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忏悔（十六）

“张克，我算是看明白了，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根本就没有积极靠拢政府，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的想法，而是一直跟我们捉迷藏。”看着张克磕磕巴巴的样子，江天雪实在忍不住了。她从身边的资料袋里拿出一沓资料，然后看着张克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不想跟你再啰嗦下去了，既然你不想说，放弃了将功折罪的机会，那就由我来说吧！”

听了江天雪的话，张克有些惊讶的看看她，然后又默默的低下了头。他心里清楚，对于香港邮寄来的包裹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因为他知道，一旦公安机关真的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查清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所作所为，自己可能就真的完了。现在自己闭嘴不说就是想赌一把，万一张文没有向公安机关交代，而江天雪现在是在蒙他，想从他的嘴里套话，自己现在的态度是不是可以帮助自己逃过一劫？凭天由命吧！

“张克，在帮助张文和康晓梅接收来自香港的包裹这件事情上，你的作用并不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张文和康晓梅接下了这个包裹这么简单，而是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发挥了接货、转货等十分重要的作用。”看着张克低着头默默无语的样子，江天雪知道他在“蔫抗”，所以便直接把话题说到了根子上。

“江大队长，这......”

“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说了，我替你说吧！”不等张克再说下去，江天雪便冲着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了看手中的材料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为了让你帮他收一个包裹，张文竟然给了你20万元的‘辛苦费’，如果这个包裹没有问题，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而如果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可能接受张文如此厚重的‘奖励’？是张文傻还是你傻？”

说到这里，江天雪冷笑了两声看了看张克，然后接着说道：“也许是你‘张总’公务繁忙，忘了这件事情的经过，所以，现在我帮你还原一下这件事情的真相：在喜来登酒店聚会的第二天，你拿着张文送给你的银行卡到银行查了上面的存款数额，当发现上面足足有20万元的时候，你吓了一跳。你心里很明白，如果从香港寄过来的东西是一般的物品，他张文不可能让他来替他代收。再说了，如果这些东西他张文作为公职人员不方便接收，康晓梅不能接吗？可他们为什么偏偏选择花费这么大的本钱让他张克来做这件本来一伸手就可完成的事儿？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说不定会是一个大阴谋。所以，在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你很不安并且在当天中午就找到了张文。”

说到这里，江天雪停下话题看看张克：“张克，我不是心理学家，更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是我保证，我刚才的分析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与当时你的心理动态百分之百的吻合。你说呢？”

抬头看看江天雪，张克没有说话，而是把头低的越来越低。

“找到张文之后，你说出了你心中的顾虑，并且告诉张文，如果他不说出实情，你就不会帮他办这件事，而且把他给你的银行卡还给了他。”江天雪没有理会张克表情上的变化，而是打开手里的一沓资料，然后接着说道：“见你如此坚决，张文万般无奈只好告诉你，从香港寄过来的是一种新型毒药，目前这种毒药还没有面世，是他通过朋友在国外搞到的。他之所以要这种毒药，是为了做实验用的，之所以自己不收这个货，是因为他的职业不允许，而不让康晓梅替他收货，是因为对康晓梅的不信任，说女人嘴上没有把门的，担心因此泄密，所以才把事情交给你去做的。同时他也告诉你，你只是个接货人，只要把这件货收下，做好保密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你完全可以不管。张克，你告诉我，我刚才替你说的这些话有没有问题，张文当时是不是跟你这样说的？”

抬起头来看看江天雪，张克默默的点点头，然后又赶紧低下了头。

“张克，在接到那个从香港寄过来的包裹之后，是谁从你那里取走的包裹？”见江天雪端着茶杯站起身来到后面的茶台上倒水，马全恩看着张克问道。

一脸愁容的抬起头来看看马全恩，张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拿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上火吸了两口烟之后才看着马全恩说道：“在收到香港寄来的包裹之后，我马上给张文打了电话，第二天，来取货的却是郝建成家的保姆王大玲，也就是前段时间和郝建成、汪梅一起被害的那个女人。当时我心里很纳闷，张文之前亲口告诉我，这种毒药是拿来做实验用的，可是派人来拿货的却是一个保姆，而且我可以断定，这件事情康晓梅一定知道，而王大玲来我这里取货，也一定会是康晓梅派来的。所以当时我还给张文打了一个电话落实这件事，但张文告诉我，把货给王大玲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不要我管。”

“收到包裹之后你是否打开看过？是不是完好无损的交给了王大玲？”这时，江天雪走到桌前，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张克问道。

看看江天雪，张克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默默的点点头，然后悄悄的抽起烟来。

看着张克睁着眼睛说瞎话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江天雪眉头紧蹙，蹭的一声站起身来，刚想对着张克发火，但很快就被张正初的一个眼神按在了椅子上。

“张克，张文和康晓梅从香港购买毒药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知道他们的这种行为违法，却为了朋友之间的仗义和20万元的金钱，你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从道义来讲，你这是助纣为孽，而从法律上来讲，你这是共同犯罪。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张正初一脸平静的看着张克说道。

冲着张正初点点头，张克唯唯诺诺的说道：“张处长，您刚才讲的道理我知道，但是，我对法律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如果张文或者康晓梅拿着从香港寄过来的毒品去犯罪了，而我在明知所寄的东西是非法的情况下还帮着他们办这件事，那我就是共同犯罪，理应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据我所知，他张文和康晓梅并没有拿这些东西去害人，所以我就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张处长，我说的没错吧？”

看看张克，张正初笑了笑，但只是转眼之间便马上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他先是冲着张克点点头，然后才对他说道：“你刚才的说法基本正确，但是缺少了一个前提：张文和康晓梅是不是拿着经过你的手的毒药去犯罪了。现在我告诉你，是的，他们用这些毒药谋害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涉嫌投毒杀人且已成事实。”

“啊？张处长，这......”张正初的话刚一落地，张克便噌的一声跳了起来，瞪着一双惊愕的快要掉在地上的眼珠子看着张正初，脸色蜡黄，头上冒汗，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不由自主的跳起舞来。

扭过头来看看江天雪，张正初冲着她点点头：“江大队长，你把张文和康晓梅拿到毒药之后的所作所为和张克讲一下，让他明白一下什么叫助纣为孽，什么叫共同犯罪！”

“是！”冲着张正初点点头，江天雪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然后看着惊魂未定的张克说道：“在知道香港寄过来的毒药到了之后，康晓梅安排他们家的保姆王大玲到你那里取了毒药，然后命令王大玲将其中两小瓶毒药倒进一瓶法国进口的葡萄酒里，并将这瓶加了毒药的葡萄酒交给了郝建成的儿子郝雷的情妇张晓梅。这个时候，康晓梅和郝雷正在广西参加一次全国性的观赏石博览会。他们遥控指挥完成了这次罪恶计划的前期工作。”

借着江天雪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张克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江天雪，但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恐怖起来。江天雪平静的表情下讲述的却是一次血腥恐怖的杀人案件，而自己无形当中就成了这个案件的主角，杀人的凶手。想到在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强逼着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天雪。

把手中的水杯放到桌子上，江天雪依然神情严峻的看着张克说道：“在完成上述操作之后，远在广西柳州的郝雷打电话给汪梅，告诉他有一位朋友送给他一瓶正宗且昂贵的法国葡萄酒，由于他不在家，这位朋友就把酒放在了好朋友张晓梅那里。所以，郝雷让汪梅去张晓梅那里把酒拿回家好好品尝一下。汪梅嗜酒如命，特别是对法国葡萄酒情有独钟。所以，在接到郝雷的电话之后，汪梅第一时间赶到张晓梅供职的公司，拿到了郝雷送给她的那瓶酒，并且在拿到酒之后的第二天约了郝建成，在郝雷的益阳咖啡厅里兴高采烈的品尝了那瓶葡萄酒。七天之后，康晓梅让王大玲加到葡萄酒里的毒药发作，汪梅命归西天。”

说到这里，江天雪停下话题看看张克，然后站起身来指着他说道：“张克，我刚才的话你肯定听明白了，但如果你要装糊涂，我就帮你归纳一下：张克和康晓梅秘密制定了杀害汪梅的计划，张克通过他香港的朋友搞到了这种世界上新发明的剧毒药品，然后把这些毒药从香港发给了你。为了朋友之间的仗义特别是那20万元的‘跑腿费’，你承担了‘中间人’的角色，把毒药交给了张文和康晓梅。在拿到毒药之后，张文、康晓梅和郝建成的儿子郝雷共同实施了杀害汪梅的计划。12月18日，我们在边城市人民公园的草丛里发现了汪梅的尸体，经过验尸，验证了我刚才说过的那番话。”

说完这番话，江天雪停下话题，然后合上手里的资料，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克说道：“根据我国的法律规定，张文、康晓梅、郝雷目无国法，草菅人命，故意在葡萄酒中下毒，导致汪梅中毒而死，必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而你张克......”

“江大队长，请您不要说了，我知道错了，知道自己有罪。但是我是上了张文和康晓梅的当才做出这等蠢事的。看在我积极向政府靠拢，举报张文等人的犯罪罪行方面的表现，能不能轻饶了我呀？我真的不想死，我还年轻啊！”不等江天雪把话说完，张克便打断了她的话语无伦次的狡辩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个横行边城市多年、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头目竟然哽咽着哭了起来。

等张克稍微平静了一些，江天雪才看着他说道：“张克，你自己所犯的罪行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该怎么办你更明白。掉眼泪，哭鼻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任何用处，有用的就是我今天跟你说了不下十遍的那几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克，你想一下，在帮助张文、康晓梅传递毒药这件事情上，你还有什么没有说的？”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正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克，然后接着说道：“不过我提醒你，这是公安机关在这个问题上留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就......”

“张警官，您不要说了，我知道是什么事儿了！”不等张正初把话说完，张克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打开办公桌下面的一个小保险箱，捧着一个小盒子走到张正初面前说道：“张警官，从香港寄过来的包裹中一共有四瓶毒药，康晓梅让王大玲拿走了两支，剩余的两支还存在我这里，我今天把这个东西交给您们公安机关，也算是放下了一个重重的心理负担，同时也是我向政府主动坦白交代问题的一种表现。您们收下吧！”

听了张克的话，看着他手里捧着的那个小盒子，江天雪、马全恩和吕长江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冲到张克面前，打开张克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盒子，见两支毒药完整无缺的“躺”在里面，三个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在这时，江天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然后一脸笑容的划开了接听键：“张大队长，毒药找到了，就在......好的，马上！”

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江天雪脸上开心的笑容突然换成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他走到张正初面前，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