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刚开张忙忙碌碌 看人性心里有数

等钱兴国吃完，我递给他一支烟，说：“你自己血糖高呢，怎么就吃三碗饭？”

钱兴国点上烟，笑道：“一是我难得吃工作餐，觉得新鲜；二是你们食堂碗小，不能怪我；三是口味还不错，尤其是红烧肉，只可惜只有两块，不过瘾......”

这时沈副校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对我说：“庄主任，开张大吉啊，恭喜恭喜。”

我分了支烟给他，沈副校长说：“我平时都不抽烟，今天替你高兴，陪你弄一支！”

我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火，问他现在吃饭不？沈副校长笑着说：“等会和袁校长一起吃，听说厨师弄得你不愉快了？这两个厨师都是王胖子介绍来的。”

我听了非常不悦，真是人以类聚，贪婪的人介绍贪婪的人！

忽然王胖子带着赵锐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沈副校长冲我笑了笑， 走了。

王胖子满面笑容说：“庄主任，弄得不错啊，这就开张了。”我爱理不理地说：“你现在吃饭不？”王胖子神秘地说：“中午局长要来，我们去包厢里吃小灶，让学生们先吃。”

我心里有数，以袁校长的为人，他不会开小灶招待局长，而且今天也没进小灶的食材。我又问赵锐洪：“赵主任，你在食堂吃不？”赵锐洪忙说：“先不忙，我等王副校长一道吃。”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一是拍王胖子马屁，二是想吃小灶吃好些的菜。

钱兴国见我不住地和人说话，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我去有事了，晚上请你弄个酒，祝贺开张大吉？”我又分给他一支烟，说：“谢谢，不用了，晚上还有住宿生吃晚饭，我走不开，改日吧。”

我看着食堂里学生们秩序井然地用餐，松了口气，虽然经过不少风波，食堂还是顺利地开张了......

王胖子忽然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庄主任，我看了菜谱，明天用鸡块，你向我大表哥订货了吗？”

我说：“要等厨房把订货单发给我，需要多少斤，才好向你大表哥订货。”

王胖子立刻走进厨房，催促汪春兰写好第二天的订货单，递给我。

我不悦地接过来，一看鸡块是九十斤，就打电话订货，叮嘱他一定要剁成块送来。

这时厨师仇泽安走过来，还是要我去买点火枪，说打火机用着太麻烦。我不耐烦地说：“起码等吃了午饭下班，我才有时间跟你去买，现在正开饭呢，怎么走得开？”

仇泽安居然还不大高兴，黑着脸走了。

随后杨佳丽和张蕴笑嘻嘻地走进来，我迎上去笑道：“今天休息，你们也来蹭饭？”

杨佳丽说：“我和张蕴约着出来逛街的，眼看到了中午，想起学校食堂今天开张，就来给你捧场了。我们不叫蹭饭，都带了饭卡呢。”

我看看张蕴说：“张奶奶你逛街也穿高跟鞋？不累吗？你是不是觉得穿高跟鞋就好看？女人好看不好看，主要是看脸，你的脸型偏大偏方，要去韩国整容呢。”

张蕴笑嘻嘻地踢了我一脚，但是不疼，没下狠手。

我带着两人去刷饭卡，张蕴先刷，把饭卡放在刷卡机屏幕上，一点也不响！我笑道：“张奶奶，要放在屏幕右边刷，你没看见提示么？”张蕴把卡移到右边，贴在刷卡机上，刷卡机喊了两次：“消费三元。”

我赶紧把张蕴的手拽开，说：“你已经刷了两次了，再刷就三次了！饭卡轻轻一触刷卡机就可以了，用得着按着不放吗？”张蕴一听，顺手抓起刷卡机旁的一包餐巾纸丢向我。

我笑着一闪，走出食堂大门，省得张奶奶吃饭不得安逸。

这时袁校长和沈副校长迎面走来了，对我说：“庄主任，刚接到局里电话，局长们临时有事，不来吃饭了。你和小苏也吃饭吧，一点钟就可以下班了。”

我一拍脑袋说：“幸好局长们不来，昨天说买工作服的，都忙忘了！”

沈副校长问我一起吃不？我笑道：“我还不觉得饿，先打饭菜给您吃吧？”袁校长点点头，沈副校长插了一句：“刚才袁校长跟我说过了，你现在很有成就感呢。”

我转身走回食堂，让服务员打两份饭菜给两位校长吃。袁校长和沈副校长都拿出饭卡刷卡，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我和小苏以及食堂工作人员不刷卡吃饭。

两位校长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也不进包厢，吃的是标准工作餐。

袁校长对我说：“每人都吃同样的饭菜，包括我，不许开小灶，不许搞特殊。”

厨师黄志芳慢慢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问：“二位校长，菜烧得口味怎样？”

袁校长边吃边笑，说：“你问沈副校长，他学过厨师手艺，是内行。”

沈副校长一本正经地说：“口味还不错，火候稍欠一点，瘦肉不烂。”

袁校长笑道：“众口难调嘛，这么多人吃饭呢，想个个满意不可能。”

沈副校长说：“厨师这一行的规矩你懂吧？肉要甜，鱼要咸。”黄志芳白了他一眼，走了。

这时王胖子和赵锐洪也走进食堂，一看袁校长在吃饭，两人也打了饭菜，坐在一起吃。

王胖子边吃边嘟囔了一句：“局领导也真是的，说好的来吃饭，又不来了，小灶吃不成了。”

袁校长说：“就是局长们来吃，也是吃工作餐。食堂里从我开始，一视同仁，不允许开小灶。庄文你记着，不许另外进食材烧给校长们吃。”

我点点头，看着三位校长和赵锐洪坐在一起吃饭，我发现袁校长和王胖子说话多，跟沈副校长说话少。

我嘀咕道：“奇怪，袁校长刚来，好像跟王胖子挺熟？”小苏笑了笑，说：“主任你不知道啊，以前的卞校长做校长时，逢年过节的都派人去局里打点，都是由王胖子去办的。有这层关系，袁校长当然和王胖子熟悉，和沈副校长只是认识而已。”

我恍然大悟，我以前一心教书，无暇打听这些闲事，小苏知道的反而比我多！

我看着他们吃晚饭，王胖子又走进后厨，跟厨师鬼鬼祟祟地谈了一阵，走出来对我说：“庄主任你还没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赶紧吃吧。”

我知道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点点头敷衍道：“马上就吃。”

不想欧阳芳閠一听，动作飞快地打好了两份菜喊我和小苏吃。我上前一看，红烧肉 是三块，我严肃地说：“拿回去一块，任何人不许搞特殊，正人先正己！”

欧阳芳閠笑眯眯地说：“主任你吃吧，肉够呢。我刚才看过了，今天人少，菜买多了。”

我一听，立刻喊来汪春兰说：“以后你开订货单要注意，周六与周日吃饭的人少，菜的分量要减。”汪春兰说：“好的，我一会跟两个厨师商量。”我瞪着眼说：“要商量什么？你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昨天黄志芳死犟，说菜吃不完下冰箱，明天又吃其他菜了，今天的剩菜放冰箱几天还能吃吗？我负责控制成本，以后再发现浪费严重，扣你们三个工资！”

汪春兰无言地走了，我自己动手，去盛饭盛汤，和小苏一起吃饭。

我就坐在刷卡机对面的餐桌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刷卡。

小苏和我并排坐，说道：“主任你放心，学生们哪个敢不刷卡？”

我说：“话不是这么说！今天是放假，周一到周五呢？休息日遇上兴趣小组活动呢？教师当中有好几个爱贪小便宜的，学生也不是铁杆一块个个老实，尤其是初三的学生，与老师顶嘴的都有，你就能保证他们个个刷卡？所以要严格管理。”

小苏边吃边点头，说知道了。

到了十二点以后，吃饭的人渐渐少了，三个厨师坐在后厨吃饭，服务员坐在打菜间吃饭。

吃完了袁大姐走过来对我说：“老庄啊，学生们都吃完了，早点下班吧？”

我说：“校长定下来的一点钟下班，怎么能提前？你急着回家有事？”

袁大姐淡笑笑说：“我没什么事，傍晚才带孙子放学。”我说：“晚上六点到七点，还要来上班，弄晚饭。一般的事情不许请假，有特殊情况可以请假，我只有权力批一天假，超过一天要向袁校长请假。”

袁大姐点点头，走了。

我走进后厨，看着厨师们在清洗餐具，发现黄志芳坐着不动，只有仇泽安跟汪春兰在洗。我也不管他们，反正后厨相当于承包给他们了。

到了一点钟准时下班锁门，我叮嘱仇泽安再看一下，天然气阀门关了没有？然后我和小苏、仇泽安夫妇，一起骑车去买点火枪。

路上我问去哪里买？仇泽安说：“离周老板家不远，有个专门卖厨具的，他家店里有。还要买几个不锈钢的米萝，塑料菜篮子。”我说：“汤桶他家里有没有？多买几个。”

仇泽安说：“汤桶买两个就够用了。”我说：“袁校长说过，过一阵子一中分校向我们订餐，我就提前把汤桶买回来。我们食堂用的汤桶有盖子就行了，准备给一中分校用的，要盖子固定在桶上，能够扣严，这样方便拿，也保温。”

仇泽安点点头，骑了十来分钟，带着我们来到这家厨具店。

仇泽安把要买的东西说了一遍，老板飞快地拿着笔写，很快就把账算好了！

他一手按着单子，一手按计算器，手指飞快地按着，很快报出钱数，我看得目瞪口呆。

我接过老板写的供货单，让小苏拿出手机再算一遍，果然无误！

我对老板说：“今天晚上六点送到食堂？货到给钱。”老板说：“东西比较多，我还要配货，明天上午送去行不？你们食堂几点有人？”我说：“六点就上班了，你上午送去吧。”

于是我们出了厨具店，各自骑车下班。

我回到家里，杨婷婷正逗葫芦娃玩，看见我就问：“晚上你还要去食堂吧？晚饭在不在家里吃？”

我说：“在家吃呢，我是食堂负责人，要以身作则，早饭和晚饭都不在食堂吃。”

老婆说：“你午休惯了，要不去趟一会？”我点点头，走进卧房午睡。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没想到第一天开张就这么多事！这对厨师利欲熏心，处处要捞钱，不肯出力，工作不主动！可袁校长又不同意换掉，我也没什么厨师朋友，就是要换掉这对夫妻，一时半会地上哪去找人？

我想了许多，半晌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电话响了。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摸到手机一看，是王主席打电话来。

我按了接听键，问：“王主席啊，找我有事？”王主席笑道：“像是精气神不足嘛，遇到烦事了？”我大概地把厨房里两个厨师难相处的事说了一遍。

王主席说：“正好晚上请你吃饭，老友重逢，喝酒对联，你就开心了，哈哈。”

我忙问：“王主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王主席说：“没事，上次我们喝酒，遇到王凯那个俗人，连对联都没对成！今晚我们五个老头做东，请你和钱兴国一起吃个饭，再玩对联。对了，你喊上杨佳丽和那个什么张奶奶，哈哈。”

我说：“王主席，今晚怕是不行啊，食堂第一天开张，晚上我还要去上班，七点才下班。”

王主席沉默了一会，说：“那这样吧，我们就等你到七点！上次你不是还有个同事小苏一起来的？把他喊上，地点还在碧波舫，不见不散！”

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下来，并且打电话约了杨佳丽和张蕴。

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杨婷婷走进来说：“你吃晚餐吧，都弄好了。”我说：“王主席晚上非要我去喝酒，我就不吃了，洗个脸去上班吧。”

杨婷婷惊讶地问：“你晚上七点才下班，还出去喝酒？”我把王主席热情邀请的事说了一遍，杨婷婷说：“七点吃饭晚了点，你带些饼干去食堂吃吧，垫垫肚子。”

我答应了，拿上一包海苔饼干，下楼去车库又拿了一包软中华，骑车去学校。

我赶到食堂一看，已经有住宿生在门外等着吃了。我取出钥匙开了门，不一会儿，服务员和厨师、小苏都来了。

晚餐简单，吃中午的剩菜。厨师很快把菜加热，用托盘端到打菜间，服务员开始打菜 ，我和小苏看着刷卡。

欧阳芳閠特别地灵活，把袖子一卷说：“晚上人少，你们都坐着休息，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欧阳芳閠双手修长，动作很快，麻利地打好一份份菜，让学生端走去吃。

到了六点四十，学生基本都吃完了，餐具也洗好了，服务员们都坐在大厅里休息。

我拿出饼干准备吃点，欧阳芳閠看见了，走过来一把抢过去，笑嘻嘻地说：“主任，难怪你不吃晚饭，躲着吃好吃的！一个人吃独食不应该啊，我替你分了吧，刚好我喜欢吃海苔饼干......”我无语了，这欧阳芳閠有时候像小孩子，嘴特别馋！

我悄悄地约了小苏喝酒，小苏说吃过晚饭了，我让他跟我走，再喝点酒。

欧阳芳閠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说：“主任，我干活麻利吧？有奖励没有？”

我笑道：“看这个情况，以后晚上来两个服务员一个厨师就行了，没必要全都来。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欧阳芳閠说：“我晚上匆匆忙忙地赶来上班，晚饭都没吃饱呢！”我说：“那行，下班后请你喝酒，还有什么要求？”欧阳芳閠说：“我上班总喜欢带个包包，没地方放，怕弄丢了。我这包两万块买的呢，嘻嘻。”

我站起来，走到靠墙的一排柜子前，拿钥匙打开我的一号柜子，里面放着一些空置的柜子钥匙。我一眼看到三号柜子钥匙，因为钥匙上都有标号。我拿出钥匙递给欧阳芳閠，说：“三号钥匙给你，足够你放包和衣服了。以后小苏是二把手，你就做三把手吧。”

欧阳芳閠居然对我鞠了个躬，说：“谢谢主任，还封我个官，嘻嘻。”

我笑笑，走回大厅前面，问服务员：“你们都吃过晚饭了吧？”大家都说吃过了。我看看手机，说：“一会儿就下班了，你们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吧，明天早上还是六点到。”

袁大姐居然回嘴说：“你不是要按时按点下班吗？我们都等到六点才走。”

我皱眉道：“又没让你们早下班，要你们提前准备而已。你们不是都系上了围裙吗？先把围裙解下来，把自己的包拿好，准备下班。”

袁大姐说：“我们的围裙都是旧的，还是欧阳芳閠开这食堂时买的，什么时候买新的？”

我不悦地说：“现在天都黑了，难道连夜去买？明天上午去买，连工作服一起买！”

袁大姐这才没话说了，大家收拾收拾，等到六点准时下班。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这袁大姐扛她弟弟袁校长的牌子，老气横秋，事事要做主，还不买我的账！欧阳芳閠好相处，手快最快没有心机；卢翠华和宣爱华都不爱说话，暂时摸不透性格；厨房里只有汪春兰顾一些大局，那对活宝厨师都是唯利是图！

我们下了楼梯，我问欧阳芳閠怎么走？欧阳芳閠笑道：“我上下班都是男朋友小戴接送呢，他现在没事情做，靠我养着他，敢不听我话？呵呵。”

正说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我们面前，还按了按喇叭。

我说：“那你跟小戴走吧，地点在碧波舫，你到了站在门口等我们。对了，把小戴也喊上吧，不能让人家在酒店外面干等着。”

欧阳芳閠说：“你约吃饭咋不早说？我们两个都吃过了！”

我说：“临时决定的，你去不去？”欧阳芳閠忙说：“去呀，我和小戴都能喝酒，但是他喝不过我！干脆你们也别骑车了，坐我家的汽车去，吃完了再开车把你们送回学校。”

我想想也好，碧波舫快要到郊区了，路程不近，就和小苏上了欧阳芳閠的汽车。

小戴很客气地分烟给我们，还说：“点上抽吧，没事！”

我们一行四人往碧波舫出发，路上我问：“欧阳芳閠，今天中午的剩菜怎么处理的？”欧阳芳閠说：“我们都觉得菜买多了，除了留下晚上的分量，其他菜都打包分了，带回家了！对了，我中午偷偷吃了五块红烧肉，哈哈。”

我笑道：“你还真能吃，又能吃又能干活，跟二师兄差不多，以后叫你二师兄吧？”

欧阳芳閠说：“切，你那朋友钱兴国不是叫二师兄吗？我不跟他抢，还让他做二师兄。”

我说：“那好吧，就喊你‘三把手’。明天要给你们买工作服，你知道在哪买吗？”

欧阳芳閠说：“知道，我以前也做过服装。不如上网买吧，网购便宜。”

我想了想说：“以后再上网买吧，第一次买，各人的尺寸都不知道，买大了或买小了，退换麻烦，邮费怎么报销呢？”

欧阳芳閠说：“哦，我知道了。明天先干活，中午下了班，我领他们去买，然后把发票给你报销，不用你操心。”

我由衷地说：“食堂原来是你开的，你什么都懂，以后食堂里的事，我就倚靠你了。”

欧阳芳閠笑道：“没问题！谁让我是三把守呢？嘻嘻。”

我觉得这欧阳芳閠好相处，没有心机，做事麻利，只要吃得开心，就什么都好。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碧波舫外，我一下车就看见王主席站在门口候客，连忙迎上去跟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