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王胖子做贼心虚 遇王凯吝啬打妻

到了八点半，我准时拿着笔记本和笔，去大会议室开例会。

袁校长照例让各科室主持工作的副科长一一述职。轮到我时，我说：“食堂最近一段时间，在袁校长的有力领导和大力扶持下，各项工作都上了正轨。食堂进货，有会计把关，份量不会少。质量由我和会计共同把关，不存在权利寻租的空间。上周五，发生了一起突发事件，自来水公司因为临时水管破裂抢修，导致水压不够，蒸饭机只能用一半。但这件事情在袁校长的大力协调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而且食堂中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已经建立起完善的监督制度。除了食材外，进到打包盒子、餐巾纸、一次性筷子、打包袋子等等，由会计点数，先过一道关；然后我拿着送货单核对数目，最后小苏负责入库、登账，三道关卡。另外，也有供货商请我吃饭，我不吃他们一顿。因为吃人的嘴软，他要是在货物上动手脚，以次充好怎么办？所以，食堂中心绝不存在吃拿卡要的现象，我庄文也不是那种畜生人，不做畜生事！”

我一番话说完，沈副校长面带微笑，王胖子和赵锐洪脸色大变，但是不好发作。

我接着说：“我们食堂的副手小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做了很多工作。包括且不限于，吃饭人数的统计、打包材料的进货登账、出库领用签字、日常维修等等工作。有个别同志背地里说小苏的坏话，说他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我正在考虑送一面镜子给这个人。你不是拿着镜子光对别人照，也照一照自己，你的历史清白吗？你有没有小苏的敬业精神？有没有小苏的吃苦耐劳精神？向大家汇报完毕。”

接着是其他科室的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发言，最后是沈副校长、王胖子发言，袁校长做总结，提要求。

散会后，我一身轻松，拿着笔记本走回办公室。

忽然王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居然当着小苏的面问我：“庄主任，你在会上说的，背后有人说小苏的坏话，是哪个？”

我不屑地说：“有个别的小人在袁校长面前捣空，说小苏这不好那不好，我也不好问袁校长是谁说的？问了袁校长也不会告诉我！”

王胖子悻悻地走了，小苏看着他的背影说：“鬼额！居然还有脸来问？不打自招，不是你王胖子说的你紧张个什么？”

我笑了笑，点上一支烟，去大厅里监督刷卡了。

小苏看看吃饭的人不多，又出去串门了，我也不想说他，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过了一会，小苏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说：“主任啊，王胖子又出事了！”

我说：“你小道消息真多，出什么事了？”

小苏说：“财务科的徐科长，和王胖子干起来了！两人狠狠地吵了一架！”

我问，为什么事吵架？

小苏说：“为两件事情。一是按照分工，徐科长归王胖子管，可王胖子嚣张跋扈，一点没有沈副校长平易近人，徐科长就向着沈副校长。最近学校事多，不是每月都弄加班么？徐科长把各科室人员的加班次数统计好了，先送给沈副校长看，最后才给王胖子看。王胖子就怀恨在心，处处找徐科长的不是。今天为了报账，王胖子把教导处的费用，让徐科长立刻给他送到局里去报账；可是手续不齐全，徐科长就说报不了，财务有规定。王胖子就对徐科长破口大骂，徐科长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对骂一顿，把王胖子气得半死，两人到袁校长那里去评理了。”

我一听，立刻站起来，走到食堂后门口偷听，这里离校长室只隔一间库房。

就听袁校长的声音隐约传来：“......报账的事，要严格按照局里的财务规定办，任何人不得搞特殊，包括我在内！加班费的事，从下月开始，各科室哪几个加班的，什么事由加班，加了几天班，一律上墙公示，一定要公平公正！本来局里不同意周末安排加班，是我争取的。教师们工资不高，大家确实需要加班的，弄点加班费贴补一下，但是不能当做福利看待！再为这事纠缠，一律取消加班费！”

我听了暗暗佩服，袁校长什么事都知道！像王胖子，周六周日正常去钓鱼，来单位转一会，就算加班，都不干正事，肯定不敢上墙公示！

听到这里，校长室里一片沉寂。我知道王胖子和徐科长都无话可说，赶紧回到大厅里，监督刷卡。

过了一会，王胖子气呼呼地走进来，对我说：“庄主任，我们科室的几个人，不在食堂吃，打回办公室吃。”

我说：“可以，但是吃完了要记得把餐具都送回来。”

王胖子也不搭话，拿着饭卡走到刷卡机前，刷了三次卡，却不去拿菜，而是拿了几个打包盒子，要服务员把几份菜打在一起，带回办公室吃。

我注意看他，服务员已经给他打了四个鸡大腿，王胖子居然说：“再来两个，少了不够吃。”

于是我走进校长室汇报，说：“袁校长，王胖子刷了三次卡，却要打六个鸡大腿回去吃。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的老师也要打双份鸡大腿怎么办？给还是不给？”

袁校长不悦地说：“你去叮嘱服务员，刷一次卡只许打一个鸡大腿，任何人不许搞特殊。”

我说：“王胖子食量大，要是蔬菜不够，可以加些给他。但是鸡大腿是按人头订的，前面多打了，后面的师生就没得吃了......”

袁校长不耐烦地说：“这事你看着办！王副校长做出许多不好的事情，他在七中也呆不长了。”

我问：“校长，打算把他调到哪里？”袁校长深沉地一笑，对我说：“这个不能说，万一你告诉和你要好的人，就违反组织规定了......”

我心里暗暗高兴，走回食堂，把袁校长的精神传达给服务员。

这时食堂里走进来一个教师，个头不高，瘦瘦的，尖嘴猴腮。我一看，是黄老师，这个人教政治课，为人刻板，喜欢体罚学生。跟同事之间也经常吵架，因为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黄老师难得来吃，我也没有注意他。这时服务员卢翠华来说，打包盒子用得差不多了，我赶紧让小苏拿出库房钥匙去取。

不经意间，忽然黄老师和欧阳芳閠吵起来了！

我连忙走过去问什么事？欧阳芳閠说：“这个人难玩呢，我菜都打给他了，他冲我吼，说有人插队排在他前面，怪我们不管。”

我上前劝了几句，黄老师却越说越激动，骂我们食堂管理不善！还对着我指手画脚！

我火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叉到食堂外面，吼道：“不吃就滚！你今年三岁啊？有人插队插你前面，你当时怎么不说？你不找插队的，反而来找我们麻烦，岂有此理！”

小苏和几个服务员连忙赶过来，拉架，怕我揍他。

其他老师也过来劝解，但是都知道这黄老师没理，没人帮他说话。黄老师悻悻地走了，后来有一个多月没来食堂吃饭！

过了几天，我发现袁校长有个特点，就是他有两种模式。一种是仁慈模式，当他心情好的时候，谁找他事情，他都答应，笑呵呵地，非常好说话。另一种是敏锐模式，就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发火，但是到处转悠，那个部门做得不到位的，当场责令整改，不怒自威！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我摸到了规律，平时按三百人的份量订食材和水果，周六周日要减掉一半。

本来我是不赞同剩菜打包的，但是袁校长宽厚，对我说剩菜倒掉也是浪费，就让厨师和服务员们打包好了。食堂里的东西，他们少拿一点，睁只眼闭只眼，多拿了不允许。

从节约成本考虑，厨师汪春兰每天开订货单给我，我都酌情减掉一点。比如炒藕好吃，订得多了，最后就让厨师和服务员打包带走，就相当于把钱带走了！一天两天不算什么，但是一个月下来，浪费惊人！

水果也是如此，服务员都想多吃些。以袁大姐带头，跟我说了好几回，让多进一点水果，用剩下来给她们分。我是一片公心，把食材和水果都算得死死的，刚好够用，最后下班时剩不了多少。但人性是贪婪的，尤其是厨师和服务员文化水平都很低，我动了她们的奶酪，竟然密谋合伙对付我！！！

先是袁大姐对水果挑刺，说梨子、香蕉有坏的！我不悦地说：“三百个梨子、香蕉，又要控制成本，进的是统货，怎么可能一个坏的没有？全进精品水果就一个坏的也没有，但是价格贵呢！坏了几个，你用微信拍照发给我，我发给供货商，让他下趟补给我们。坏的多的话，不够大家吃，我立刻打电话让他补货！”

袁大姐说：“上次送来的圣女果，非但不新鲜，打开箱子一看，都长白毛了！”我反驳道：“我不是当场打电话让供货商换掉了吗？我又没有包庇他！做生意的十有八九是奸商，他把过了期的水果卖给我们食堂，当我们不懂！你觉得这个供货商不好，那么中午下班后，你跟欧阳芳閠去找水果商，只要价格差不多，就把原来的供货商换掉！”

欧阳芳閠果然在下班后，让小戴开着汽车，带着袁大姐去利民市场找水果供货商。谁知第二天回来告诉我，卖水果的一听是我们七中要货，纷纷摇头，说不做。因为我的要求一是价格低，二是质量好，三要一个月结一次账，压本钱！

服务员这才死心了，厨师又玩花样！

两个主厨黄志芳和仇泽安，几乎是文盲，渔民出身，两人加起来认不到二十个汉字！但是贪婪是人的本性，有文化教养的，懂法律，知戒惧，还好一点，没文化的就肆无忌惮了！

厨师夫妻俩先是挑三拣四，指责供货商送的食材质量不好，这不好，那不好。嫌弃草鱼块有血水，冻对虾含水多，把血水和化冻的水算成钱卖给我们！我一心为公，一边让供货商们注意，鱼块杀好了，要把血水淌干净再过磅；冻对虾化冻，也要把水淌一下，不然就从斤两上扣！但是平心而论，草鱼是五点钟刚刚宰杀的，冬天没有活虾，冻对虾化冻，怎么可能一点水没有？

两个厨师见捞不到好处，就暗地里在袁校长面前告状。虽然校长相信我不会串通供货商玩花样，但是也在周一中层干部例会上，特地指出了这件事，要我注意，弄得我很没面子。

磕磕碰碰地，一个月结束了，又遇到了大问题！

第一次进大米调料，是厨师介绍的，价格贵了百分之二十！加上我和小苏都不懂，买多少调料全由厨师做主，进货进多了！算下来，按照每天每人十八元的标准，多用了一万多块钱，还不算新买的蒸饭机、不锈钢餐具！加上夏剥皮调回局里了，也过问我们七中的财务，对我怀恨在心，不肯报账！

七中食堂报账，手续很多。先由我跟财务科专门负责食堂账目的孙会计对账，总账符合不符合？然后要把各种食材、米油调料，水果等等，分门别类，一笔笔算出来，作为报账材料；供货单也要一一复印作为原始凭据保存。最后还要弄一个报销封面，经办人、证明人、审核人签字，拿给袁校长签字批准，送到教育局。

随后是教育局财务处的王处长审核，同意了签字，再给局长助理夏勇济签字同意，最后给顾副局长签字，再拿回局里财务处打账。打账的时候，专门负责打账的会计还要再核对一遍，手续非常繁琐。

开张一个月，七中指定徐科长去局里报账，袁校长也签字同意了，可局里财务处的王处长和局长助理夏勇济都不同意，认为用得超标了！袁校长从中协调，徐科长到局里跑了几次，账还是不肯报销！

转眼就到了二十号，眼看月底又要报账了，供货商纷纷向我催要货款，我只好走进校长室向袁校长汇报。

袁校长说：“关键是卡在夏勇济手里，他同意了，王处长不敢说废话。王处长当年是我的手下，后来才提拔上去的，职务也没有我高，她不敢横在里面。”说完袁校长打电话给夏勇济，说：“夏助理，七中的账到底报不报？”夏勇济说了一堆理由。袁校长皱着眉说：“食堂用的钱，都是师生们吃掉的，又不是谁拿一分钱回家！现在供货商找庄文要钱，难道要庄文回去卖房子不成？这月才开张，用得多一点，下个月少用一点就是了！”夏勇济这才同意报销。

袁校长立刻打电话，喊来徐科长，要她再去报账。

过了一个小时，货款终于打到我的卡上。我想想，平时没有用微信转过这么多钱，而且微信一天只能转账五万，还是发现金稳妥。

刚要去银行取现金，我忽然想起，一年下来也有一百万左右货款，不能钱发出去了，一点凭据也没有！万一有小人告黑状，我怎么解释得清楚？管食堂在别人眼里是肥差，我却吃尽了苦头，全年无休还受气！

于是我提笔，自己设计了收据：兹收到第七中学__月份__货款__元整。下面有收款人签字__手机号码__日期__。我对小苏说：“拿到校办打印二十份给我，一张A4纸排两张收据，节约纸张。”

小苏很快弄好，我拿出笔记本核对，在收据上把每个供货商都写上，几月份，什么货款，多少钱，其他的让供货商填写。

由于大米调料的供货商已经开了税票，由局里直接打款给供货商。其余的供货商我一一打电话，约他们到银行里，当面把货款一一发放，让他们签字。

弄完之后，已经银行下班了，我懒得再回学校食堂吃午饭，就直接骑车回家了。

不想路上经过一家菜鸟驿站，专门收发快递的，门口围着一群人看热闹，还有女的哭声！我停下电动车，好奇地走去过观看。

人群中央，站着一对男女，像是夫妻。那男子我认识，正是号称几千万身价的王凯！

那女的哀哀地哭着，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脸。

就听王凯骂她：“你个丧门星，怪老子抽你耳光吗，啊？让大家评评理，老子在和人打麻将，你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喊我出来，我还以为家里失火了呢！你喊老子出来，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就为了要十块钱寄快递？妈的！你那个追魂的电话一打，老子一把麻将杠冲给别人，五百块没了！”

那女的哭诉说：“你打人还有理了？你几千万的身价，我是你老婆，你对我连个佣人都不如！你把钱看得太重，我身上和手机上，十块钱都没有！今天我买的衣服嫌小，要退回给网商，快递费十块，只有打电话向你要，你就下狠手抽我 ，呜呜呜......”

王凯骂骂咧咧地说：“女人不就是件衣服？不行就换！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老子买的？为个十块钱你就不停地打老子电话？害得我输钱，不抽你抽谁？”

围观的人纷纷指责王凯不好，王凯却不买账，大声和他们吵，觉得自己有理！

我看不下去了，走回电动车旁，骑车回家。

杨婷婷正准备吃饭，见我回来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今天不在食堂吃？为单位省钱啊？”

我把发放货款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路上遇到王凯的事情告诉老婆。

杨婷婷惊讶地说：“真的假的？世上还有这么奇葩的男人？对了，你快打电话告诉二师兄，这个王凯这么抠门，还号称有几千万，弄不好是假的！”

我想想有道理，立刻打电话给钱兴国。不想钱兴国说：“王凯就是个铁公鸡，对老婆一直这样，我们都知道。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明知道王凯是吝啬鬼，还跟着他，也是个好吃懒做的货色！”

我说：“二师兄你小心点，这王凯这么吝啬，不像是身价几千万的人！”

钱兴国笑道：“没事的，谢谢你提醒。二师兄不傻，摸过他的家底了才放水给他的。他的别墅、豪车，都在他的名下，我盯着呢！他就这么个小气人，我的客户向我借钱，都请我吃饭喝酒唱歌呢，他一次也没请过我，反倒是我请他吃饭！不过他也有个好处，水钱（利息）从来都不少我的，我就看在这一点才借钱给他。”

我反问：“那么上回，他不是欠你本息没还，玩失踪了么？”

钱兴国辩解说：“那是他一时周转不过来，在朋友家躲债的，后来都还给我了，一分也不少。”

我见钱兴国贪图他的利息，知道劝也白劝，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