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上任与校长谈心 处事识校长个性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买了两笼肉包子，烫了四个茶头，还有一大碗煮干丝打包，六点半就赶到办公室，准备请同事们吃个早饭。

我把各种食物摆好，又烧了一壶开水，杨佳丽、张蕴和同一办公室的教师，络绎赶来上班。

同事们见了我十分热情，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结果，围着我问长问短。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大家，同事们都很开心，张奶奶带头说，晚上要请我喝酒，庆贺一下。

我笑着说：“还没正式任命呢，等任命书下来，我请大家吧。今天先小吃，请大伙儿弄个早饭。”

我们七个人围在一起吃早饭，正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袁校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袁校长打招呼。袁校长笑着一一点头，丝毫不像夏剥皮板着脸，自高自大。当袁校长看见我时，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袁校长说：“大家继续吃，不急，还没到七点呢。”说完走了出去，我连忙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袁校长走路很快，等我追上他时，他已经进了办公室。

我敲敲开着的门，走进去分了一支烟，说：“校长，我回来上班了。”

袁校长点点头，说：“回来就好啊。食堂准备下月一号开张，你看，是先来食堂上班，还是继续教书，等一号再来？”

我想了想说：“我从未办过食堂，还是先来体验体验吧，争取尽快进入角色。”

袁校长说：“那好，你去找小苏老师，你们两个先去食堂看看。”

我点点头，下楼来到图书馆，小苏老师才刚刚打过卡来上班。我走到他面前，笑问：“小苏，吃过早饭了吗？”小苏转身指指身后桌子上的一个塑料袋，说：“急匆匆地起来上班，哪来得及吃早饭？路上买了蒸饭油条，你要不要吃？”

我分支烟给他，说：“我吃过了，你带上你的早餐和茶杯，跟我来。”

小苏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照做了。

我领着他往三楼走，路上小苏问我：“庄大哥，喊我去做什么？”我估计他还不知道，笑着说：“你在图书馆里也没啥事，这是老年人养老的地方，你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干？”小苏狡黠地一笑，说：“我还不知道你庄副主任的为人吗？跟你后头干，肯定没苦吃，要我做什么？”我笑着说：“准备让你当二把手，你干不？”小苏兴奋地说：“干啊！是不是你这个教导处副主任要拨正了，让我当副主任？”我摇摇头说：“教导处已经没你我的位置了，被夏剥皮卖官卖了。现在袁校长准备重办食堂，你跟我两个人做管理人员，厨师和服务员外招，你干不干？”小苏笑了，说：“庄大哥，你知道我最爱吃，让我办食堂我去啊，正好一边管理一边偷吃，哈哈。”

我停住脚步，正色地对小苏说：“我们管理人员要以身作则，怎能偷吃？你肯干，暂时还做办事员，没有其他职务，你考虑下。”

小苏吐了吐舌头，说：“我跟你说着玩的，我怎会偷吃？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跟在你后头准没苦头吃，我干啊！总比在图书馆里，整天都没人说话强。”

我这才放下心来，二人来到三楼校长室。

袁校长给我们分烟，然后说：“庄文，后勤科也在三楼，快退休的老马还没腾出办公桌来。我的意思，你们先在食堂里上班，等哪天老马来学校，再腾出办公室给你们用。”

我说：“没问题，办公室不办公室的，也无所谓，我们先把食堂搞起来再说。”

袁校长会心一笑，说：“那你们去办公室等着，我已经让陈副主任通知原来承包食堂的欧阳芳閠，让她把食堂前后门的钥匙送来，你们先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和小苏来到隔壁校办，坐着歇会。

陈小春客气地给我们分烟，说：“稍坐一会，欧阳芳閠已经在路上了。”

我说：“没事，以后就跟你陈副主任做邻居了，办食堂我没经验，各方面还要请你指点。”

陈小春笑道：“庄主任不闹，整个学校里，谁不知道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肯定能办好！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做的，你尽管开口。”

我掏出硬中华烟分了一圈，对小苏说：“你坐一会，我到办公室把茶杯拿来。”

杨佳丽和张蕴见我回去，都很高兴，问长问短。我说：“就要和你们分别了，我临表涕零，不知所云，哈哈。”

杨佳丽笑着说：“庄文，你升上去了，有机会别忘了拉姐姐一把。”我说：“一定，一定。”张蕴说：“就你一个人办食堂？你会吗？”我笑道：“有袁校长指挥呢，有什么难的？还有小苏老师跟我一起，他长得帅，你有空多去看看他。”张蕴说：“切，帅不帅关我啥事？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把办公桌简单收拾一下，该放进抽屉的放进抽屉，然后拿起茶杯说：“我去上任了啊，你们大家多保重。”其他同事一听，都围了过来，一一与我握手道别。

我回到校办，欧阳芳閠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我，还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和她一起来的。

一见我进来，欧阳芳閠站起来，拿出三把钥匙交给我，说一把是前门的，一把是后门的，一把是储藏室的，上面都贴着标签。

我接过来，说：“跟我来校长室吧。”小苏和欧阳芳閠、五十岁左右的大妈，一起来找袁校长。

袁校长先问欧阳芳閠：“小戴怎么样了？”欧阳芳閠带着哭腔说：“天降横祸，本来食堂弄得好好的，忽然警察就把小戴抓走了。这位是我阿姨，小戴的妈妈，我跟小戴正准备领结婚证呢，谁知道出了这事！”说着说着烟圈就红了。

袁校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说：“现在我们学校自己办食堂了，你原来添置的锅灶、碗筷、桌椅，是自己拿走，还是作价卖给我们？”

欧阳芳閠说：“我拿回去有什么用？也没处摆，就作价卖了吧。”

袁校长领着我们四人来到食堂，我拿出钥匙开了前门，一起进去看。

欧阳芳閠的眼圈又红了，指着食堂里的东西说：“这四套桌椅是我自己添置的，后厨的老虎灶也是新装的，准备大干一场呢，谁知出事了......”

袁校长边看边问：“其他的桌椅和餐具呢？哪些是你买的？”

欧阳芳閠说：“实事求是，大多数东西是学校食堂原有的，除了刚才说的东西，还有一号包厢里那张红木的电动餐桌连椅子，是我买的。对了，我自己买的东西，包括碗筷，都锁在角落里那间办公室里了，钥匙我带来了，打开看看？”

袁校长点点头，来到大厅角落里的那间办公室。欧阳芳閠打开门，里面密密麻麻地堆着许多东西，有碗筷、菜篓子、勺子、厨刀、菜铲子、大小不一的各种盘子、汤碗，基本都有八成新。

袁校长又走进一号包厢二号包厢看了一遍，走出后门，隔着一个储物间，就是校长室。

我们全跟进了校长室，袁校长说：“红木的电动桌椅我们用不到，你派人把它拆走。其他东西我们全要了，你报个价。”

欧阳芳閠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当时买的新的，全是大价钱！走到这一步，我也没啥好说了，总共给我五千快钱吧。”

袁校长不假思索地说：“你们家遇到这事，我也深表同情。这样吧，给你八千，你去开税票，把你的东西列一张清单，我们要验收登记。”

欧阳芳閠感激涕零地说：“谢谢领导，我这就去开票。”

欧阳芳閠刚刚走出校长室，袁校长喊道：“回来，开税票要报税的，大概几百块钱。你开票时把这几百块钱也开上去，税钱我们单位给！”

欧阳芳閠千恩万谢地和小戴的母亲走了。我问袁校长：“校长，我们现在做什么？”

袁校长说：“钥匙都给你了，你去找陈小春，多配几把备用。然后等欧阳芳閠回来，把清单交给你，你和小苏核对一下，东西不少，就可以下班了。”

我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轻松！ 我问：“校长，我和小苏，明天还继续刷脸打卡不？”

袁校长微微一笑，说：“食堂是特殊工种，一日三餐都要照料，也不能固定几点下班，你们就不用打卡了。”我和小苏相视一笑，出了校长室，来到校办。

我把三把钥匙交给陈小春，陈小春说：“这些钥匙也不知道配了多少把？还有储物间的钥匙，欧阳芳閠大概也有备用钥匙。那间做库房，存放调料大米等，非常重要。我看干脆把门锁都换了，用新钥匙，这样更保险。”

我分了支烟给陈小春，笑着说：“陈主任你咋这么聪明呢？”

陈小春说：“ 我哪会想到这些？是昨天袁校长交代我的，你同意我就找人换锁。”

我连连点头说：“同意同意，你安排吧。”

我看陈小春在打电话，就往食堂里走，路过校长室时，看见袁校长一个人坐着。

我走进去分了一支烟，袁校长抬头看看我，示意我坐。

我掏出打火机为校长点烟，袁校长吸了一口，问我：“你怎么认识钱逸君老局长的？”我如实回答：“我和他儿子钱兴国是好朋友，是钱兴国托他爸出面为我说话的。”

袁校长眼睛一亮，问：“是不是药监局的那个钱兴国？我和他吃过饭，这人非常能喝酒！”

我笑道：“我经常和他一起喝酒，每天白加啤地喝，我喝不过他，单喝一顿，他不是我的对手。对了，校长和钱兴国父子都熟悉，哪天我请他们父子陪您弄个酒？”

袁校长说：“不需要，你不必要破费。”

我想了想问：“钱逸君老局长，当年和你很熟？”

袁校长扬了扬眉，说：“当年全市重点中学，市一中就是我做的校长。我是从乡镇的中学调上来的，当时有几个校长竞争市一中的校长，是钱逸君老局长力排众议，让我做。不过我没让他失望，我上任一年，市一中不但在本市教学质量排第一，在全省，也能排到前十名！后来局里考验我，调我到师资力量最弱的市三中去做校长，我只做了一年，三中的各科平均成绩，竟然超过了市一中！我也因为这个业绩，提升为局长助理，但我一走，三中的教学质量就下降了，现在在本市排在中游。”

我佩服地说：“校长您是实干家，比那个夏剥皮强太多了。”

袁校长微微一笑，说：“小庄，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他人的坏话，人心叵测，万一他转告老夏呢？”

我也笑了，说：“夏剥皮的刻毒在本校是出了名了，不是我一个人对他看法不好。他教学质量不抓，专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班打卡啊，迎接上级检查啊，这种事他最来劲！”

袁校长没有接话，我又说：“尤其是侯主任，都要办退休手续了，他还提拔重用！侯主任还放出风声，说要返聘，还看她高兴不高兴。侯主任公开对教师们说，要给大家做工作服，她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副校长也不好表这个态！还有，侯主任正事不干，整天陪着夏剥皮聊天，每天不低于四个小时，有什么好谈的？我就当面责问过夏剥皮，你跟侯主任是权钱交易，还是权性交易？”

袁校长沉默了一会，问：“侯主任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我说：“一点也不漂亮！又矮又高度近视，走到别人面前，一股子老人味！整天就到处找茬，泼脏水，打小报告，十足的小人腔！对了，当时夏剥皮对我不公，我还在工作群里写打油诗骂他，估计他看不出来！”

袁校长问：“你还会写打油诗？”我笑道：“我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文科生，写这个还算个事么？那天学校里有条小狗被车压死了，肠子都压出来了，我就把这个图片发到工作群里，配诗一首。我是这么写的：

夏日炎炎似火烧

一狗活蹦又乱跳

主人找也找不到

被车压死死翘翘。”

袁校长听了会心一笑，说：“这是藏头诗，从第一行第一个字，斜着往下念，是‘夏狗找死’对不对？”

我笑道：“校长您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对了，夏剥皮调回局里，是不是官比你大？”

袁校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到哪里都是狠抓工作，还注意工作方法，在教育系统几十年，没有跟人红过脸。老夏能够调回去，是我成全他的，因为七中校长要有人接手，他才能调回去，但是其他局长助理都不肯来。你们学校以前民营，人际关系复杂，还有的教师根本不合格，也来上班，鱼目混珠。局里有领导也劝我别来，我在局里清闲，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吃吃玩玩多好？但我不来，老夏就走不了，我是成全他才来的。论级别，我和他都是局长助理，平级。”

我说：“那他在局里，我们学校的事，他管得着吗？”

袁校长说：“是这样的，我跟老夏都归顾副局长管，具体事务，我跟老夏商量着办，但是七中，主要还是听我的。你看墙上挂的岗位职责，有一条就是：负责培养、选拔、任用中层干部。只是我刚来七中，许多情况不熟悉，这次的人事安排，主要还是老夏拿主。原来按老夏的摆布，都不设正科长，都摆副的，是我坚持要摆正的。因为副科长比科员多拿几百块钱，正科长又比副科长多拿几百块钱，加班费标准也不一样，为什么不设正科长，让人多拿点工资呢？你们学校原来的工资太低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这时校长室里走进来两个人，都是女的。

就听一个女的说：“袁校长，我们路过，特来看看您。您还回我们三中做校长吧？您一走，教学质量下降，我们教师的工资待遇也跟着下降，我们都盼着您回去呢。”另一个女教师也跟着附和。

袁校长笑笑，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到哪里工作，是组织的安排，哪能由我做主呢？我们学校马上办食堂了， 下回来，请你们吃饭。”

两位女教师看我坐在对面，不好多说，笑嘻嘻地走了。

袁校长介绍说：“我主政三中的时候，那里的教师人不多，早餐是免费吃的！也有个小食堂，面条、鸡蛋、调料都免费供应。但是有条件，所有人自己提前到校自己弄早饭自己洗碗，七点上课前，必须吃完，到了七点就不许吃早饭了。”

我想了想说：“这个主意好啊，既让大家得到实惠，又让人不迟到，一举两得！对了校长，我们食堂有多少人吃饭？”

袁校长说：“七中的老师多，住宿生也多，师生大约二三百人吃饭，最多可能达到五百人吃饭！”

我吃了一惊，问：“哪来这么多人？”

袁校长说：“一中教学质量好，有个分校，离我们学校不远。现在一中的三餐，都是订的外卖，不大卫生，我打算把一中分校的师生弄过来吃饭，人数多了，成本就摊低了。”

我担心地问：“这么多人吃饭，食堂怕是坐不下？还有人手也不够啊？”

袁校长神秘地一笑，说：“坐得下呢，一中分校是打包拿回去吃，不在我们食堂吃。而且本校的教师是错峰吃饭，十点就开饭，根据各位老师课程安排的不同，他们陆续来吃，吃完一批再来一批，食堂就好坐了。”

我佩服地说：“这真是个好主意，那么厨师和服务员找好了吗？”

袁校长说：“正在找呢，这事不用你烦神，我会安排的。你和小苏先跟欧阳芳閠对接，把买下来的东西，包括灶头，登记在册。这算固定资产呢，坏了也不要扔，留着防止检查。”

正说到这里，欧阳芳閠进来了，怯生生地说：“袁校长，税票开好了。”袁校长立刻说：“我已交代过会计了 ，你去财务科报账，到时候钱直接打你银行卡上。”

欧阳芳閠嘴里说着谢谢，却没有动身。袁校长问：“还有什么事？”欧阳芳閠说：“我的男朋友被抓进去了，我也要吃饭啊。我想来应聘，做个服务员行不？”

袁校长笑着说：“这事我不能做主，因为小戴涉黑了。你去局里找顾副局长看看，他同意我这边没话说。”

欧阳芳閠连声道谢，掏出一张纸交给我，说：“庄主任，这是食堂物品清单，我跟你去交接一下？”

我点点头，跟欧阳芳閠一起来到食堂，却发现小苏不见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没几分钟，小苏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我不悦地说：“小苏，你去哪里了？食堂里有事呢。”

小苏神秘地说：“我去财务科串门了，刚来主持工作的徐老师，跟两个手下干起来了！”

我挥挥手说：“先干我们自己的事，管别人干嘛？”然后把清单交给小苏，走进那间当临时储物室用的办公室，一一清点物品。

我让小苏一样一样地数数目，我拿着纸笔登记造册。点完餐具又去后厨，看见几张不锈钢的工作台堆在一起，我数了数数目不错，又问欧阳芳閠：“这里一排灶头呢，哪个灶头是你的？”欧阳芳閠指着靠门的两张说：“就着两张老虎灶是我新买的，没用多久，其他东西都是学校原有的。”

我看了看清单，数目不错，就登记下来。

忽然袁校长走进来说：“欧阳芳閠，你的要价真是不贵，我把东西拍照发给局里食堂主任看了，单这两张老虎灶，新买的话，就要五千！”

我暗暗佩服袁校长仔细，欧阳芳閠趁机说：“校长，我想来做服务员，您能不能帮忙？”

袁校长挥挥手，说：“我不是让你找顾副局长了吗？你先去找，以后再说。”

我一看，这袁校长性子直，还有点急躁，对我的脾气！

欧阳芳閠走了，袁校长也出去了，小苏这时对我说：“主任，你知道财务科为什么吵架？”

我问为什么？小苏说：“刚刚上任的徐科长，就是原来做生活老师的那位，摆官威耍性子，嫌弃财务科的两位科员没有烧茶给她喝，就为这事吵起来了！”

我笑道：“这个徐老师是买的官，大家都知道。其实何必呢？财务科都是公款，捞钱犯法，只怕买官的钱都弄不回来。”

小苏说：“是啊，财务科的两个科员都不是省油的灯！孙大姐快退休了，自然不买她账，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张婷，老公在局里上班，怎么会怕一个生活老师？哈哈！”

我说：“这事知道就行了，不要到处去说，我们不管别人的闲事，弄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这时袁校长再次走进后厨，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没事就下班吧，都绑在这里干嘛？等食堂开张了，想闲也闲不下来！”

我们都说好，两人早早地下了班，也不用刷脸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