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十九）

在将有毒药的那瓶葡萄酒交给汪梅之后，你和康晓梅知道，特别爱显摆并且超级喜欢葡萄酒的汪梅一定会在拿到酒的当天与郝建成在一起喝酒享乐，这是你们计划当中的一部分，对于这个情况你张文肯定清楚。”听了张文的一番话之后，张斌也觉得奇怪，于是便看着他接着问道：“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两个晚上不会睡在一起？你要知道，康晓梅和郝雷去了广西，对于还没有向康晓梅公开关系的郝建成和汪梅来讲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她汪梅会没有想法？”

“11号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郭涛来找我请假，说是今天晚上本应该是他总值班，但他有一个重要的应酬，想让我找人替他一下。”看着张斌一脸迷茫的样子，张文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轻松起来。他端着一次性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才看着张斌接着说道：“现在郭涛已经被抓了，他一定告诉了您们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当他向我请假，说是晚上有重要的聚会，我有些不高兴的时候，他告诉了我实情：原来，他晚上要在益阳咖啡厅和汪梅聚会，时间定在了晚上的十点，但汪梅并没有告诉他聚会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哪些人等细节问题。但鉴于他和汪梅之间的亲密关系，他不好推辞。听他这么说，我只好同意。”

说到这里，张文突然停下话题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我之所以同意郭涛请假，一是看在他平时特别听我的话的份儿上，二是，二是他每次和汪梅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所以......”

“张队，张文刚才说的郭涛与汪梅见面的时间与郭涛、王海交代的情况相吻合。”见张斌听了张文的话之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江天雪看着他悄声说道：“根据郭涛和王海的交代，他们是在11号晚上的十点在益阳咖啡厅见的面，直到快十二点的时候才离开。而且根据汪梅的表弟杨万年的交代，在结束了与郭涛等人的聚会后，由于时间太晚了，汪梅并没有回到一号玉石矿的住所，而是让他把她送到了喜来登大酒店，第二天早上便乘飞机回到了老家山西。根据这三个人交代的情况分析，汪梅应该是在和郝建成聚会完了之后‘转场’与郭涛等人聚会的，最起码从时间上可以确定。”

“郭涛走了之后，为了求证他请假理由的真伪，我以客人的名义给益阳咖啡厅打了一个电话，谎称要定当天晚上10点之后他们的10号包厢。益阳咖啡厅的大堂经理告诉我，这个包厢已经被人定了，而且订包厢的是他们的一位大股东，所以不能更改。由此我才确定汪梅当天晚上不会和郝建成睡在一起，并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张克，把对郝建成动手的时间定在了十一点。”见张斌听了江天雪的话还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样子，张文赶紧接着江天雪的话解释道。

抬头看看张文，张斌又扭过头来看看江天雪，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就在11号郝建成被杀的当晚，汪梅交给王海的大舅哥陈洪涛一把钥匙，陈洪涛带着汪梅的表哥杨万年、厄河王海先生的小舅子张鲁等人去了郝建成的奇玉石库房，拉了整整一车的奇玉石藏品，并且在当晚就放到了郭涛家的地下室。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盗窃郝建成的藏品，除了汪梅知道郝建成当晚喝了很多酒在家不可能出门、郝雷和康晓梅去了广西参加奇石博览会不在边城的情况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说，她或者当天晚上参加聚会的人当中的某个人是不是知道张克当天晚上要‘收拾’郝建成这件事？”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看了看张文，然后说道：“张文，郭涛是你在边城公安局的‘小弟’，对于你的话，他都会当做圣旨看待和执行。对于这个情况在你和郭涛被捕之前我就知道，只是当初碍于你的权力和霸道的性格，我不便说什么，即便是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所以，你和郭涛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因为你们两个之间存在着利益关系。现在我问你，张克要在11号晚上对郝建成‘动手’这件事除了你、康晓梅、郝雷和张克知道之外，汪梅或者是郭涛是不是也知道？”

听了张斌的话，张文摇了摇头：“12号上午刚上班，在我们还没有接到郝建成被杀的报案的时候，郭涛来到我的办公室。他悄悄的送给我一个新疆和田玉的雕刻件，我大概看了一眼觉得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好物件。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告诉了我昨天晚上汪梅他们干的事情，并且再三和我声明，事先他并不知道汪梅他们要干什么，从郝建成的库房里拉的那些东西也是在他的地下室里暂存，过几天就拉走。从郭涛跟我说话的表情和平时他对我的忠诚度来看，他一定不知道张克昨天晚上对郝建成‘动手’的事情，至于别人是不是知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郭涛冲着张文点点头：“好吧，这件事情先放下，我相信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现在说一下张克‘收拾’郝建成并导致郝建成死亡的过程。”

“好的，好的！”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一边说话一边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刚才丢掉并且踩了几脚的烟头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又恋恋不舍的扔到地上，一脸的可怜样。

看看张文，张斌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他的面前：“张文，你曾经是我们边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堂堂的副厅级领导，平时抽的是中华烟，喝的是茅台酒，现在沦落到目前这种地步，作为曾经的同事，我觉得既可怜又可恨。但话说回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除了你自己，我们谁都救不了你。好好坦白问题吧，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是的，我明白。”接过张斌递过来的香烟和打火机，张文一边忙不迭的点火吸烟一边看着张斌说道：“虽然知道张克晚上要对郝建成‘动手’，但我并没有为此过多地担心。和张克打交道这么多年，我知道，对于教训一下郝建成这样的‘小活儿’，他张克十拿九稳，绝对不会出现问题。所以，就在那天晚上，我和康晓梅、郝雷在一起吃了晚饭之后，郝雷回到了他在中豪润园的秘密住所，我则和康晓梅在喜来登大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在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等着张克的消息。在喝酒聊天的过程中，康晓梅......”

“你等一会儿！”不等张文把话说完，江天雪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按照你们此前制定的计划，12月7号也就是在郝建成被杀四天前，康晓梅和儿子郝雷去了广西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石展。根据议程安排，石展要在12月15日才能结束，如果郝雷和康晓梅他们回来也应该是12月16日。但是，你刚才却说11号晚上你还在和郝雷、康晓梅两个人在一起吃饭，这是怎么回事？另外，康晓梅和郝雷被捕后，我们没收了他们两个的手机，并对手机进行了认真的检查。我们发现，从12月8号开始到12号我们通知他们郝建成被杀，他们两个一直在各自的微信朋友圈里发布他们在广西石展的动态，有图片有视频，这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刚刚吸了一支烟的原因，此时的张文心情格外的轻松。他抬起手往马全恩用一个一次性纸杯给他做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冲着江天雪点点头：“郝雷和康晓梅之所以要替郝建成到广西参加石展，一是郝建成那几天确实有事离不开，但又不好拒绝石展组织方的盛情邀请，只好派康晓梅和郝雷去一趟应付一下。最主要的是，康晓梅就是想利用他和郝雷不在边城的机会，实施杀害汪梅和收拾郝建成的计划，并以此制造一种他们不在现场的假象，迷惑我们公安机关.....哦，对不起，对不起，是您们公安机关的办案思路。他们是7号到的广西，9号就悄悄的回到了边城。至于他们在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东西，都是利用在广西的那两天时间提前拍好在边城发出去的，都是些骗人的把戏。”

听完张文的话，正在做笔录的马全恩突然停下手中的笔然后看着张斌说道：“在调查‘12.29’王大玲被杀案时，我们找到了王大玲的儿子耿爽。据他反映，12月9号这天，他奉郝雷的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王海的指令，去机场接回了从广西回来的郝雷和康晓梅。根据耿爽交代的情况，我们马上去机场调取12月9号这天的全部录像资料，但是始终没有找到郝雷和康晓梅出入机场的资料，就连机票信息都没有查到。为什么......”

“这件事情还是要问一下我们曾经的张副局长。”不等马全恩把话说完，张斌便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看张文说道：“张文，是不是你在机场做了手脚，帮助郝雷和康晓梅消除了12月9号就回到边城的记录？”

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康晓梅和郝雷回到边城之后，为了防止今后出现不测，彻底消除他们两个在汪梅被害和郝建成被‘收拾’这两件事上的嫌疑，我找到了在机场任副总、负责整个机场安保和数据管理的大学同学孙刚，并且通过他消除了康晓梅和郝雷出入边城机场的所有资料包括机票信息。所以，您们都机场查证耿爽交代的情况肯定是无功而返。”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在耿爽向我们交代了康晓梅和郝雷在郝建成被杀前就已经回到边城的情况后，是你下的命令，让马警官等人马上到机场验证。张文，你演技了得，不当演员有些亏了。”冲着张文冷笑了两声，张斌又看了看马全恩：“给吕长江副大队长打电话，让他马上带人到机场逮捕孙刚，尽可能搜集康晓梅和郝雷12月9号回到边城的所有证据，为接下来审讯郝雷和康晓梅做准备。”

“是！”响亮的应答了了一声之后，马全恩一边说话一边拿出手机给吕长江打了一个电话。

“张文，继续刚才的话题。”等马全恩打完电话坐回到椅子上，张斌看着张文说道。

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轻轻的咳嗦了两声，然后才看着张斌说道：“晚上，我和康晓梅在酒店的房间里等着张克的消息，直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张克才给我打来电话，但告诉我的却是一个我始料不及的结果：他手下的一个马仔失手了，郝建成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康晓梅则痛哭失声，差一点当场昏厥过去。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我和康晓梅开着车赶到张克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同样余悸未消的张克，他和我讲了关于‘收拾’郝建成的全过程。”

说到这里，张文停下话题，脸上挂满了惊恐的表情，一双伸手拿烟的手也在不停的抖着。

张斌、江天雪和马全恩谁都没有说话，三个人瞪着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文，急切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颤抖着手点上香烟，张文狠狠的抽了两口烟，然后才看着张斌等人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张克告诉我，他是带着三个手下去的郝建成位于绿城玉园的别墅，他们悄无声息的溜进郝建成别墅里的时候，发现郝建成正穿着一身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玩着他的藏品，眼前的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看起来特别高档的首饰盒。他们冲上前去按住郝建成就打，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郝建成虽然年近六十，但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壮，而且还会武术。张克的三个手下不但没有在郝建成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有一个手下被郝建成制服，打的满地翻滚。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克只好亲自出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郝建成按在沙发上。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已经被张克等人按在沙发上的郝建成突然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张克见状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条早就准备好的铁链子勒住郝建成的脖子，并借机从郝建成手里夺过手枪。直到这个时候张克才发现，由于他和另外一个手下用力过猛，郝建成已经被铁链子......勒死了！”

说到这里，张文停下话题，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张斌说道：“张大队长，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郝建成是张克杀死的，与我张文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你是说，按照张克的说法，在他们教训郝建成的时候，郝建成为了自保掏出了一把手枪？”无暇顾及张文的辩解，张克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张文问道。

张文的供述揭开了郝建成被杀案的面纱，这让张斌感到惊喜，从张文所阐述的过程和他们在现场查勘的情况来看，张文说的应该是事实。如果真的是这样，忙了两个多月的“12.11”郝建成被杀案今天就算正式告破了。

但是，这种惊喜仅仅在张斌的脑子里停留了几秒钟，随之而来的则是惊吓：按照张文刚才讲的那番话，郝建成的别墅里应该有一支手枪，但是，从12月11号下午在一号海滩发现了郝建成的尸体并查封了他的别墅之后，公安机关对别墅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但始终没有发现这支手枪，而无论是此前逮捕的王海还是今天刚刚审讯完了的张克都没有交代这支手枪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张克没有跟张文撒谎，当时郝建成手里的那把手枪现在还散落在社会上而不知去向！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把手枪给边城的社会治安所埋下的隐患是巨大的，一旦真的因为这把枪出事儿，那就是人命关天！

这才是张克最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