把黄鼠狼送到女主人麻曼曼的手中。
那只野鸡也跟着到了女主人的脚边。
“哟，哟，怎么回事情啊，你屁股后头跟着来了一只大大的漂亮野鸡公，你怎么没有看见呀？”麻曼曼问。
“这只野鸡是不该死的。我射了它一箭没有射中，你可以放回山里去。”张南东回答道。
“好吧，我就是再喜欢吃这朵大大的鸡冠，也不能够违背你的意愿。”说着，就把野鸡放到大门外，聪明的猎犬也不去追赶它。
可是大野鸡就不领这个情，它又回到了屋子里，猛地一飞，撞死在屋柱子上。
麻曼曼这回就说：“它自愿给我吃了，是我的口福好，我就只好褪毛后开膛破肚，炒着吃了。”
说完就烧起开水来。她把木盆端到大门前的草坪的南边，热水在木盆里冒着腾腾热气。麻曼曼小心地用热水烫着锦雉，一会儿就好了，她手脚麻利地褪光了它全身漂亮的长毛和绒毛。
破开嗉囊后，麻曼曼惊讶万分地大叫了一声，她眼睛发直，手里紧紧地握着拔光了毛的锦鸡，一动都不晓得动弹了。
张南东听到爱妻的惊叫声，飞步赶了来，看到妻子这奇怪的样子，真是一头雾水，这个鸡嗉子里难道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他急忙凑过去，张眼一看，不由得也惊奇万分，大嘴巴张着合不拢来了。
鸡嗉里面，有着几片郢都爱，围成了一个小圈圈，圈圈里面伸出了两瓣嫩绿嫩绿的南瓜叶子，这株南瓜苗，还有着白色的根须了。
南瓜苗绿油油的，一点儿没有弄坏的模样。
郢都爱，金黄色的郢都爱，他们村的老爷爷都只听说过，没有看见过。老爷爷有些家产，可是只有白色的爱，没有黄色的爱。而今天这几片郢都爱，居然在鸡嗉子中摆成成了一个圈圈，而且每一个爱上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郢字。
这明显是楚王在都城里铸造的正宗的郢都爱，好珍贵噻，这虽然是大锦鸡身上的，但绝对是老天爷送给她的。你想想，锦鸡怎么会把这么一大圈的郢都爱吞下去噻。它在山里又怎么能够得到郢都爱噻。
想到这里，她觉得绝对清楚了。麻曼曼就麻利地把郢都爱塞进衣袖中，然后大声招呼老公，要他来看清楚了这株奇怪极了的南瓜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只是麻曼曼还在思考着这郢都爱，这真是天大的财富哟，郢都爱，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到京都郢城作生意，即使赚了许多钱，也只有白色的爱，没有黄色的爱，更何尝这是正宗的郢都爱，是楚王金殿御制的郢都爱。
好一会儿，张南东才缓过神来，他没有看瓜苗而是要麻曼曼把郢都爱拿出来，他轻轻地接过这团郢都爱，展开一看，足足有九张郢都爱。夫妻两个喜欢得发狂了。我们家会成为村里首富了。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那棵南瓜小苗儿掉落在草地上了。
张南东撬起床脚，麻曼曼小心翼翼地在床脚下掘了个小凹凹，把这九张郢都爱藏在里面。
张南东说：“哟，我明白了，这只大野鸡公是特意来给我送郢都爱和南瓜苗了。只是现在是五月初五了，天气太热了，南瓜苗只拍难以栽活了。”
“哟！南瓜苗子，那株南瓜苗子掉到哪里去了呀。”麻曼曼又大声惊叫起来“那也一定是个珍贵的宝贝哟。”
夫妻俩火急火燎地个赶到草坪里，又是一件大大的个怪事出现了，那南瓜苗子已经在草地里扎下了根，呼呼地长了一尺多长，有着九片叶子了。
九片南瓜叶，九块郢都爱，太碰巧了，这是真正的天意，看来家里还有大大的喜事在后头噻。
“既然是大锦鸡冒死送来瓜苗子，一定也是无价之宝的。”麻曼曼笑容可掬地说。
张南东像往常一样，在南瓜兜一边挖了一个坑，把杀鸡用后的水，鸡毛鸡屎都塞进坑下面，再撒一层细细的土，南瓜苗又呼呼地长出了九片叶子。
一次是九片叶子，第二次还是九片叶子，还有九片郢都爱。这里寓意着什么噻？张南东喃喃地说。
麻曼曼就说不管寓意着什么，都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九呀九，天长地久噻。
这一夜睡得好香甜，两口子满脸都盛开着艳丽的鲜花。而且都作着无比香甜的梦。
第二天张南东就去村子东边的山上去打猎，他觉得还有好运降临到他的头上。可是事与愿违，很不幸运，从上午到日头西斜，没有遇到一只猎物，只好空手回家来。
这在张南东来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在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大耻辱。
他昨夜里明明梦见在东山，看到一只狐狸，坐在一块青石头上，石头上安放着一架古琴，在悠然自得地弹琴嘞。怎么今天会空手回家啊。看来他的梅山术不灵验了。
他没精打采地往家里走，这一次，山神爷爷预示的梦境也不灵啦。昨夜里他还烧了一叠纸钱点了三柱香呀。
今天进山时，他还特意摘了三根茅草，打了三个三角结儿，丢在进山路的三边。
还用弩弓朝着东山挥了三个圆圈，那只狡猾的狐狸就应当不知道他来了，不会逃出东山的。
可是在这山中他和猎犬搜索了三遍了，一点狐臭都没有，猎犬也失去了兴趣。
就要回到山下的大路上了，他彻底失望了。
就在这时，走在他前头的猎狗站住了脚，竖起了耳朵。
他也听到了，在左边的山坡中的那积压着多年的厚厚的树叶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他判断了一下，是只鹌鹑，小不丢的玩意儿，不要也罢。
可是猎犬就冲进了草丛中间，一下子就把这只鹌鹑叼了来。
张南东接过它口中的猎物，不觉吃了一惊。
这只鹌鹑好大呀，足足有两斤多，比得上一只野鸡了。
而且是一只母鹌鹑。它的肚子鼓鼓的。蛋还没有下出来哟。
鹌鹑肉是很好吃的，很合麻曼曼的口味。
可是往常，张南东总是嫌它小，一般情况下，不去动它的。因为一只大鹌鹑，也只有四两半斤左右。张南东很看不起眼的。
麻曼曼是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不管丈夫拿回来的是什么，是多还是少，是大还是小，她总是笑嘻嘻地接着。
可是，他张南东还是不稀罕这小小的鹌鹑。
但是今天的鹌鹑，他看一眼就觉得有两斤多重的啊，真是奇事一桩接一桩。于是张南东欢欢喜喜地拿回家中。
麻曼曼接过丈夫手里的鹌鹑，觉得有只野雉重。
她心里好喜欢，口里就说：“老公要走大运了。捕获了一只鹌鹑王，太好了。”
麻曼曼接过鹌鹑，立即烧水褪毛。
破开后，看到屁股边有一个大大的鹌鹑蛋，有一般鹌鹑蛋的三倍大。
而且很奇怪的是蛋壳裂开了一条缝，一片绿色的的瓜叶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她小心地剥开蛋壳，哟，里面居然是一蔸鲜嫩的东瓜苗儿。
麻曼曼很奇怪，但是张南东就不以为然，他说：“昨夜山神爷爷送梦说是只狐狸，谁知道就是只大鹌鹑，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山神爷爷在故意和我开玩笑，不管如何，是山神爷爷送来的，就不足为怪了。”
而且张南东认为，这株东瓜苗，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都是山神爷爷送的吗。比起那锦雉南瓜苗来，这就不算什么了。
完全像往年一样，张南东把这棵东瓜苗栽在了大门前边坪里东边角落里。
南瓜和东瓜都生长得很好。
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十多丈长，密密的叶子，瓜棚下好阴凉。
又过了一个月，开满了南瓜花东瓜花，一边白一边黄，香气扑鼻，蜜蜂蝴蝶在花棚上面翩翩飞舞。
邻居们从他们大门前过路，都夸奖他们家的这两蔸瓜藤繁茂，花儿之多，实在是少见的。
只是，瓜蔸下太肥沃了，还生满了密密的野草。
一天黄昏，麻曼曼趁着凉快，给两蔸瓜藤锄了草。
可是第二天中午，就发现南瓜藤完全枯萎了，花儿都掉落到了地面上。
麻曼曼心里非常难过。
她仔细到瓜藤下查看，哟，昨天黄昏怎么搞的，一锄头把南瓜藤挖断了。只留下了一个五寸长的刀把大的瓜杆子了。
这是锦雉用命送来，还是用郢都爱包裹着的南瓜苗长成的哟，好珍贵哟。麻曼曼难过得哭了起来，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流。
张南东来了，他看了看南瓜藤残留下来的瓜蔸，安慰妻子说：“没有关系的。我会让这蔸瓜藤生长得更加好，生出个奇迹来。”
麻曼曼听到丈夫的安慰，心里舒畅了许多。就说：“你说怎么办都行，只有救活这蔸南瓜藤，我心中才快活。”
张南东就用锋利的猎刀，从东瓜藤上削下一段碧绿的嫩枝条，把它削尖，把南瓜蔸破开。
这时，不知道怎么搞的，锋利的刀刃不小心碰到了在身边观看的妻子的右手上，鲜血流出来，滴在南瓜的那段短短的杆子上。
张南东急急把刀收回来，就又碰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自己的鲜血和着妻子的血液都流到了瓜蔸上。
麻曼曼赶紧捋下坪边的紫珠叶片，急急爵碎了，敷在张南东和自己的伤口上。
往常一敷上紫珠叶，就立马止住了血，今天可是不同，血液渗透药物，又往下面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张南东不顾一切。赶紧就把这东瓜的尖杆子插入了南瓜杆子的缝中。再用那些被血液浸湿了的细细的土末把接口紧紧的裹住。还用一块布包住细土，再缠上线条。
这些细土、布块和线条，都沾满了他张南东和妻子的鲜血。
可是，这些事情一做好，夫妻俩手指上的血就不流了。
第二天起来一看，呀，乖乖不得了，这段嫁接在南瓜蔸上的东瓜藤条成活了，一夜工夫就呼呼啦啦地长出了九尺。
又是一个九，看来是九九九，样样有，九九艳阳天，好运气果然雷打不动。
可是坪东边那蔸东瓜藤，一夜之间就完全枯萎了，死亡了。
麻曼曼看到了，感慨万分地说：“上天要降临一件大大的好事情到我家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呀。”
过了三天，这儿又是瓜叶满棚了，过往的乡邻看到了，个个称奇。
这株瓜藤，应该是东瓜嫁到了南瓜家，结合成了一个奇异的大家庭。
这个瓜棚，很快就是满满的叶子，这叶片，可以说即像南瓜叶，有点像东瓜叶，那藤蔓出奇的大，有人的手臂粗壮。
又过了些日子，开花了，可是只开了三朵。三朵花儿有脸盆大，两朵雄花一朵雌花。
一天飞来两只蜜蜂，这蜜蜂在两朵雄花上足足爬了半个钟头，两只蜂四只后腿都沾满了金黄色的雄花粉末，结成了四个花粉团团。
蜜蜂后腿上一结成花粉团团，就会立即飞回窝里去的。可是今天它们飞到了雌花的花蕊上，把四个花粉团嚼碎，涂抹在花蕊上，然后就空着身子回去了。
这回又是麻曼曼看到了，他啧啧称奇，急忙告诉了张南东。
张南东就说：“别少见多怪了，我认为有着更加神奇的事情还在后头，会让我们大开眼界的。”
雌花很快就结成了果实。三天就有了菜碗大，尔后就笔直地向下长。三夜时间，就有一个人高了，从瓜棚上一直顶到了地上。
开头，这个长长的瓜身躯儿老是细细的，可是过了十天，就慢慢地粗壮起来了。瓜身中间还凸了出来，圆滚滚的一大团。
翡岚曰：
古时龙回多奇瑰，罔顾生死送瓜秧。
若非老农传后代，此事谁人知端详。
（注：春秋战国时期，楚人称金币为爱。郢为楚国京都，郢都爱为楚国正式的官府货币。薄薄的皮带样式，用时可按需要剪下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