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厄河石神”的衰落（五）

康晓梅突然打来的电话，让本想着可能“出事儿”的杨凯虚惊一场。电话里，康晓梅非但没有找他麻烦，质问有关真的“钢铁战士”的事情，反而带给了他一个好消息，一桩好买卖。

“如果不是康晓梅的这通电话，哪还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自己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卷入边城发生的三起杀人案中而不能自拔？”一想到这些，杨凯就后悔的只想撞墙。

听到康晓梅的电话，扭头看看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学绣花的妻子张花花，杨凯赶紧关掉电话，拿着手机走出卧室，坐在一楼的大茶台前，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拨了一下康晓梅的号码。

张花花是自己的妻子，一个跟了自己一辈子、从来不知叫苦喊冤是什么意思、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女人。但是，即便是这样，杨凯还是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因为凭着杨凯这么多年在商场、石界拼杀的经验看来，像老婆这种老实人与任何人打交道都没有防范之心，在像汪梅这样狡猾的人面前，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惹个麻烦，汪梅在他家别墅的二楼发现仿制的那件“钢铁战士”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所以，看到康晓梅的电话之后，他没有当着张花花的面接电话，因为他知道，康晓梅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他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张花花因此生气。

电话里康晓梅告诉他，郝建成被杀之后，由于自己心中悲伤，身心俱疲，便离开了边城那个可以让她伤心一辈子的地方，来到了山东青岛，自己一个人在几年前在青岛买下的房子里居住。由于郝建成生前与汪梅之间的事情，她和郝建成关系搞得很僵，大概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加之他被害这件事太过突然，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郝建成的银行卡现在也不知在哪里。边城公安机关为了办案，封存了他们家所有的账户，包括她康晓梅所有的银行卡，以至于她生活窘迫，处境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想委托杨凯把她手中收藏的几件和田玉雕件以及几方产自于新疆的沙漠漆奇石卖掉，以解燃眉之急。

听了康晓梅的述说之后，本来提心吊胆的杨凯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安慰了一下康晓梅，然后告诉她，郝建成的被害让他倍感心痛，以至于在郝建成被杀后快十天的时间里，他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作为他生前的好友，帮助他的家人解决生活中的困难是理所应当

的事情。所以，他让康晓梅尽快把要售卖的藏品通过快递发给他，他一定想办法尽快处理，帮助她度过难关。而且还对康晓梅说，如果卖不了这些东西，他会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帮助康晓梅，直至困境解除。

接完康晓梅的电话，杨凯顿时没了睡意，坐在茶台前一边喝茶一边响着康晓梅刚才说过的一番话，但越想心里越怀疑。和郝建成交往了十几年了，对于他们家的情况，如果用了如指掌来形容可能有些太夸张，但毕竟还是有所了解的。郝建成是整个边城市乃至全国都出了名的奇玉石收藏家，收藏的全国各地不同石种的观赏石、奇玉石可以用“吨”来计算，就是在全国有着“国玉”之称的新疆和田玉也有几百方之多。所以，仅仅是他收藏的奇玉石精品的价值至少在亿元之上。另外，他所开采的两个玉石矿，每年产出的边城玉就占了整个边城玉石产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再加上他所经营的两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其他产业，说郝建成是边城市最有钱的富翁并不为过。作为郝建成的“妻子”，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太好，前段时间郝建成还瞒着她和情妇汪梅办了结婚证，两个人的关系几近瓦解。但是，跟郝建成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说郝建成当众给她的钱，仅仅是瞒着郝建成藏起来的私房钱就可能是一个平民家庭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公安机关因为办案需要封存了郝家的所有账户包括她康晓梅的所有银行卡这件事应该属实，但即便是这样，她康晓梅也不会穷到因此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步吧？

但是，在郝建成被害仅仅十来天的时候，她康晓梅竟然跟他杨凯说生活窘迫，处境艰难，打算卖掉几件藏品暂解燃眉之急，这些话就是把他杨凯打昏了再用凉水泼醒他也不会相信啊！

是“哭穷”找他杨凯借钱吗？根本不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边城最有钱的富婆，她康晓梅是不可能找他这个“穷光蛋”借钱的，她开不了这个口，也不可能开这个口。

既然并非真的是要卖掉藏品维持生活，又不是以此为由找他杨凯借钱，那康晓梅委托他在郝建成和汪梅分别被害的时刻售卖藏品这件事就一定有蹊跷。难道是她要委托自己帮她处理的奇玉石精品有问题？郝建成被杀了，汪梅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康晓梅不会是......

果然不出杨凯所料。几天后，他收到了一个寄自山东青岛的快递包裹，同时也收到了康晓梅打来的第二个电话。电话里康晓梅告诉他包裹已经寄出，麻烦他查收。同时在电话里还跟他讲，这些藏品有的没有收藏证书，让他想办法到厄河市地矿部门并通过厄河市观赏石协会搞几张证书配上，这样才能说明这些藏品的价值，卖个好价钱。对于办证所需的费用在卖货提成中扣除就是。康晓梅告诉杨凯，卖货的提成还按照原来的百分之三十执行，把货卖掉之后，就按照这个比例扣除所有的费用，把剩下的钱打给她就是了。同时她还告诉杨凯，包裹里一张纸条上已经写明了每件藏品的价格，但这个价格只是参考价，具体操作让杨凯看着办就行了。

康晓梅的绝对信任，让杨凯感到莫大的欣慰，但打开包裹后轻轻的扫了一眼看了康晓梅寄给他的东西，杨凯便发现了问题：康晓梅寄给他一共有20件藏品，有新疆和田玉雕件，有边城玉和沙漠漆原石，从品质到型色都非常不错，这些东西在厄河市应该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按照康晓梅标注的价格，这些藏品价值好几百万人民币。如果能把这些东西按照这个价格卖了再按照百分之三十提成的话，他杨凯可以稳稳的赚上一笔。

但是，杨凯并没有因此太过高兴，反而心里有些惶恐：在这20件藏品中，有五件和田玉雕件的收藏证书上写着郝建成的名字，五件边城玉藏品收藏证书是康晓梅自己的，而剩余的十件藏品没有收藏证书，其中就包括特别是几方成色特别好的新疆沙漠漆原石。这让杨凯很是想不通：沙漠漆是新疆新发现的一个石种，在全国石界炒的异常火爆，价格不断攀升。近年来，随着这种石种资源的日渐匮乏，一些好的沙漠漆精品已经很难看到，像康晓梅寄给他的这几方沙漠漆，属于精品中的精品，如果拿到奇玉石市场被有眼光的人看中，一定会特别抢手并且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就是这么好的几件藏品，为什么没有收藏证书呢？

是郝建成或者康晓梅的疏忽吗？绝对不可能。郝建成是全国赏石领域的大收藏家，他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康晓梅虽然并不专业收藏奇玉石，但在郝建成身边生活了30多年，耳闻目染也就成了内行。这些年来，他杨凯因为奇玉石生意与康晓梅打过不少交道，从她对奇玉石的鉴赏和认知以及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她也不会不知道收藏证书在提高藏品价值方面的重要意义，所以就不会有这方面的疏忽。既然这样，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这些藏品......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汪梅。在汪梅和郝建成来厄河的时候，有一次两个人聊天，汪梅拿出几方特别精美的新疆沙漠漆原石让他看，并且告诉他，自己是沙漠漆忠实的“粉丝”，特别钟爱这个石种并且收藏了不少精品。当时看了汪梅递给他的几件藏品以后，杨凯非常惊喜，并对这个女人独到的收藏投资眼光感到钦佩。

现在看看康晓梅给他寄过来的几件沙漠漆藏品，杨凯总觉得很面熟，有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难道康晓梅寄给他的这几件沙漠漆藏品是汪梅的？可是根据他掌握的消息，三天之前康晓梅就莫名其妙的被害了，可这些藏品却突然出现在康晓梅手里，她康晓梅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呢？不会是......想到这里，杨凯感到格外的担心。因为他知道，一旦康晓梅寄给他的这些沙漠漆藏品来路不正，而且是真的如他所料是康晓梅利用非法手段盗取的汪梅的藏品，那他杨凯就是故意隐藏赃物或者销赃，如果真的这样，一旦被公安机关发现，他是要坐牢的！

思虑再三之后，心里强烈的赚钱欲望还是战胜了杨凯脑子里的理智，他开始充分利用自己在厄河市乃至全国赏石领域的人脉和影响力为康晓梅兜售那些藏品。因为他想过，虽然郝建成和汪梅被杀案在边城乃至全国引起了轰动，但应该与农村出身、没有见过太多世面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康晓梅没有关系。郝建成与汪梅勾搭成奸并且利用郝建成和康晓梅没有结婚证的失误偷偷地办理了结婚证，这一定会让康晓梅恼羞成怒，但怒归怒，还不至于到动手杀人的地步，她康晓梅也没有这个胆量。在康晓梅委托他出售的而这些藏品中，一部分是郝建成的，一部分是康晓梅自己的。作为“妻子”，虽然还没有办理断绝“同居”关系的手续，但手里有“前夫”郝建成的藏品甚至售卖这些藏品是合理合法的，那些收藏证书上写着康晓梅自己名字的藏品更没有问题。至于那些没有收藏证书、不能证明来源的几方新疆沙漠漆奇石，即便是康晓梅利用非法手段盗取的汪梅的，可汪梅已经死了，公安机关去找谁求证？既然死无对证，如果帮康晓梅卖了，对外是帮助了朋友的家属，落个知恩图报、仗义豪爽的美誉，自己也能从中渔利，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但侥幸毕竟是侥幸，纸里哪有包住火的道理？正当杨凯跃跃欲试，利用秘密方法帮助康晓梅兜售那些藏品的时候，厄河市公安局的民警却突然找上门来。在杨凯的别墅里，公安人员将正围着那些藏品讨价还价的杨凯和几个想购买奇石的几个石友抓了个正着，并且告诉杨凯：康晓梅让他代卖的这些奇玉石，除了收藏证书上写着郝建成和

她康晓梅名字的几方藏品属于合法售卖之外，其中的八方新疆沙漠漆奇石与边城市已经发生的两起杀人案的被害人有关，因此，杨凯有涉嫌与边城发生的两起杀人案有关并涉嫌销赃犯罪！

厄河市公安民警的一番话，把一向在赏石圈里有着办事情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美誉的杨凯吓了个半死。他知道，一旦这些罪名属实，他杨凯坐牢必定无疑。如果那样的话，风烛残年的自己将在监狱里度过自己的余生，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亿万家产和那些被自己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奇玉石藏品，将从此再也不属于自己，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所以，面对公安人员，杨凯表现的特别积极，他把郝建成和汪梅来厄河后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汪梅的不正常表现、康晓梅给他说过的话以及对其他人的怀疑统统告诉了民警，并且表示一定会利用和康晓梅之间的关系，帮助公安机关破案。

但对于汪梅和郝建成买他仿制的“钢铁战士”以及郝建成把真的“钢铁战士”交给他保管这两件事他一直闭口未谈，因为他还有一丝侥幸：如果能够惊险过关，他杨凯必定会飞黄腾达！

鉴于杨凯所犯错误的程度和办案工作的需要，经过与边城市公安机关协商，厄河市公安民警对杨凯提出了严厉批评，要求他老老实实的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一旦发现康晓梅、郝雷等人的不正常行为特别是与边城发生的三起杀人案有关的线索，一定要及时向公安机关汇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自己所犯的罪行，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否则，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之后的几天，杨凯确实积极配合了公安机关的工作，他检举揭发了王海、张晓梅、陈洪涛等人销售非法获得郝建成、汪梅奇玉石精品的犯罪事实，配合公安机关解除了王海和郝雷对到边城做“卧底”的厄河王海特别是特警冯胜龙的怀疑，让他们帮助边城公安机关将郝雷和边城王海绳之以法。他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厄河警方包括边城公安机关的认可，对他的监视也逐渐松懈下来。

但他没有想到，随着三起杀人案侦查工作的不断深入，边城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杨凯仿制“钢铁战士”非法牟利等一系列犯罪事实，已经加强了对他的监视。特别是他铤而走险做出来的一件事，更是让他跳进自己挖的一个深深的大坑里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