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二十二）

“正初，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张文在撒谎？”听了张正初的话，李勇惊了一下，然后看着张正初问道。

张正初的一番话同时也让顾向阳、陈思江和江天雪也大吃一惊，三个人齐刷刷的看着张正初，脸上一副迷茫的神情。

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看看在场的四个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张正初一脸认真的说道：“在我来到边城办案的第五天，我的‘准亲家’常怀林知道了我来边城的消息，非要请我到他们家吃饭。虽然我们是奉命秘密前来边城，但对于身为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常怀林来讲，我们的到来和肩负的任务在他面前并不是什么秘密。由于工作太忙和出于保密的需要，我本不想赴约，但经不住常怀林和他爱人王萍的再三邀请，再加上我那宝贝女儿的‘软硬兼施’，我只好从命，买了些礼品去了常怀林同志的家。但是，我事先声明，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常怀林和王萍与康晓梅、张文之间存在着不正当利益关系。所以......”

“正初同志，您不要多想，更不要有什么顾虑”冲着张正初摇摇头，李勇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着说道：“常怀林同志是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三起杀人案每周一次的情况汇报他是能看到的。所以，您张正初什么时候来的边城、来干什么、都干了些什么他心里清楚。作为准亲家，人家请您到家里吃顿饭是正常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勇脸上的神情突然又变得迷茫起来：“但是，这与您刚才所说的张文撒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难道是吃饭的过程中您发现了什么吗？”

看着李勇一脸迷茫且着急的样子，张正初笑了笑，心里暗暗的想：三起杀人案的不断变化和越来越复杂的局势，让一向以冷静、沉着、善于把握形势和处理应急事件著称的李厅长也变得如此急躁起来，由此可见，此时此刻的边城上下压力是多么的大？

想到这里，张正初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虽然我和常怀林同志是准亲家，两家的儿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他的家我还是第一次去。所以，借着常怀林和他的爱人王萍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机会，我有意无意的参观了一下这个正厅级领导干部的家。当我转到常怀林同志的书房时，突然在他的照片墙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合影：常怀林、王萍和我刚刚认识只有四天的、您们边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文。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河南的嵩山少林寺，在少林寺的大门前，常怀林站在C位，王萍和张伟分站两旁，从他们脸上开心的笑容和手拉手的样子来看，张文不但认识常怀林和他的爱人王萍，而且相互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说完这番话，看着李勇等人有些惊讶的表情，张正初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相册里找到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看到这张照片之后，我当时有些惊讶：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怎么和一个正厅级的市领导走到了一起？是亲戚还是其他？出于职业习惯，我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张张文与常怀林、王萍三个人的合影。由于时间长了，如果不是我们今天发现了张文让张克给王萍的银行卡里汇500万元巨款而张文又矢口否认与常怀林、王萍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我可能早就把这张照片的事情忘记了。”

说到这里，张正初把手机往前推了推，然后伸手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

李勇、顾向阳、陈思江和江天雪四个人赶紧把头伸到张正初的手机前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然后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我现在就带人到看守所提审张文，让他看看这张照片，我看他还怎么辩解！”看完照片，江天雪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一脸怒容的看着顾向阳等人说道。

“江大队长，您先坐，不要着急。”看着江天雪满脸怒容，抬腿就像往外走的样子，张正初赶紧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接着说道：“张文是一个在公安机关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公安了，反侦察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要想让他交代问题并说实话，简直太难了。江大队长，说句我不该说的话，在侦查和反侦察方面，您还不是他张文的对手。”

说完话，张正初笑了笑，然后看着江天雪接着说道：“我的脾气秉性江大队长清楚，我是个实话实说的人，所以对于刚才的话您千万不要生气。”

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张正初笑了笑并着急的摆摆手，江天雪看着张正初说道：“张处您千万不要多想，您说的没错。虽然他张文现在负罪在身，是一个被关押在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但从他的履历特别是办案经验来讲，我江天雪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从就事论事的角度来讲，我们有这张张文和常怀林、王萍三个人的合影照片，他张文所谓的不认识常怀林和王萍的谎言是不是不攻自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狡辩什么呢？”

“即便是张文在我们的铁证面前无可辩驳，承认之前撒谎了，你又能干什么？”这时，坐在江天雪身边的陈思江笑着看看江天雪，然后接着说道：“如果张文承认了认识常怀林和王萍这件事，但又说安排张克给王萍汇钱是康晓梅一个人安排的，你能怎么办？在我们没有充分掌握张文和常怀林或王萍之间存在不正常关系甚至利益关系的情况下，他张文会不会主动交代？根本不可能。”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看了看江天雪，然后接着说道：“所以，张处不让你去找张文至少是现在不要去找张文是有道理的。”

看看陈思江，再看看张正初，江天雪恍然大悟，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他们点点头 。

“正初，按照目前的形势，您觉得怎么办才好？”听完张正初和陈思江的话，李勇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张正初问道。

看看李勇，张正初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说道：“我想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先不要着急。李厅您已经把常怀林同志的爱人收受张文和康晓梅500万元不明来源汇款的事情汇报给了市委、市政府和省委、省政府，我想上级领导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常怀林同志谈话落实这件事。谈完话之后，无论常怀林同志是否有犯罪嫌疑，他第一个打电话的人肯定是我。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会把实情告诉我，以便我帮他想办法。到时候我会单独找他们两口子好好谈一下，摸一下底，然后再采取对策。李厅，您看怎么样？”

听完张正初的话，李勇默默的点点头。事已至此，在没有好的对策前，也只能按照张正初说的去做了。

从张正初说完话开始，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顾向阳的办公室里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陈思江、顾向阳和张正初在默默地抽烟，李勇则习惯性的拿着顾向阳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而江天雪则一边耍着手里的钢笔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心事。

突然，江天雪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后看着李勇等人大声说道：“三位领导，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可能对我们调查常怀林和王萍与张文之间的关系，以及张文让张克给王萍送钱这件事有帮助！”

“哦？说说看！”听江天雪这么说，正在低着头想事情的顾向阳、李勇和张正初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看着江天雪问道。

看看三位领导着急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江天雪突然羞涩的一笑，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最近谈了个对象，是市外贸局的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本来他今天晚上约我一起参加一个朋友聚会的，但因为咱们案子上的事情太多、太忙，我才没有跟他一起去，就在我和陈局来顾局办公室之前，他还给我打电话跟我抱怨并且一直催着我去呢！”

听完江天雪的话，顾向阳先是一惊，然后用不满的眼神看看江天雪说道：“小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工作要干，恋爱也要谈。不怕你生气，据我了解，你应该是咱们局年龄最大的单身女青年了，现在好不容易谈个对象，哪能因为工作的事情耽误了约会？今后一定要改啊，我和李厅、张处还有陈局可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说完这番话，顾向阳突然停下话题看看江天雪，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不过，你谈对象这件事与你刚才说的与调查常怀林和王萍与张文之间的关系，以及张文让张克给王萍送钱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顾局，您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嘛！”看着顾向阳一头雾水的样子，江天雪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看着顾向阳、李勇和张正初继续说道：“在半个小时之前的电话里，我对象告诉我，今天晚上请客的是他的同事、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常怀林的女儿常丽。常丽今天荣升市外贸局业务科科长，于是便邀请平时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庆祝一下。在电话里我男朋友还提醒我，常丽的父亲是原来边城市的常务副市长，现在的边城人大常委会主任，边城人公认的‘二号人物’，如果能认识他的女儿并因此巴结上常怀林，对我将来的升迁一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让我一定想办法请假参加这个聚会。对此我就想......”

“什么也不用想了，现在就去参加你男朋友的聚会，按照你的计划执行就是！”不等江天雪把话说完，陈思江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然后看了看李勇、张正初和顾向阳：“三位领导，您们的意见呢？”

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三个人脸上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那我就走了？三位领导等我的好消息！”看看顾向阳、李勇和张正初，江天雪一边说话一边把手里的小笔记本装到口袋里，然后转身走出顾向阳的办公室。

就在江天雪打开顾向阳办公室门的时候，只见张斌正在挥手敲门。见江天雪匆匆的往外走，于是便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有任务？”

冲着张斌点点头，江天雪什么话都没说，然后急匆匆的向电梯门口跑去。

看着江天雪的背影，张斌笑着摇摇头，然后暗自嘟囔道：一派‘假小子’作风，这可怎么能嫁的出去啊？

关上顾向阳办公室的门，张斌赶紧走到李勇他们面前，先是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水，仰起脖子把一杯水倒进嘴里之后，他才坐到沙发上看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说道：“三位领导，有重要发现。”

“废话少说，说正事儿！”冲着张斌摆摆手，陈思江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张斌说道。

冲着陈思江伸伸舌头，张斌轻轻的咳嗦了两声，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一脸认真的说道：“离开会议室之后，我和另外两名同事去了看守所提审了张克。当我把张文交代的他带着人去‘收拾’郝建成并致他死亡的事情告诉给张克之后，张克供认不讳，并且告诉了我导致郝建成死亡的那个人隐藏的地址，同时也承认了在郝建成家里发现手枪的事儿。现在我已经派人按照张克提供的地址去抓捕那个用铁链子勒死郝建成的凶手，现在人已经出发了。”

“先说一下手枪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这件事情是目前最最重要的。”借着张斌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顾向阳看着他催促道。

“好的，顾局！”把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张斌冲着顾向阳点点头，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据张克交代，在‘收拾’郝建成未果，只有他张克出手才让郝建成老实下来的时候，郝建成突然从他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张克见状赶紧松开紧紧抓住郝建成的手，噌的一声躲在了书柜后面。而他的一个手下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准备好的铁链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随后一脚把郝建成手中的手枪踢开。躲在书柜后面的张克赶紧冲过去从地上捡起手枪，先是急匆匆的拿出手机给手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刚想把手枪往口袋里装，突然发现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房子里冲了出来。看到这一情况之后，张克赶紧把手枪扔到地上，然后带着他的手下冲出了郝建成的别墅，开着藏在地下车库的车逃离了现场。”

“你说的有些太笼统了，我帮你理一理！”张斌的话刚一落地，李勇便冲着他摆摆手，然后眼睛盯着张斌说道：“从张克交代的情况来看，当发现郝建成那把手枪的时候，张克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占有这把手枪？”

“是的，李厅。”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的表情异常的认真：“根据张克的交代，当他发现郝建成有一把手枪并且被他的手下打到地上的时候，余悸未消的张克心中一喜。他是干黑道的，能有一把枪是他的理想。所以，他在从地上捡起那把手枪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据为己有。”

“那给手枪拍照又是怎么回事？在当时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他张克竟然还有心情拍照？拍照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的心理素质真的有这么强吗？”看着张斌，顾向阳一边摇头一边看着张斌问道。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对张克这个人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一般意义上来讲，玩黑社会的人大都是一些性格粗暴、文化不高、做事情不计后果的人，但是，张克并非完全如此，他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在玩什么要拍照这件事情上的解释是有道理的。”看看顾向阳，张斌接着说道：“按照张克的解释，在他从地上捡起那把手枪并打开子弹夹看到里面的子弹的时候，他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郝建成不是吓唬人，他手里拿着的确实是一把真手枪；喜的是，自己早就有拥有一把真枪的愿望，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这个偶然的机会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是，当时他脑子中还想着另外一个问题：郝建成的这把手枪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今后郝建成被杀的案子被公安局追查并指导有一把手枪被自己拿了的话，他张克就会因此犯了‘私藏枪支罪’，这是重罪，他张克承担不起。所以，灵机一动，他立即给这把手枪拍了照，并且在那个神秘的女人从另外一个房间冲到客厅的时候，他把手枪扔到地下，然后仓皇逃跑。”

“那个冲到客厅来的神秘女人是谁？”张斌的话刚一落地，李勇便盯着他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