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修窗户竟要三千 秉公心处处省钱

第二天早上，我吃了早饭直接赶去城西市场监督局。

姑父已经站在门口等我，我分了支烟，一起走上二楼办公室。

二楼一排都是办公室，另一排是临街的窗户。走廊里的人看到我姑父，都热情地打招呼，看来姑父人缘不错。

姑父领着我进了副局长室，两人一顿寒暄，我赶紧上去分烟。

副局长和姑父聊了一会，问明来意，亲自带着我们去办证的科室。不料负责办证的人今天有事请假，副局长抱歉地说，手续要等她来上班才好办，明天来吧。

我也无可奈何，分了一圈烟，和姑夫约好明天早上八点再来。

骑车赶回食堂，刚好看到物管处主任和柳工一起站在食堂门口。我走上去对张莲说“张主任，你安排的那个修窗户的陆师傅，修了三天还没修好！”柳工抢着说：“陆师傅跟我，都归张主任管，你请张主任打个电话，很快就能办好！”

我看着张莲，张莲笑盈盈地打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陆师傅匆匆地带着徒弟赶来了。

张莲把事情一说，陆师傅连连点头，说马上就来修理，转头叫徒弟去拿工具。

张莲说：“大厅里的几扇窗户，铰链和撑子也生锈了，不大推得动，一道换了吧。”

陆师傅点头哈腰，说马上就办。

这时候到了十点半开饭时间，我赶紧去监督师生们刷卡打菜。

张莲走了，陆师傅师徒两个磨洋工，到了一点下班时才把大厅里的窗户修好，我的办公室窗户还没有弄。

我拿出食堂后门钥匙交给陆师傅，说：“你慢慢弄，我们下班了，弄好了把钥匙交到校办，我明天去拿。”

说完我就下班了，回到家里看不到老婆孩子，觉得空荡荡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手机微信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杨婷婷发来视频请求。

我立刻接通，画面上却出现了葫芦娃的笑脸！

我温柔地说：“宝宝，听妈妈话了吗？哭了没有啊？”

随即杨婷婷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笑着说：“老公，真被你说中了。葫芦娃每天看见你习惯了，今天你不在旁边，他好一顿哭呢！我对这小子说，是不是想爸爸了？让爸爸跟你视频？这小子才不哭了。”

我笑道：“还是葫芦娃跟爸爸好啊，老婆你打算住几天回来？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缺吃缺喝，你真忍心？”

杨婷婷笑道：“此地乐，不思蜀，哈哈！我在妈妈家，孩子有我妈带，我吃吃睡睡，玩玩手机，我要回去干啥？我打算住到我上班，再回去和你相会，也让你有点危机感，嘿嘿。”

我无可奈何地说：“商量一下，打个折呗。你还有十天去上班，在咱妈家住五天就回来吧？”

杨婷婷说：“再看吧，我出来得匆忙，没多带衣服，要是降温了我就回去。”

我知道老婆骄纵惯了，只好顺着她，叮嘱她带好葫芦娃，就挂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忽然手机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修窗户的陆师傅打来的。我问什么事？修好了没有？陆师傅说：“没呢，正在修呢。我们换铰链的时候才发现，不但是铰链锈，两根撑子也锈死了，也要换。”

我说：“那就换吧，有账算账。”陆师傅说：“不是嘴一说这么简单，这扇推窗是往上推的，而且很长，一大半在你办公室，还有一小半在隔壁包厢外面。窗外空空荡荡，无处下脚。我让我徒弟把绳子拴在腰里，从楼顶系下去，想把撑子卸下来。但是撑子锈死了，螺丝拧不动，只好用电锯锯开。现在问题来了，两个撑子锯断一根，要重新换撑子，但是人悬在空中用不上力气，需要搭脚手施工......”

我说：“这些你看着办，我又不懂。对了，搭脚手需要多少钱？”

陆师傅说：“我算过了，连租脚手加上人工搭的费用，连同换的铰链、撑子，总共需要三千块钱！”

我惊叫道：“修个窗户要三千？抢钱啊！算了不修了，那锯断的一根撑子，你还给我恢复原样！不然窗户只有一根撑子连着，刮大风掉下去砸死人怎么办？”

陆师傅居然委屈地说：“三千不多啊，大厅里换的几副铰链，一分钱都不要了。”

我说：“修个窗户就要三千，我做不了主！不修了，你负责恢复原样，不好弄的话你写个证明给我，撑子是你们割断的，将来要是窗户掉下去砸到人，由你负责。”

陆师傅沉默了一会，说：“行吧，我搭脚手给你修，不要你加一分钱，只收撑子和铰链的钱！”

我点点头，挂了电话，心想这也太离谱了！修个窗户修了几天，混工钱！撑子之前没说要换，现在忽然要换，又割断了，搭脚手要三千块！买新的窗户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晚上我一个人也懒得烧饭，干脆出去吃了一份蛋炒饭。我心里惦记着窗户修好了没有，就骑着电动车去食堂看看。

这时已经六点多了，小苏坐在大厅里监督刷卡。他看见我来很奇怪，上前分了支烟给我，问：“主任，你怎么晚上也来？”

我说：“今晚闲着，就过来看看，一切正常吧？”

小苏说：“晚上吃饭的人少，一切正常。”我忽然看见宿管处的吕老师在打饭，面前竟然摆了三个一次性饭盒！我走过去问：“吕老师，你一个人吃三份饭菜？”吕老师转过头来，笑道：“不是啊，我爸妈岁数大了，晚上家里没人烧饭，我又要上班。所以我吃一份，打两份送给他们。”

我皱着眉头说：“你刷一次饭卡，只能打一份饭走。要是不够吃，你可以坐在食堂里吃，米饭管够。下次不要这样，打包饭盒也花钱买呢！”

吕老师笑逐颜开地说：“嗯嗯嗯 ，我知道了，下回注意。”

我走进厨房看看，仇泽安看见我也是一愣，对我说：“主任，明天就要排新一轮菜谱了，你排还是我排？”我说：“你负责厨房，当然你排。”仇泽安嘀咕了一句：“人家饭店里的厨师，老板都哄着排菜谱，我连香烟也没吃到一根......”

我不悦地说：“老仇，你要转变观念。以前你给私人打工，私人老板奉承你，希望你把菜烧得好吃一点，顾客多些。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学校是国有单位，上级不会去奉承下级，大家相互客气，相互分烟。”

仇泽安竟然说：“那我不排菜谱了，你自己排！”我火了，说：“不要你排，我自己会排！不就烧几样家常菜，又不是摆酒席！你不想干，把工作服脱下来，明天就有人来上班！”

仇泽安见我十分强硬，没有说话，回厨房去了。

这时袁校长走进食堂，我好奇地问：“校长你晚上怎么也来？”袁校长笑着说：“吃晚饭路过这里，过来看看。”

我分了一圈烟，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袁校长。袁校长说：“那以后就由你排菜谱，排好了给我看一下。厨房里只管生的拿进去，烧熟了拿出来，其他事情不许插手！”

我点点头，把办食品经营许可证的事汇报了一遍。袁校长说：“行，你跟小苏协调好，这两天早上由他来过磅，你抓紧把证办好了。”

袁校长走了，我问小苏吃了没有？小苏说吃过晚饭了。我说：“我陪你一起下班，然后去‘猫头鹰烧烤店’吃个烧烤，这几天让你辛苦了。”

小苏答应了，过了一会下班后，我们两个来到“猫头鹰烧烤店”，吃着烧烤喝着啤酒。

小苏两杯酒下肚，神秘地对我说：“主任，我告诉你啊，厨房里厨师夫妻两个在商量找人送鱼呢。”我说：“上回他鸡蛋里挑骨头，把人家送鱼的老翟一顿训，我就知道他有私心，想自己找人送鱼，拿回扣！老翟是个可怜人，儿子失火烧死了，媳妇改嫁了，留下孙子孙女靠老翟养活！他跟这样的人过不去，是缺德的！他欺负我们都不懂鱼，我现在以退为进，让他找人做，我再挑他的刺！”

小苏笑嘻嘻地说：“我相信你有办法对付他的。”我说：“世上只有错买的，没有错卖的，本钱是死的！按照三四斤规格的草鱼，再剁成块，人家老翟八块二一斤根本赚不到钱！仇泽安还跟我玩阴的，要我排菜谱，多大个事？后天我就用红烧鱼跟土豆鸡块，看他找的人送什么货！”

小苏是单身，回家也没什么事，我们两个人吃吃谈谈，竟然喝掉了一箱子啤酒！

小苏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喝，我劝道：“你明天还要早起去过磅，就别喝了。”我起身结了账，各自回家睡觉。

第二天我八点准时赶到城西市场监督局，和姑父一起上二楼，直接找昨天请假没来的办事员办证。

办事员查了我们学校的地址，皱着眉说：“你们学校不在我们辖区，还得去城南局办理。不是我不肯帮忙，老领导来了，应该办的。但是我们这里办，总局查到了，还是要你去城南局办理，那是他们的辖区。”

我一听这是规定，也不好拿我姑父为难，就告辞出来，骑着直奔城南市场监督局。

我看看那位老伯还坐在大厅橱窗里面玩手机，也不想找他，直接上楼去找胡局长。

胡局长听我说完经过，立刻拿起电话打给总局请示一番，然后对我说：“问过了，是该在我们这里办。你们食堂不对外经营，营业许可证不好办理，就办个食品经营许可证就行了。”说完拿出一叠表格，一条条地教我怎么填。

我填好之后去楼下营业厅办理，那位老伯接过手续输入电脑，忽然问我：“你们食堂的房子现在是私人的，还是国有？”

我说：“学校被政府整体收购了，当然是国有。”老伯说：“可我查到的资料，食堂所有权没有变更。请你去教育局走一趟，要你们局里出个证明，这食堂是局里的资产，归你们七中使用，不然许可证办不了。”

我气得无话可说，要这些手续你怎么不一次性告诉我？可是发火也没用，只好拿上资料出来，骑车去教育局。

我直接找到顾副局长，说明来意。顾副局长问：“这个证明怎么写？办个证这么麻烦？”我向顾副局长借了纸笔，手写了证明，请顾副局长盖上教育局的公章。

顾副局长看了看说：“手写的不正规，你去打印两份出来，一份送去市场监督局，一份带回单位存档。对了，还要先盖你们单位的公章，然后局里才好盖章。”

我说：“这来回一折腾，市场监督局怕是又下班了！能不能就在局里打印一下？”

顾副局长笑道：“不要嫌烦，老弟。你反正要回单位盖公章，不如回去打印。市场监督局也真是的，我们又不对外经营，弄得这么麻烦，妈的！”

我说：“你能骂他们，我不能骂啊，还要他们办证呢。”说完分了一支烟给顾副局长，又骑回学校打印盖章。

不想校办副主任陈小春是司机出身，打字非常慢，磕巴磕巴地。我看看要到下班时间了，亲自坐下打完底稿，让他打印。

但是没想到盖单位公章还要填写用印申请表，还要一把手袁校长批！等我都弄完，火急火燎地赶到局里，又要找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填用印申请表！

好不容易把手续都办完，送去城南市场监督局，那个办理的老伯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我知道他不会这时候给我办理，急得直上火，恰好胡局长走了出来，也下班了。

我连忙递烟给胡局长，请他帮忙。胡局长看了看各样材料，说：“行，交给我吧，我们还要公示，你过几天来领证。”

我终于松了口气，道了谢，赶回学校食堂吃午饭。

小苏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主任啊，早上的送货单我替你签过字了，放在你办公桌上。袁校长也来过了，问你下一期菜谱排好了没有？”

我匆匆吃完饭，写好下一期五天的菜谱，走到校长室一看，袁校长已经关门午休了！

我非常焦急，因为明天就是周六了，袁校长要是不来怎么办？我就用微信拍下菜谱，发给袁校长。

袁校长很快回复：“好的。”我立刻发给小苏，让他去打印。

小苏笑着说：“主任啊，现在是中午，各办公室都下班了，没法打印呀。”

我说：“明天就要用了，你说怎么办？”小苏说：“那我辛苦一下，留下来等校办的陈主任来上班。我催他去买些红纸，以后我们就可以自己打印了，不用去局里去找赵玉环打印。赵玉环那个胖丫头坏呢，每次我去，她都找些事给我做，抓差！”

我说：“行，你就辛苦下，明天就要用了。你经常到处串门，各个科室比我熟悉，陈小春肯听你的？去买红纸打印菜谱？”

小苏笑道：“应该肯的，他也有事求我呢。他是个司机出身，打字非常慢，有一回打‘幼儿园’三个字，愣是半个小时都没打出来，还是喊我帮他打的，哈哈！”

我听了哑然失笑，其实陈小春也是用人不公的受害者！本来论资历他够到做主持工作的办公室主任了，可是被赵玉环横插一杠子，夺了位置，还占着茅坑不拉屎，去局里借用，额外拿补贴费，陈小春自然有情绪！

我忽然想起，明天订的食材，分量还没开单子，赶忙把写好的菜谱用微信发给厨房里唯一识字的汪春兰看。

汪春兰很快把订货单发给我，我懒得再去厨房，就发微信说：“其他货物我订，用多少鱼，你跟两个厨师商量，让他明早六点及时送货。”随即我又打电话给送鸡块的王老板--王胖子的表哥，嘱咐他明天把鸡块剁好了送到食堂，要九十斤。

第二天我六点不到就赶到食堂，等着食材过磅。

今天是财务科徐科长负责过磅，也及时赶来，和我一起走进厨房，看着电子秤。

蔬菜和水果都没有问题，斤两和送货单相符，我签了字让供货商走了。

王老板笑嘻嘻地拎着两个黑色塑料袋，放到电子秤上，也是九十斤足足的。

徐科长解开一个塑料袋一看，叫了起来：“这些鸡肠子、鸡油、鸡头，都是下脚，不能吃的，你拿来做什么？”

我刚走过去看，王胖子突然出现，对我们说：“已经送来就收下好了，鸡油也可以烧菜呢，鸡肠子煮熟了也能吃！”

徐科长黑着脸不说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收下就收下吧。

谁知我刚刚签字让王老板走了，厨师仇泽安叫了起来：“庄主任，这个送鸡块的悄悄把下脚又拿走了！他的鸡油估计是拿去卖给炸臭干子的，炸出来还挺香。”

我忍不住对王胖子说：“王副校长，你看这事怎么说？下脚我们看你面上，也买下了。过了磅就是我们食堂的，他拿走了怎么办？”

徐科长也说：“我刚才算了，王老板两次把下脚卖给我们算钱，一共算了五百块钱呢！”

王胖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了一会，拿出手机打给王老板说：“大表哥，我们食堂规矩多呢。你反正又不差钱，以后就送给别家吧。”

他挂了电话，我暗暗高兴，又问厨师仇泽安：“仇师傅，你联系的送草鱼块的呢？怎么还没到？”

仇泽安拿出手机打了电话，对我说：“已经到校门口了，马上就到。”

我坐下冷眼旁观。过了十分钟，送草鱼块的人来了，自我介绍说姓高，是厨师的朋友。

我让高老板把鱼块倒在不锈钢盆子里验货，顿时看出破绽来了！高老板的鱼块夹杂着鱼内脏、鱼尾巴，鱼血还很多！

我皱着眉头问仇泽安：“仇师傅，你这是怎么订的货？不是说好的送净鱼块吗？这些内脏怎么能吃？还有，鱼鳃也没抠掉，这个也不能吃！鱼头看得出来，掺了斤把重的小鱼，也按三四斤的大鱼卖给我们算价格？”

仇泽安心里有鬼，默不作声。高老板说：“要是把内脏全去掉，鱼鳃也抠掉，八块二的价格我亏本呢！亏本生意不能做！”

我不动声色地说：“那你算一下，弄成干净的鱼块，要多少钱一斤？”

高老板拿出手机算了一下，对我说：“起码要九块，再少不能卖。”

我站起来说：“之前老翟送的鱼是八块二，你现在跟我要九块？鱼先收下了，你就按九块一斤写送货单，这事我要请示袁校长！”

我拂袖而去，也不在鱼块送货单上签字。高老板写好送货单，交给厨师仇泽安，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七点半，袁校长照例早到半小时上班。我走进校长室，汇报了这两件事。

袁校长说：“鸡块既然王副校长要他大表哥不送了，你就联系别人送货。送货单已经签字了，钱照给，给王副校长个面子。鱼块价格贵了，你重新联系供货商，已经送来的还是给钱，下次不跟他进货就是了。”

我愤愤地说：“校长，这些供货商怎么这么贪呢？老老实实地做生意，长年累月地送货不是挺好？尤其是厨房里两位厨师，吃里扒外，变着法子要捞回扣！”

袁校长笑笑，说：“人性就是这样，厨房里少拿一点东西回去，你睁只眼闭只眼，拿多了不允许！”

我分辨说：“怎么才叫少？怎么才叫多？我反正不拿一样！还是装探头吧，有监控，他们就不敢乱拿东西。我家也开伙呢，我不会把鸡蛋、调料拿回去吃么？我能拿别人也能拿，还怎么管理？怎么控制成本？”

袁校长笑了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我说：“已经让装监控的赵经理赶过来了，食堂四个角落，还有后厨，都装监控，无死角。”

我说：“都装探头很贵的，在厨房里装一个，对着储物间就行了。”

袁校长笑了笑，说：“又不要你把钱，都装上好，便于管理。”

我这才满意，分了支烟给袁校长。袁校长问：“食堂里有音乐么？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吃饭环境。”

我说：“没有，电脑上可以放。但是电脑是品牌机，内置音箱，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袁校长说：“好办，待会赵经理来，我安排他装功放。大厅里天花板上有好几个音箱，接上功放就有音乐了。对了，你下载些舒缓的音乐，比如古筝曲什么的。”

我点点头，走回办公室坐下，学习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