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十八）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张克便从惊愕中缓了过来。他冲着依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文的江天雪和马全恩使了个眼色，等他们坐回到椅子上，然后才看着张文说道：“张文，你现在负罪在身，想立功减刑的心理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在公安战线上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虽然你现在已经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但是你的工作经验和对于法律的认知应该比一般的老百姓强得多，所以大道理我就不跟你讲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话：立功可以，但一定要说实话，否则，产生的一切后果将由你全部承担。”

看着张斌冰冷的快要掉渣的脸，张文连连点头：“张大队长，您刚才讲的道理我懂。我现在已经负罪在身，再也不能给自己惹事儿了。所以，我张文可以负责任的说，接下来的话我负全责，如果有任何虚假或谎言，我愿意接受法律作出的任何处罚。”

“好的，我们现在开始。马警官，做好笔录。”冲着张文点点头，张斌又转头看了看马全恩，然后拿起一支烟点上，一边吸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张文，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看着张斌叼着香烟美美的吸烟的样子，张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然后才强忍着心中的烟瘾，看着张斌说道：“郝建成被杀这件事还要从他和汪梅之间的不正常关系说起，而康晓梅产生收拾郝建成的想法并且杀死汪梅的真正起因，也是在她知道郝建成已经与汪梅拿了结婚证、她找汪梅谈判希望汪梅放弃与郝建成之间的婚约而遭到汪梅的拒绝之后。但是，实话实说，按照康晓梅当时的想法，他只是想教训一下郝建成，并没有想杀害他的想法。只是在张克找的人收拾郝建成遭到他的强烈反抗之后，张克的一名手下狗急跳墙，用绳子勒死了郝建成。”

“不要概括，详细的讲，从头讲。”欠欠身子往面前的一个一次性纸杯里弹弹烟灰，张斌看着张文说道：“这样，我给你开个头：你现在告诉我，康晓梅要教训郝建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在这个过程中你都干了些什么？”

说完这番话，张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连同打火机一通交给马全恩，并且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马全恩领会到了张斌眼神中的含义，于是便放下手中的钢笔，拿着张斌递给他的香烟和打火机走到张文面前，把香烟递给张文并且亲自帮他点上火，然后把打火机还给张斌，坐回到椅子上。

接过马全恩递过来的香烟，迎着他的打火机点上火，张文先是猛猛的抽了几口香烟之后，才冲着张斌笑了笑以示感谢，然后才说道：“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再说了，其实您们也知道我与康晓梅之间的关系，像收拾郝建成、杀害汪梅这么重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跟我这个‘业内人士’讲？实话告诉您们，请人收拾郝建成这件事康晓梅跟我商量过，张克以及他手下那几个人也是我帮着康晓梅找的。但是，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会出现那种情况，如果我能预感到要出人命，我说什么都不会干这种事啊，最基本的法律常识我还是懂的呀！”

说到这里，张文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康晓梅为什么要教训郝建成？只有汪梅和郝建成之间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并且最后两个人拿了结婚证这一因素吗？”见张文啰里啰嗦但总是把问题说不清楚，江天雪只有像老师提问学生一样对着张文提问。

冲着江天雪笑了笑，张文把快要烧到手指头的烟头恋恋不舍的扔到地上并且用脚踩了一下，然后才看着江天雪说道：“江警官，您也是个女同志，我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您今后找了老公，结了婚，当发现您的老公出轨并准备和您离婚与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您的心情会是个什么样子？您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张文抬头看看江天雪眉头紧蹙、满脸讨厌的神情，然后笑了笑接着说道：“由于年代的特殊性，郝建成和康晓梅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拿结婚证，请了客，办了酒席，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夫妻。但是，随着时代的变革特别是郝建成发达并认识了汪梅之后，汪梅的年轻貌美和在奇玉石收藏方面的经验和魄力深得郝建成的喜爱，在这样的情况下，郝建成钻了他与康晓梅没有领结婚证的空子，偷偷的与汪梅办了结婚证，并准备把康晓梅一脚踢出郝家。在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康晓梅恼羞成怒，本想与郝建成翻脸，但又怕因此惹恼了郝建成并因此被郝建成‘净身出户’，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并在郝雷的情妇张晓梅的撮合下与汪梅坐在一起进行谈判。据康晓梅跟我讲，当时她对汪梅说，只要她汪梅能主动离开郝建成，要多少钱康晓梅都会给她。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汪梅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说他与郝建成之间似真爱，并不是看中了郝家的财产和郝建成手里的钱。所以，即便是康晓梅把郝家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她，她也不会离开郝建成。”

“对此，康晓梅恼羞成怒，于是便产生了教训郝建成和杀害汪梅的想法？”听完张文的话，江天雪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看着张文继续说道：“不过康晓梅完全不应该这样。郝建成抛弃她与汪梅结婚当然不对，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法律上都有待商榷。但是她康晓梅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啊，她还不是背着郝建成与你张文厮混了好几年？按照康晓梅的逻辑，如果郝建成知道了你张文与康晓梅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要找人收拾康晓梅甚至找人杀了她？”

看着江天雪一脸讥讽的表情，听着他话中带刺的话，张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面对自己曾经的部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他张文的脸上怎么能挂得住？

“在康晓梅有了报复郝建成和杀害汪梅的想法之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了你，并让你帮她出主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找到了你的‘小兄弟’张克，并且让他出面教训郝建成？”见张文被江天雪的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张斌先是冲着江天雪笑了笑，然后看着张文问道。

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一脸平静的说道：“张大队长您分析的很对，情况就像您说的一样。在有了收拾郝建成的想法之后，康晓梅第一时间找到我商量对策。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下，我只好答应她帮她想办法，并且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克。张克是干什么的咱们在座的各位都清楚，所以找他办这件小事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克在这件事上竟然失了手，把郝建成弄死了。张大队长您是不知道，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无异于五雷轰顶，天塌地陷啊！从心里后悔帮康晓梅办这件事!”

“把这件事情详细的讲一遍，越详细越好。”看看张文，张斌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的，张大队长！”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先是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然后突然对着张斌笑了笑：“张大队长，我这好长时间没有抽烟了，咱们两个曾经共事多年，您知道我有一个习惯，在写材料或者说重大事项的时候，没有烟这个东西......”

“老马，给张文一支烟！”不等张文把话说完，张斌便冲着他摆摆手，然后看着马全恩说道。

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走到张文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到他面前，然后又没好气的帮他点上烟，马全恩才闷闷不乐的走回到椅子上重新坐好。

“谢谢，谢谢！”接过马全恩递过来的香烟，张文如获至宝。他先是猛猛的抽了两口烟，然后看着张斌等人说道：“在和康晓梅商量好计划之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了张克。这次我们没有去酒店，而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谈了这件事。”

“你和张克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康晓梅在不在？”看看张克，江天雪问道。

“她不在，是我一个人找张克谈的。”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张克先是看了看手中已经没剩多少的香烟，赶紧把烟放到嘴里抽了两口，然后才对江天雪说道。

“教训郝建成是康晓梅的主意，他不在场，你如何和张克说？”对张克的话，江天雪并没有完全相信，而是一脸严肃的追问道。

把手中已经燃烧到海绵烟嘴的香烟头扔到地上并狠狠的踩了一脚，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张克抬头看了看江天雪微笑着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张克做得就是杀人越货的生意，他从来不问客户的目的，只关注干什么事、给多少钱，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干，至于委托人是谁，不重要，他也不问。”

冲着张文点点头，江天雪示意他继续。

“在张文的办公室里，我和他讲了要教训一下郝建成的想法，并且特别跟他强调，只是‘教训’，但下手不能太重，可以让他断胳膊断腿，但不能伤的太重更不能出人命。”看看江天雪和张斌，张克接着说道：“听了我的话之后，张克只是笑了一下，从他的笑容中我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想什么好事儿。他知道我和康晓梅的关系，当时他绝对认为教训郝建成是我的主意。我相信，如果您们和他说起这件事，他也一定会说，当初让他收拾郝建成就是我张文的主意。所以，您们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说到这里，张文停下话题，然后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江天雪、张斌和马全恩。

“我们只相信事实，不会被一个人的言辞所左右，对于所有犯罪嫌疑人的交代，我们都会认真调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冲着张文冷笑了两声，张斌接着说道：“根据你的陈述，也就是说在康晓梅得知汪梅和郝建成拿了结婚证之后恼羞成怒，随之便产生了杀害汪梅的想法。同时，对于郝建成她怀恨在心，但鉴于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来，她并不想杀掉郝建成，而是想找人教训他一下，并以此促使郝建成回头，和她康晓梅重归于好？”

“张大队长，您分析的很正确，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张文冲着张斌点点头回答道。

“你和张克商量的关于教训郝建成的时间是哪一天？失手造成郝建成死亡的原因是什么？”看看张文，张斌接着问道。

“12月10号，广西柳州有一场全国性的观赏石博览会，活动组织方邀请了郝建成和康晓梅。但是，郝建成因为有一个商业上的重要活动，所以就让康晓梅和他的儿子郝雷带着藏品去参加。因此，康晓梅就和我商量，决定在10号和11号，在她与儿子郝雷不在边城的机会教训郝建成，这样就免除了郝建成对她的怀疑。所以，我和张克商量后，把教训郝建成的时间定在了康晓梅和郝雷去广西参加活动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11号的晚上。”也许是话题接触到了郝建成被杀的实质性话题，说完这番话之后，张文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一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挼搓着。

“继续说，说细节。”看看张文，张斌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好的。”冲着张斌点点头，张文先是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然后才看着张斌说道：“把我的方案告诉张克之后，张克接受了这项‘业务’，并且告诉我，郝建成是边城的名人，在教训他这件事上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所以，他要亲自组织并亲自参加，所以，他让我多出些钱。我把张克的要求和康晓梅商量了一下，将原来商定的给张克的‘辛苦费’从20万元涨到30万元，并且在见面后的第二天将20万元‘预付款’打到了张克的银行卡上，余下的10万元在事情办完后再付给张克。20万元钱是郝雷按照康晓梅的指令，从郝建成一号玉石矿的账户上划拨的。如果不相信，您们可以查一下张克的银行账户，12月4号上午，他的银行卡是不是有20万元进账？”

说到这里，张文停下话题，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张斌、江天雪和马全恩。

“为了教训郝建成，康晓梅给了张克30万元，而作为这个计划的策划者和参与者，康晓梅给了你多少钱？你不会说是为了‘情’而无私奉献吧？”见张文无缘无故的停下了话题，张斌冷笑着看看他问道。

听完张斌的话，本来就很紧张的张文脸上有增加了些许尴尬：“张大队长......”

“这是我们在你原来的办公室的一个小保险箱里搜到的一张现金支票，金额是300万元，兑付日期是12月12日，支票上的签字人是康晓梅。”不等张文把话说完，张斌就接过江天雪递过来的一张支票冲着张文晃了晃，然后接着说道：“在杀害汪梅和郝建成这两起杀人案中，你是康晓梅的参谋。只是动了动嘴，你便得到了300万元的报酬。张文，你是一个被警察职业耽误了的‘企业家’，如果当初你在这条路上发展，你现在可能早就是边城第一富翁了。不过让我想不到的是，这张支票的兑付日期早就过了，你完全可以在我们抓捕你之前将这笔钱变现据为己有，但你为什么没有到银行兑付？”

抬起头来看看张斌，张文低下了头，想了半天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张斌小声说道：“张克在教训郝建成这件事上失手造成郝建成死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敢去银行兑付这张支票？再说了，当得知郝建成被害这件事情之后，康晓梅跑路了，我一个人去银行也兑不了啊！”

冲着张文点点头，张斌说道：“好了，说一下张克教训郝建成的事情，要说详细，不能漏掉一个细节。”

抬头看看张斌，张文余惊未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看着张斌说道：“12月11号晚上，也就是我和张克商量好要对郝建成动手的那天晚上九点多，张克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现在郝建成和汪梅正在益阳咖啡厅喝酒，喝完酒之后他们肯定会在一起过夜。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收拾郝建成的事情就会很麻烦。怎么办？听了张克的电话之后我告诉他，没事儿，按照计划执行，今天晚上汪梅不会和郝建成在一起，你们尽管按照计划......”

“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汪梅和郝建成不会在一起睡？”听张文这么说，张斌好奇的打断他的话，然后看着他追问道。

“因为我知道，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汪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看张斌，张文愈发紧张，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