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二十）

“12月11号晚上，张克对郝建成动手的时候我还是边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所以，在听到张克说郝建成的手里有一把手枪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我现在罪责在身，也已成为一名罪犯。但是凭良心说话，在此之前我应该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人民警察，所以我知道当一把手枪散落在社会上会对边城市的安全隐患有多么大。所以，我当时有些着急的心态您们应该相信。”看着张斌、江天雪和马全恩三个人急切且充满怀疑的目光，张文出奇的镇静，说话的语气也比刚才有底气了很多。

看看张文，张斌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因为他们几个都承认，张文刚才的那番话是实话，绝对没有做作和显摆的成分。如果不是因为康晓梅，如果不是经不住金钱和物质的诱惑而走上犯罪道路，张文绝对是一个好的、合格的公安民警甚至是一名特别有魅力的领导。他办案经验丰富，责任心强，从警这么多年以来也破了不少的大案要案，曾几何时，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且前途一片光明的张文曾经是张斌这些人所崇拜的偶像。

从张斌给他的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火，张文美美的吸了两口烟，然后看着张斌说道：“当听到张克说郝建成被杀前有一把手枪的时候，我感到异常的震惊，于是赶紧问张克现在那把手枪在哪里？张克告诉我，发现郝建成被他们勒死之后，张克也慌了手脚。按照我对张克的了解，他虽然是咱们边城市最大的黑社会头目，为了实现自己的罪恶目的整天打打杀杀，但因为做事出人命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的惊慌我可以理解。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告诉我，把已经断气的郝建成放在沙发上之后，他捡起地上的手枪，打开弹夹看了看，发现里面确实有三颗子弹。当发现郝建成的手枪是一把真枪且装满了子弹的时候，张克确实害怕了，他担心再出大事，便把手枪扔到地上，带着他的三个手下逃出了郝家的别墅。”

说到这里，张文停下话题，先是伸手往面前的一次性纸杯里弹弹烟灰，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看张斌：“张克虽然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从郝建成被杀案发到现在公安机关一直没有发现这把手枪的情况来看，他的这番话是不是在骗我？我不敢保证。所以，还请张大队长抓紧落实。”

虽然在张文因犯罪嫌疑而被捕之后张斌特别瞧不起他，但是，就在张文停下话题看他的时候，张斌还是有些欣慰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并且亲自把一支烟递到他的面前。张文不但交代了郝建成被杀的全部经过，而且向他提供了一条足可以震惊整个边城公安局的重要情报，如果这条情报被查实并且找到了这把手枪，他张文就是大功一件。

所以，张斌看张文的眼神变得有些温柔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刚才那么严厉：“张文，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我们回局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首先承认，你今天的认罪态度和积极向公安机关反映情况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在我们离开之后，你要好好想一下，自己还做了些什么，知道些什么，一旦有新的发现，马上告诉我们。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不是什么边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了，和狱警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遵守监规，不要大吵大闹甚至无理取闹，否则会受到监规狱纪的处罚的！”

“是，是，我知道了！”冲着张斌笑了笑，张文笑的特别开心。

“按照看守所的规定，监舍里严禁吸烟，更不能有火柴、打火机这样的违禁品。所以，香烟和打火机我先拿走，等下次提审你的时候再给你抽！”这时，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吭气的马全恩走到张文面前，一边拿起张斌给张文的香烟和打火机往口袋里装一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说道。

“哦，哦，好的。”看看马全恩和已经装到他口袋里的香烟，张文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和遗憾。

“走，回局里，顾局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冲着江天雪和马全恩招招手，张斌率先走出了提审室。

当张斌、江天雪和马全恩急匆匆的赶到边城市公安局小会议室的时候，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兼边城市政法委书记李勇、省公安厅秘密调查组组长张正初、边城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兼局长顾向阳、副局长陈思江等边城公安局党委领导班子成员、三起杀人案的专案组组长以及各科室科室长已经就坐，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异常的严肃。

见张斌等人进来，不等他们落座，顾向阳便看着他们说道：“快，把张文交代的关于张克在郝建成的家里发现一把手枪的事情详细的讲一遍。”

见会议室里十几个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向不善言辞的张斌有些紧张。他侧眼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江天雪，并且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跟张斌在一起工作了多年的江天雪当然知道张斌冲着她使眼色的含义，于是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打开笔记本，把张文交代的有关张克按照张文和康晓梅的指使收拾郝建成并造成郝建成死亡、张克在郝建成家里发现了一把手枪等细节详细的对着众人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江天雪看着众人接着说道：“各位领导，根据前期我们调查的情况，12月11号郝建成被杀的当晚，进入郝建成别墅的有张克和他的三个手下、已经被我们抓捕归案的王海以及已经被害的郝家的保姆王大玲。现在王大玲已经死了，那么有藏枪嫌疑的就是张克和他的三个手下以及王海。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或者涉案人，这还要看今后的案件侦查情况。我的汇报完了。”

说到这里，江天雪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李勇、张正初和顾向阳，然后用眼睛看了一眼张斌。

江天雪的汇报结束后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精怪两个多月的艰苦工作，轰动边城的三起恶性杀人案的件线索日渐明朗，主要犯罪嫌疑人相继伏案，眼看着三起杀人案行将告破，但现在突发情况却越来越多，让本来就复杂多变的案件变得越来越迷离起来。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郭书怀受贿犯罪的事情还在秘密调查，今天上午又发现了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常怀林被卷进案子，这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落实，刚刚又接到了郝建成家里藏有一把手枪且不知下落的重大案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怎不让边城市公安局的这些头头脑脑门犯愁？

这时，坐在顾向阳身边的省秘密调查组组长张正初突然看着张斌问道：“张大队长，按照张文的交代，张克是按照他和康晓梅的委托教训郝建成的。既然是‘教训’那就有个底线，但绝不会是杀人，而且康晓梅给张克的那些钱只是‘收拾’郝建成的费用，如果是杀人，绝对不是这个价钱。所以，张克在‘收拾’郝建成的时候因为失手造成郝建成的死亡，应该复合物逻辑。这一突发状况的出现不但让张克始料未及，更严重的是让‘委托人’张文特别是康晓梅极度不满。他们对张克一定有埋怨甚至有让张克承担责任的想法。”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然后看了看众人之后接着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克所说的郝建成手里有一把手枪，他张克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杀了郝建成这个说法，是不是他推脱责任的一个借口？张大队长，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看看张正初，张斌迟疑了一下，随后冲着张正初点点头：“张处，您刚才的分析很有道理。郝建成被杀的经过是张文今天的供述，这里面有没有他立功心切、编造谎言骗我们或者是他想编造事实诬告陷害张克的可能？这要等我们提审了张克、听听张克怎么说之后才能确定。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张克所说的郝建成家里的那支手枪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如果有，现在在谁的手里？我个人认为，一支带着子弹的手枪流落在社会上，这是一件让人听起来都头皮发麻的事情，所以，我的意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查枪、找枪是我们目前最迫切的任务。”

说完这番话，张斌看了一眼张正初，然后坐到椅子上，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一边抽烟一脸等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勇、顾向阳和陈思江的反应。他知道，此时此刻，最着急的应该是这三位领导，特别是作为边城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兼局长的顾向阳，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听完张斌的话，顾向阳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一直拿着他的打火机把玩着的李勇，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厅，您的意见是......”

把手里的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李勇看了看顾向阳，接着又扫了一眼会场上的十几名边城公安局的骨干：“现在我们首先要搞清楚，张文的交代是不是事实？有关张克在郝建成家里发现一把手枪但由于害怕犯罪而丢在郝建成的家里这件事是不是确实存在。刚才张处和张斌大队长的分析不无道理，为了争取立功表现，张文有没有编造事实、脏脏陷害张克的念头？如果有这个念头，他的供述就一定会有问题。所以，我的意见是马上审讯张克，先搞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顾局，你觉得呢？”

听完李勇的话，顾向阳点点头，然后看着张斌说道：“张斌同志。”

“到！”听顾向阳点了自己的名字，张斌赶紧站起身来响亮的回答道。

“你现在马上带两个人去‘小红楼’提审张克，务必落实清楚他接受张文、康晓梅的委托‘收拾’郝建成并致其死亡的详细经过，他别是要搞清楚郝建成家里的那把手枪的事情，现在就出发！”看看张斌，顾向阳一脸严肃的下达着命令。

“是！”冲着顾向阳敬了个军礼，张斌拿起放在身边的手包和步话机，转身就往会议室外走。

“张大队长，请稍等。”还没等张斌走出办公室，李勇便叫住了他：“对张克的审讯要与搜查同步进行，安排警力对张克的办公室、住宅包括他父母的住宅进行全方位、地毯式的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彻底掌握张克的犯罪证据特别是那把手枪。”

“是！”听完李勇的话，张斌一边响亮的回答一边快步走出会议室。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窗外便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看着张斌走出会议室，坐在顾向阳身边并且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思江看着众人说道：“我现在对江天雪大队长刚才的分析做一下补充。根据我们前期案件侦查掌握的线索，在郝建成被杀之后的第一时间，第一个走出郝建成别墅大门的是他们家的保姆王大玲。王大玲走出大门后，被王海的大舅哥陈洪涛接走，当晚在呼图壁县一个荒弃的沙场被杀。从这个过程来看，王大玲应该一直在郝建成的别墅中，并且亲眼见证了张克和他的手下杀害郝建成的全过程。如果如张文所说，张克真的发现郝建成手里有一把手枪，王大玲应该最清楚并且不排除王大玲把枪拿走的可能。”

“但是，王大玲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们如何才能知道王大玲是不是拿了那把手枪？”陈思江的话刚一落地，重案大队侦查科科长齐小轩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王大玲是死了，但是，送她到呼图壁的陈洪涛已经被捕，现在就关押在看守所。”看看齐小轩，陈思江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陈洪涛不但是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的人，有杀害王大玲的犯罪嫌疑，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密切且不正常。所以，陈洪涛对王大玲的情况很熟悉，他们两个几乎无话不说。如果王大玲拿了那把手枪，她会不会和陈洪涛讲？如果王大玲讲了，会不会发生陈洪涛想要这把枪，但王大玲不给他，从而让陈洪涛恼羞成怒，情急之下杀了王大玲的可能？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要加大对陈洪涛的审讯力度，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身上获得突破？”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然后扭过头来看了看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用眼神征求这他们的意见。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顾向阳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前面的江天雪，然后说道：“江大队长，你是‘12.29’王大玲被杀案的专案组组长，谈一下你的看法。”

合上面前的笔记本，把手中的钢笔放在桌子上，江天雪习惯性的轻轻的咳嗦了两声，然后看着顾向阳等人说道：“有关‘12.29’王大玲被杀案的侦破情况，我们专案组已经形成专项报告，择机向各位领导做专题汇报，在这里就不赘述。刚才听了陈局的分析之后，我个人认为，对陈洪涛的审讯特别是针对手枪的问题加大对他的审讯力度非常有必要。同时我建议，汪梅要同时展开对王大玲的儿子耿爽、有犯罪嫌疑且已被捕归案的呼图壁县公安局民警马小龙的审讯。耿爽是王大玲的儿子，如果王大玲知道了郝建成手中有枪甚至是她拿了这把手枪的话，她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告诉耿爽亦或是把手枪交给耿爽。而马小龙是郭涛的‘小弟’，是王海花钱收买的隐藏在呼图壁县公安局的‘内线’，同时他也是第一个进入王大玲被杀现场的人。如果王大玲拿了那把手枪并且藏在身上，马小龙应该是第一个看到的人。所以，我个人认为，马上按照陈局的安排，立即对上述人等展开审讯。”

听完江天雪的话，陈思江先是用眼神与顾向阳交流了一下，见顾向阳认真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于是便看着众人问道 ：“呼图壁县公安局局长、‘12.29’专案组副组长杜启明同志来了没有？”

“陈局，我在！”这时，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的杜启明赶紧站起身来看着陈思江回答道。

“江天雪大队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审讯陈洪涛、耿爽等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专案组了。刚才大家的发言你都听了，抓住重点，马上行动，争取尽快取得突破。”看看杜启明，陈思江接着冲着他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是！”站起身来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杜启明赶紧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和江天雪耳语了几句之后，快步走出会议室。

等杜启明走出会议室，李勇伸手从顾向阳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先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既像问话又像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如果郝建成有枪这件事属实，我倒想问一下：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李勇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大家一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