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二线阵地

王建业从望远镜里观察着阵地上的一切。根据以往经验，敌人撤退后，很快就会进行第二轮炮击，并组织兵力再次发动进攻。

团里从军官到士兵，大多没有与日军交战的经验。刚才日军的第一轮进攻，便让负责守卫的一个连伤亡接近一半。建制虽在，便几乎没有了战斗力。

环形阵地太过狭窄，防御力量无法全部展开。面对鬼子炮火时，下面的营长连长都没有什么好对策，只能缩着脖子挨炸。

如果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轮炮击，自个儿的一个团都得搭进去，王建业决定到一线亲自指挥。

他扎好武装带，短枪斜背，带着两个卫兵出了指挥所，快速跑到阵地上。

“团长，您咋来了？看俺缴获的指挥刀……”小武子感觉有些意外，高兴得把中岛的指挥刀举到王建业跟前。

“一连长呢？”王建业问道，对小武子缴获的战刀看也不看。

“炸死了！”小武子答道。

王建业严肃地说道：“现在我任命你为一连代理连长！阵地上留两个观察哨，其他人全部撤到二线阵地！”

“是！”小武子啪地打了个敬礼，大声答道。

没想到王建业火气更大了，二话不说一把将小武子按倒在地。几乎是在两个人倒下去的一瞬间，一颗冷弹贴着王建业的军帽嗖的飞了过去。

小武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只见王建业涨红着脸，冲着他大声吼道：“阵地上不准打敬礼！听清了没有？”

“听……听清了……”小武子这才明白，敢情自个儿刚才一敬礼，恰好暴露了王建业的身份。而对面的日军狙击手伺机埋伏，专门瞄着长官呢！想到这儿，小武子感觉有些后怕，自个儿差点酿下大错！要不是团长反应及时，那颗子弹就躲不过去了。

他再也不敢大意，爬起来冲着战壕里的兄弟喊道：“留下两个观察哨，所有人撤回二线阵地！”在以后的日子里，小武子无数次回忆起这惊险一幕，并讲给手下的兄弟听。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王建业所在的部队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前线阵地上不准打敬礼。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条规定，王建业部队在无数次战火中，虽然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去，但是基层军官基本没有被狙杀的情况。

在王建业亲自指挥下，一连幸存的士兵迅速撤离一线阵地，转往后面二百余米远的二线阵地。就在大家刚刚撤回不久，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便开始打炮。炮弹一发接着一发砸在一线阵地上，在剧烈的颤抖中，尘土飞扬，一线工事再次被犁了一遍。

好悬！大家都暗自惊叫。如果不是撤退及时，恐怕这些兄弟没有几个人能活着走下阵地，大家愈发敬佩起王建业来。

重新组织起来的日军在中岛的指挥下，几乎是踩着炮点冲上了一线阵地。

中岛被小武子一枪击中，子弹在胳膊上钻了个洞，但没有伤到骨头。简单处理完伤口，他再三向服部寅次郎请求带队出击，以雪负伤丢刀之恨。

寅部寅次郎对这种顽强的武士精神很是赞赏，便把自己的佩刀送给了他。

这次进攻异常顺利，没有遇到国军的任何抵抗，便轻松占领了阵地。他立刻命令旗语兵，请求炮兵延伸射击，以扩大战果。

很快，日军的步兵炮开始做延伸射击，炮弹瞄向二线阵地的守军。

二线阵地依山而建，是仰天山的永久性工事，相比一线阵地也显得比较牢固。战壕上不仅覆盖了松木沙包，还有大大小的散兵坑，日军的炮击造成的伤亡明显下降了许多。

王建业站在掩体内，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阵地上升起的膏药旗，一边听从一线阵地撤下来的两个观察哨汇报情况。

二线阵地集中了全团所有的轻重火力，凭借着地形上的优势，王建业对阻击日军的进攻还是比较有信心。让人头疼的是日军的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射程远，威力大。他琢磨着如何拖到天黑，派人去偷袭日军的炮兵阵地。如果能打掉日军的炮兵阵地，依仰天山的险要地形，击退敌人应该不在话下。

不出王建业所料，炮声刚停，日军和皇协军的混编队伍便展开了队形，向二线阵地发起了冲锋。

“传令下去，把敌人放到五十米再开火！”

二线阵地前的坡度更长，而且崎岖不平，这对攻守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随着王建业的命令，机枪手迅速找好自己的位置，一颗颗手榴的后盖也被拧开，一字排在战壕沿上。

中岛脱了上衣，额头扎了条写着“必胜”的白布，冲着国军阵地高高扬起指挥刀：“攻击！”

王建业拿望远镜紧盯着敌人的进攻步伐，心里面默默计算着距离。

二百米，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打！”

一声令下，平静的战壕突然冒出无数个人头，一颗颗拉着青烟的手榴弹猛然投出，像一群飞起的麻雀，飞向进攻中的日伪军。

“轰！轰！”伴随着阵阵爆炸声，阵地前腾起无数道烟柱，在人群弥漫开来。冲在前头的几名日兵和皇协军措手不及，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后面的日伪军进攻势头不减，端着枪踩着同伴的尸体，一窝蜂般继续往前冲。

“嗒嗒嗒……”重机枪响了，喷出一道长长的火舌。紧接着各种火力全开，口径不一的各类子弹密集地射向日伪军。

“射击！”中岛挥舞着战刀，左手持南部十四式短枪，竭斯底里地吼着。在他的鼓舞下，日伪军一边呐喊一边射击，向国军阵地发起猛烈冲击。

小武子刚刚升任代理连长，带领着几十个兄弟据守在掩体附近。他从一名阵亡兄弟的身上取过步枪顶在肩上，左膝微曲，右腿绷直，身体向前趴在战壕沟沿，准星锁住了一名身材微胖的皇协军。

“姥姥的，让你当汉奸！”他心里面默默咒骂着，扣动了扳机。子弹在空中划过条直线，在那名皇协军的胸部撕开一个洞，钻进他的体内。他闷哼了一声，一头栽了下去，身体沿着陡坡滚到一座巨石前，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中正式步枪射程不及鬼子的三八大盖，但是弹丸粗。一旦击中对手，所造成的伤害更大，被击中非死即残。

小武子一枪得手，心里面兴奋不已。他退出弹壳重新顶上膛火，正打算搜寻下一个目标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爆炸。

在爆炸的一刹那，小武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鬼子的掷弹筒！”

爆炸的冲击波在狭长的战壕里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浪，把小武子掀飞出去。他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身体急速下沉、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他伸出手努力摸索着，终于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是沙子吗？不太像！难不成俺死了？

小武子的大脑飞速地转了几圈，鬼子榴弹的爆炸地点好像就在团长的掩体旁边，团长呢？有没有事？

他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团长！”猛地坐了起来。

这一嗓子把医护兵吓了一跳，手中的消毒棉纱差点掉在地上。

“你醒了？”

小武子努力睁开眼，这才发现自个儿躺在团部的医护室里，外面黑漆漆一片，已然是深夜。这是咋回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伤兵，还有那些进进出出忙碌不停的医护兵。

正在清理污血的医护兵告诉他，他被鬼子的榴弹炸伤，昏迷了大半天。所幸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前沿咋样了？团长呢？”小武子急切地问道。

“团长没事！”医护兵说道，“小鬼子的炮打得真邪乎，好多兄弟都炸死了！”

小武子一把推开医护兵，从病床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身体的各个部件居然完好无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便往外跑。

“给你包扎一下……”身后传来医护兵的叫声。

到了阵地前，小武子了解到，白天的战况异常惨烈，折了不少兄弟。好在团长王建业亲自指挥，阵地尚在。

进了临时指挥所的掩体内，王建业举着马灯，正和几个营连长围着一张地图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看到小武子进来，王建业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继续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

几个营连长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有的缠着绷带。这其中有刚刚提拔上束的两个连长，也就是说，把一连长算进去，王建业已经损失了三个连长。

小武子也未吭声，自顾寻了个角落蹲下，听团长他们研究什么。一扭头，在旁边居然发现了自个儿缴获的那把鬼子指挥刀。他兴奋地拿在手里，借着昏黄的灯光去看那刀锋。

小鬼子的刀真不孬！据说这一刀下去，能把一头牛劈成两截。他拿在手里挥舞了两下，沉甸甸的，这时就听到团长喊他：“小武子，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