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谁是共产党

连部设在清风寨山顶最大的石屋子里，由四间石屋贯通。木匠出身的秦大壮在兄弟们的帮助下，砍了几棵松树，做了一张大会议桌和几张长条凳。乍一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吴敬之进屋的时候，几个排长和班长已经到齐了。

现在的清风寨已经扩充到四个排，排长分别是和青山、黄修明、李春生、郭成道。班长都是从新兵队伍中挑出来的，秦兆龙也在其例。

赵明训坐在正中间，石头作为赵明训的警卫员，一直跑前跑后为大家烧水倒水。见吴敬之进来，赵明训也不客气，立即宣布开会。

会议一开始，赵明训对清风寨当前的状况进行了分析。清风寨目前的人员扩充非常迅速，已经超过了一个正规连的规模。但是同时种种问题也随之暴露出来，训练跟不上进度，战斗力下降。

更重要的是粮食、枪械、药品严重匮乏，平均不到十人一条枪，很多新兵甚至连把砍刀都没有，只能拎着根木棍。如此的装备，别说打正规战，打场伏击战都困难。

说到这里，赵明训接过石头递过来的粗碗喝了口水，环视了一圈。

几个排长班长听了，也都沉默不语。现实的困难摆在面前，团里又不提供任何援助，谁也没有好办法解决，总不能像土匪那样去抢吧？

吴敬之打破沉默，清清嗓门说道：“还有，前些日子我们接连搞了几次行动，伏击鬼子卡车、袭击南霍陵据点。但是鬼子一反常态，没有采取任何报复行动，这极不正常。”

他看看大家，又看看赵明训，不露声色地说道：“这很有可能是鬼子在积极策划大的动作，而且就在这几天。希望兄弟们都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做好应战。”

赵明训点点头表示赞同，接过话茬说道：“各排各班把装备都统计一下，没有枪的争取做到人手一把大刀。至于办法，你们自个儿去想！一旦鬼子来了，咱们可不能赤手空拳上阵。还有，新兵的训练要调整一下，这几天抓紧时间，针对突发状况下的应变速度和能力，集中搞一下演练。”

听到这里，几个排长和班长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显出为难的神色。人手一把大刀，谈何容易？一把大刀往轻了说也得七八斤，这一百多把大刀就需要上千斤铁，上哪儿捣鼓去？

最后和青山站起来，说道：“长官，这人手一把刀怕是太难了！打刀需要铁匠，一时间也找不齐打铁的人手。还有铁，咱山上也没那么多啊！”

“不是没那么多，是没有！”赵明训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怎么打刀？”

“这是你们的事情，铁、铁匠自个儿想撤儿，我要的是三天之内每人一把大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一下子都明白了，赵长官这是豁出去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于是几个人齐刷刷站起来，大声答道：“是！”

一支铁了心跟鬼子干到底的队伍，在既无外援又无后勤补给的情况下，开始着手打造大刀。没有铁，就到周围村子里去借。说是借，其实跟抢差不多。老百姓家里凡是与铁沾边的家伙什，被搜罗一空，铁锅、秤砣、铁盆、锄头……

附近干过铁匠活的十几个人，也被半请半绑弄上了山。

没有烧铁的焦炭，便砍了山上的树作烧材。清风寨半山腰的跑马场上立刻热闹起来，架起十几堆大火。每个排抽出十个兄弟，给铁匠们打下手，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响成一片。

三天时间，打造出了七十多把大刀。用木材烧出来的铁，硬度和钢性显然差了许多，砍在木头上，很多刀都卷了刃。但不管怎么样，总比赤手空拳强了许多。

即便是这样，那些没有枪的兄弟，仍然做不到人手一刀。

赵明训优先把这些刀配给了一排，相比其他几个排长，一排长和青山办事精练，一排的士兵中有几个是警备团的老底子。所以在九连的四个排中，一排的战斗力是最强的。

正当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清风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大家都感到头疼的吴连成。赵明训看着从山下走来的吴连成，一个劲儿地皱眉头，天晓得这座瘟神又会给清风寨带来什么？

和上次一样，吴连成带来了一个排的卫兵。`不出赵明训所料，吴连成带来了一道让人窝火的命令：审查九连内部的共党分子。

“共党分子？哪来的共党分子？”在连部指挥室里，赵明训压着心里的怒火，跟吴连成解释，“这清风寨上的兄弟，除了警备团的几个老兵，其余的都是从附近刚召上来的新兵，怎么可能有共产党？”

“有没有共产党你说了不算，我得查查才知道！”吴连成嘿嘿干笑了两声，露出发黄的两颗门牙。

“得，您查吧！不过有件事儿属下得向您汇报，鬼子最近可能有大动作，清风寨正在积极备战！”

“团部都没有得到情报，你们从哪儿知道鬼子有大动作？”

“属下猜的！”

“笑话！作为一连之长，仅凭自个儿的猜测，就搞得鸡飞狗跳？”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差一点拍了桌子。最后还是赵明训妥协，人家是堂堂的副团长，自个儿小了好几级呐！而且吴连成是师长的堂弟，单单冲这个关系，整个新四师就没人得罪得起。

吴连成首先把目光盯在吴敬之身上，作为本家，他丝毫没有顾及宗亲的感情。在连部指挥室，吴敬之面对着持枪的几个卫兵，泰然自若。

“吴先生，听说你以前是教书先生，在哪儿教书？”

“是的，益都师范，教国语。”

“放着好好的书不教，咋当起兵来了？”

看着吴连成咄咄逼人的架势，吴敬之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吴长官，你这话说得欠妥！作为一名国语老师，我自然希望留在学校教书。但是鬼子来了，我的学生也都上了前线。而我只是受赵长官邀请，一同抗日，还不能算作真正的军人。”

吴连成围着吴敬之慢慢转了一圈，试图从他脸上一丝惊慌和破绽。但是很遗憾，吴敬之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得像啦家常。

两个人一问一答，吴连成几乎将吴敬之的家底刨了个遍，也没发现一丁点与共产党沾边的信息。

站在石屋外的赵明训来回踱着步，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在他心里，吴敬之是自己请来的，怀疑吴敬之便是怀疑自己。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吴连成的真正意图是否针对自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清风寨成立的这个所谓九连，在上峰那里并不被信任。

退一步讲，即便吴敬之是共产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中国人，都是为了抗战，干嘛你我分得那么清楚？

最后，赵明训实在忍不住，一步跨进屋子里，向吴连成敬了个礼说道：“吴长官，吴敬之先生是我请来的，在兄弟们中间很有威信，对抗战事业也不遗余力。属下愿以性命担保，吴敬之先生绝对不是共产党！”

听了这番话，吴连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赵连长担保，自然没什么问题。吴先生，您请便。”

出乎吴连成意料，吴敬之却坐着没动，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吴长官认为在下没问题，还有一事请帮个忙。”

“啥事？”吴连成问道。

“我自从跟随赵长官以来，大小也打了几次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寇踏上中国土地的那刻起，在下便决意抗战到底。如今在这清风寨上，吴某人也算混了个脸熟，只是身份有些尴尬。请吴长官念在抗战大业的份上，正式批准我加入国军。”

吴连成一听心里面那个气，咋地？老子没找到你的碴，你小子倒跟老子要起身份来了！这不是明白着摆功劳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笑了笑说道：“这是当然！不过嘛……我虽是副团长，却没有这个权力。等我回到仰天山，一定把吴先生的情况向团座汇报，给吴先生一个响当当的身份！”

“那就多谢了！”吴敬之站起身，冲吴连成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吴连成暗自哼了一声，翻了翻桌子上的花名册，目光落在和青山的名字上。他用一根手指敲了敲花名册上的名字，问赵明训：“这个和青山，好像被鬼子俘虏过吧？”

赵明训听了一愣，反问道：“长官，和青山可是警备团的老兵，跟随我多年，您不会怀疑他是共产党吧？”

吴连成故作姿态地说道：“赵连长，在这多事之秋，啥人也不得不防，啥事也不得不防。我知道他是你了下的老兵，但是为了党国利益，我也不能不倒行公事，你把他叫进来吧！”

“和青山正在对新兵进行实战训练，鬼子说不定何时就会来。这个时候审查和青山，恐怕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