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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210章 不是钱的事儿
天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少。
六子并没有贸然前往王成文家,而是转到了他家的后院,准备等时机翻墙而入。
吃过晚饭,王成文夫妇坐在屋子里扯了一会儿闲篇,聊的无非是当下的局势,还有儿子王建业。
秋风萧瑟的时节总让人平添几分伤感,望着天空繁星点点,王成文又拿出他那把心爱的二胡。
坐在屋子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王成先用布把二胡细心擦了一遍,调试了两次音准。
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声:“王掌柜!”
王成文吓得一激灵,霍得站起来,把二胡抱在怀里紧张地问道:“谁?”
王成文的老婆郑氏也听到了动静,躲在他的身后,两只手紧紧搂住丈夫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这么晚了,啥人啊?”
深更半夜的,夫妻两人着实吓得不轻。院门早就上了锁,外面的家伙显然是翻墙进来的。难不成是土匪绑票?那也不对,路对过就是站岗的伪军,街上还有鬼子的巡逻队来回巡逻,土匪不至于这么大胆。
难道是儿子王建业回来了?
王成文壮着胆子来到屋门口,侧耳听了听,又问道:“是谁?是建业吗?”
“王掌柜,是俺,开门啊!”门外的人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怕让路对过的伪军听了去。
“你到底是谁?”王成文觉得声音耳熟,惊慌之下又想不起是谁。
“六子,俺是六子,快把门敞开。”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成文这次听出来了,确实是六子,盗墓的六子。这家伙不是从县城逃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两个人虽然以前打过交道,但六子当汉奸那会儿,却从来没找过他。王成文也拿不准这个家伙这么晚了找上门来,到底是为了啥事。
兵荒马乱的,啥事都能发生,啥人也看不透。
王成文犹豫不决,回头看了看老婆郑氏,意思是咱们开不开门?郑氏也拿不准主意。
门外的六子有点急了:“王掌柜,俺有要紧事儿!再不开门被人听到就完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成文一咬牙,硬着头皮拉开门栓。外面就有保安团的人在站岗,这家伙总不会这么大胆害了自个吧?
六子闪身进了屋,一股酸臭味也带了进来,差点把王成文夫妇熏倒。
“这么晚了上门,到底啥紧要事?你可别害了俺!”王成文感觉自个儿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六子看看屋子里再没其他人,走到桌前噗一下把油灯吹灭了。
郑氏顿时惊慌起来:“你吹灯干啥?”
“不吹灯不怕让外面的人看见?”六子深知油灯的光亮会将自个儿的影子照在窗户上。
此时王成文镇定下来,他已经明白六子来的目的是有事求自己。于是摸黑坐下,从容地问道:“说吧,到底是啥事?”
六子的视力极好,对郑氏说了句:“嫂子,你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然后坐在王成文的对面,隔了张八仙桌,对王成文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来龙去脉一说,王成文这才明白,敢情六子找自个儿是这么个要命的差事!他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中,不中!这事你另找别人,俺办不了!”
“王掌柜,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着,六子从怀里掏出那十几块大洋,放在桌上往王成文跟前一推。“事儿成了俺六子必当重谢,这是一点小意思,您先收下!”
“不不不,这不是钱的事儿!你不知道,门外那些站岗的二狗子见天地停着,一旦露陷俺老两口的命就算交待了!”
街道对过王延荣家门口的两名伪军正拄着步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咦,今儿个咋没听到王掌柜拉二胡?”
“八成睡了吧?你看灯都吹了。”
“今儿个有点早。”
……
六子早就料到王成文会拒绝,耐着性子劝道:“王掌柜,俺知道你嫌钱少,可这回救的是俺师弟,无论如何你得帮这个忙。您说个数,多少钱才肯帮忙?”
“真不是钱的事儿!你也这知道,鬼子对西药管得紧,中国人根本就买不到。而且县城里的洋大夫只有日本人,怎么可能给咱们中国人看病?”
“五十大洋行不?”
……
“一百大洋!总行了吧?”
……
六子有点火了,一拍桌子,把王成文吓了一跳。
郑氏正在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六子拍桌子,埋怨道:“你俩有事说事,都小点声,别真的把鬼子招来!”
六子干脆起身蹲在椅子上,一手指着王成文说道:“王掌柜,俺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王成文被骂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一码归一码,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难听?你还知道难听?”六子不依不饶,“俺们拎着脑袋跟小鬼子玩命,你倒好,躲在家里享清福。”
王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无言以对。
六子接着说道:“不看俺六子的面儿也就算了,你儿子的面儿总不能不给吧?”
“建业?你知道建业在哪儿?”都说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最心疼儿子的莫过于当娘的了。听到六子提到了儿子,郑氏几步来到六子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六兄弟,你知道俺儿子在哪儿?快跟俺说说!”
“知道,好着呢!”六子没好气地说道,“在仰天山当团长呢!”
王建业的事情六子自然清楚得很,心里面嘀咕着,你儿子还想要老子的命呢!
“真的?太好了!”得知儿子的具体下落,王成文也兴奋起来。上回见面,还是这小子在南京上军校的时候,回来匆匆住了一晚就走了。屈指一算,已经三多了。离家这么近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让老两口整日里提心吊胆挂念着。
听到儿子还好好地活着,夫妻俩兴奋地直念阿弥陀佛。
六子清楚王建业与郑玉梅的事儿,自个儿也掺合进了这段情感恩怨,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件事也告诉王成文夫妻。
“所以说嘛,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家儿子面上,也得帮这个忙。”
“建业跟你师弟认识?”
“不认识。”
“还咋说看俺儿子的面?”
“王掌柜,不是兄弟说你,咋还越活越糊涂了呢?”
“啥意思?”
六子一本正经地给王成文讲起了道理:“你儿子现在是国军,专门打鬼子的,对不对?对不对?俺师弟也是打鬼子受的伤,这叫……”
忽然间六子忘记了刘广华常说的那个词叫啥来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对,统一战线!啥叫统一战线?就是说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也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只要打鬼子,那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王成文听了反倒糊涂起来,反问道:“啥?女人也打鬼子?”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六子接着说道,“你想啊,这打鬼子不能光靠你儿子一个人吧?要是那样的话,你儿子早就没命了!”
“那咋办?”王成文有些紧张起来,王家就这一根独苗,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啥咋办!你咋还听不懂呢?”六子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成文脸上,“打鬼子的人越多,鬼子就玩完得越快。所以说嘛,你今儿个帮了俺师弟,那就权当帮了你儿子!”
从六子啰哩啰嗦的话语中,王成文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儿子的脾气他知道,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不把鬼子打跑,儿子是不会罢休的。这么说来,六子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沉默了一会儿,王成文说道:“兄弟,你说的这些理儿俺都懂,可这洋大夫实在是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跟你走。”
“所以俺才来找你啊!俺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见王成文松口,六子心里一阵窃喜。
“要不俺从黑市搞点消炎的药?”
“你能买到消炎药?”六子顿时瞪起眼来,黑暗中都能看到他眼睛里放出的光。
“药倒是能买到,不过就是多花点钱。”
“嗨,俺当是啥事呢,钱的事好说!这些大洋够不够?不够俺再去取。”钱对于六子来说不是问题,自个儿盗墓这么多年攒了几千大洋。平时虽然抠门,但人命关天的事却含糊不得,何况是自个儿的师弟。十几块大洋在乡下足够买一大片良田,应该够买点消炎药吧?
没想到王成文一句话却让六子差点磞起来。
“这点钱哪能够?”
“那得多少?你说个数,俺回去取!”六子有点着急。
王成文想了想说道:“你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耽搁了时间!这样吧,俺这儿还有几十块大洋,先给你垫上。不过说好,算是借给你的。”
“中中!没问题,事后一定如数奉还。”
“还有一件事你得先答应了。”
“啥事?”
“你见了建业给他带个话,让他无论如何回来一趟,实在不行写封信回来也行。”
“中中中!这事包在兄弟身上!”六子把胸脯拍得咚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