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老巫婆卷土重来 对对联喝酒品菜

我下了三楼，回到办公室，气呼呼地坐着。

杨佳丽上课去了，张蕴走过来，好奇地问：“庄主任，你怎么心情不好？”

我说：“夏剥皮把三楼一条走廊都封了，两头装了钢化玻璃指纹锁，却不让我去录指纹，摆明了不想让我去校长室，哼！”

张蕴歪着头想了一会，对我说：“我给你支个招，以后你有事，直接在工作群里@夏校长。工作群几乎没人说话，你@他几次，他就有数了。”

我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本来也不想去校长室，看夏剥皮那副嘴脸。”

正说到这里，手机微信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王主席发微信说：“庄老弟，今晚六点半，在碧水市喜来居大酒店请你们吃饭，人员就是昨天说的那些，请你代我约下。”

我回复了谢谢，然后拿起手机，一一发微信。

张蕴看了看手机，笑着说：“我站在你面前，你还发微信啊？庄主任今天大方了嘛，请我们去喜来居吃饭呢，嘻嘻。”

我笑道：“不是我请客，是一个好朋友王主席，让我代约的，凑一桌人吃饭热闹些。”接着我把王主席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

张蕴笑着说：“庄主任路子挺野啊，都结交了省厅级的高官了！要不哪天请王主席来给夏剥皮上上课，教他怎么做人？”

我笑道：“夏剥皮档次不够！五老都是厅级干部，我们局长都比他们低好几级，夏剥皮连谈话的资格都没有！”

忽然杨佳丽走了进来，夹着教材，看来是刚刚下课。

杨佳丽问：“庄文，我刚看到微信，晚上什么事请吃饭？”

我把昨天巧遇王主席，王主席托我约客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佳丽坐下，问张蕴：“张奶奶，你晚上还跟我的汽车走？”张蕴说是的。杨佳丽说：“可我今晚想喝酒了，为了开汽车都好久不喝了。你打个电话让你老公来送我们去酒店，然后让他去别的地方玩一会，等我们吃完，送我们回去？”

张蕴说：“好呀，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他不敢不来，哼！”

张蕴走出去打电话了，我问杨佳丽：“是不是最近和老公闹矛盾了？”

杨佳丽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喝酒！”

我想了想，问杨佳丽：“六点下班，你直接去酒店似乎早了点？”

杨佳丽回答：“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了班带张蕴和她老公去星巴克坐一会，请他们喝咖啡，上回张蕴也请我的。对了，你知道不知道侯主任又上蹿下跳了？”

我说：“哦？这个老巫婆还不死心？又怎么了？”

杨佳丽说：“她对你有些顾忌，没来我们办公室，其他的科室，她是上蹿下跳！她到处跟人说，她代表夏校长，马上要给大家统一做制服，还说要为大家争取福利。”

我不屑地说：“夏校长因为她，刚刚被唐局长训过，她又想复出了？”

杨佳丽说：“是呀，她还鬼鬼祟祟地联系一些老师，跟他们说，班主任还得重聘，跟她关系好的老师都有希望！”

我愤愤地说：“她敢！局长说话没有校长说话管用？夏剥皮真敢重聘班主任，我发动现任的班主任到局里去群访，一定要讨回公道！现任班主任难道不称职？不能胜任？为什么要重选？就为了夏剥皮捞钱？”

杨佳丽说：“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夏剥皮不甘失败，伺机反扑呢，你小心点。”

我傲然说：“树正不怕影子斜，我教好我的课，带好我的班，夏剥皮能奈我何！”说完我拿出手机看看，约的几个人：钱兴国、苏扬生，都回复了微信，说知道了。

当天傍晚下了班，我去学校校门内的传达室打卡，赫然看见夏剥皮和侯主任站在一起，看着同事们打卡。

我也不跟夏剥皮打招呼，进去打了卡就下班。

一路骑车来到喜来登大酒店，远远看去这家酒店就很气派。门前是一大片宽阔整齐的绿化带，还有喷泉和棕榈树。正门前方，矗立着喜来登的标志--一个大写的字母S。S外围有一圈麦穗，两者都是金黄色的，非常醒目。

大厅里灯光炫亮，老远就看见一片金碧辉煌的颜色，可能是激光灯投射上去的效果，金灿灿地，像是黄金宫殿一般！

我停好车走进大厅，五老已经坐在沙发上候客。见我进来，王主席站起来，迎着我分了一支“和天下”。

我笑着说：“王主席真是交游广阔，这烟本地买不到的。”王主席笑着说：“那是前一阵子，我们五个老头去湖南长沙采风，一位作者每人送了两包。”

我点燃抽了一口，香味浓郁，吸味醇厚，是一百一包的紫红烟壳，属于白沙系列的。

王主席对其他四老说：“今天约的客人你们都认识，我陪庄文去包厢里坐会。”于是带着我，乘电梯来到包厢。

我看看这包厢的装修，富丽堂皇，又具有现代气息。包厢呈圆形，挨着墙有一张张沙发排成一圈。沙发后面的墙上，有一块块正方形镂空的木格子镶嵌在墙上做装饰。包厢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圆桌，铺着雪白的桌布。椅子是清一色的仿红木靠背椅，很是气派。桌子正中间的转盘上，摆着一个圆形的鱼缸，几条金鱼在里面悠闲地游着。

王主席请我坐到沙发上，关心地问：“庄老弟，你在学校里混得如何？”

我实事求是地说：“同事们大多数喜欢我，我为民请命，敢说实话。但是夏校长任人唯亲，官僚主义极重，不管群众的死活，我和他斗了几个回合。”然后就把请愿书的事件，告诉了王主席。

王主席招手让服务员泡两杯茶来，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老弟，我还是那句话，难得糊涂！做中层干部难啊，要上面满意，下面就不满意，要下面满意，上面又不满意！不过也不要怕，十八大以来，贪官收敛了很多。小事情你就跟那个夏校长装糊涂，不计较，遇到原则问题，决不让步，不行就闹到局里去。官员的主流还是好的，个别的坏分子掀不起大浪！”

我试探地问：“王主席您跟本市教育局的领导熟悉吗？”

王主席叹了口气，说：“当年的老局长都打过交道，我开口应该给面子。可现在官员换得太快了，局长都换了几茬了；而且按规定，有些官员是异地交流，防止人情网，所以我跟你们现在的局长也不认识。不过你放心，真有用到我老头子的地方，我去省教育局替你疏通。”

我非常感激，掏出软中华分了一支，笑着说：“多谢王主席照顾，我看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为人正直，做事勤勉，没有把柄让夏剥皮抓，就算闹到局里，也要讲理！”

王主席笑道：“我知道你肚子里墨水深呢，尤为难得的是你不贪，没有小辫子在别人手里，那个夏剥皮对你是又气又恨又无奈！他巴不得你与他同流合污，大家一起发财，可你偏偏正直，这样的官员现在不多了哦！”

我笑道：“我也不算什么官员，不入流的。但是凡事讲个理，媚上压下，欺负老实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这时包厢门开了，四老领着钱兴国、苏扬生进来了。王主席一边让座，一边问我：“人齐了么？”我笑道：“还有两位美女同事，我再打电话催一催。”

王主席笑道：“想必有那个杨佳丽吧？这姑娘长得不错，似乎对你也不错哦 ，呵呵！”

我笑了笑，拿出手机发了定位给二人的微信，然后给大家分了一圈软中华。

这时候服务员进来看了看，先上冷盘：金陵盐水鸭、酱香牛肉、老干妈黄鱼、 疏菜色拉、醉萝卜皮、吉庆南瓜、蒜香鸭舌、东北木耳、飘香猪耳、秘制鹅肝，一共十个冷盘。

王主席推我上座，我死活不肯，还让五老上座了。

过了几分钟，王主席让服务员拿四瓶“梦之蓝”来，我忙说：“用不了这么多酒的，我现在夜里要带宝宝，不能多喝。”

王主席大度地一摆手，说：“喝多少算多少吧，我们也难得请一回客。这是与你们几个投缘，就是你们碧水市长，请我们吃饭，我们都不一定有空呢，呵呵。”

我看看杨佳丽和张蕴还没来，女人做事就是拖拉，正拿出电话要打给她们，两人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我让二人坐我旁边，钱兴国笑着说：“三师兄，你一人独占两位花魁呀？匀一个坐我旁边呗？”

张蕴一听，主动走到钱兴国旁边坐下，对他说：“二师兄，今晚准备把你喝趴下，用汽车送你回去。”

钱兴国看看我在给杨佳丽和张蕴斟白酒，笑着说：“车呢？哪有汽车？你们两个都喝白酒呀，谁开车？我还是打车回去吧。”

张蕴笑道：“只要你肯喝，不耍滑头，总归有汽车送你回去的。”

见我倒完了酒，王主席举杯站起来说：“难得大家有缘再聚，我们敬大家一杯。”五老都站了起来，我们连忙也站起来，举举杯子，喝了一口坐下。

我一看，钱兴国的一杯酒竟然一口干了！我诧异地问：“二师兄，你不是每天都有酒喝吗，怎么王主席客气一下，敬一杯酒，你就真干了？”

钱兴国坏笑笑，说：“你不懂啊，梦之蓝是好酒，好入口，不上头，平时能喝八两的，这酒能喝一斤！我先弄一杯打底，万一一会酒不够了，我也不吃亏。”

我们会心地一笑，张蕴主动拿起酒瓶，给钱兴国斟满。

大家互相敬酒，吃喝了一会，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上热菜：十三香龙虾、木瓜雪莲、鲍汁扒大乌参、熟腌大虾。

大家吃了几口热菜，王主席笑道：“庄文老弟，我们的瘾又上来了，继续对联吧。我先来个有关饮酒的对联，上联：喜得天开清旷域。”

我笑着说：“我也只好对饮酒的下联：宛然饮得桂花酒。”

赵老说：“我也凑个趣，上联：屠苏醉饮三春酒。”

我对道：“下联：爆竹庆贺强国年。”

钱老说：“上联：酒香十里春无价。”

我对道：“下联：痛饮美酒梦也甜。”

孙老说：“上联：合家共饮一杯酒。”

我对道：“下联：百卉同迎四季花。”

李老说：“上联：古香古色古名实遂古意。”

我对道：“下联：醉地醉天醉酒莫如醉心。”

王主席笑着说：“总是难不倒才思敏捷的你，再来！普天同庆，举杯庆我中华伟大复兴路。”

我对道：“全球齐欢，沽酒颂咱一带一路富民谋。”

钱老笑着说：“我还是来饮酒联，上联：沽洒客来风亦醉。”

我对道：“下联：欢宴人去杯留香。”

孙老说：“上联：陈酿美酒迎风醉。”

我对道：“下联：琼浆玉液透瓶香。”

李老说：“我来同一个上联：沽洒客来风亦醉。”

我对道：“下联：云开人去月犹清。”

王主席笑着说：“再玩点典故联吧。上联：少读书，便是低天分，不但要对出下联，还要说明出处哦。”

我想了想，说：“下联：行刻薄，真乃大糊涂。这是清代文人王之春撰写的，上联说一个人天分的高低全在于他的用功程度，天分低是因为自己少读书的缘故，由此勉励儿孙要多读书。下联是教导儿孙不要刻薄，言行刻薄是真正的大糊涂。”

赵老赞道：“庄文果然博学，我也来一个：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儿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

我沉思片刻，对道：“下联：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儿孙祸也小，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些许小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这是末代皇帝溥仪的父亲--醇亲王载沣写此联告诫子孙后人的。”

钱老说：“我来个冷门的，上联：泪酸血咸，悔不该手辣口甜，只道世间无苦海。”

我想了半天，对出：“下联：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传说中，清代有个姓潘的山东人去江南某地当县官，上任之初，他的父亲撰写了这副对联相送。联语告诫儿子，做人应宽厚仁慈，与人为善，不可见利忘义，为非作歹。人间自有王法，否则到了那时，才醒悟到泪酸血咸、头有青天，悔之晚矣。”

钱老惊讶地说：“这类野史你也读过？不简单，真不简单！”

我笑着谦逊了几句，服务员进来继续上菜：百合鱼米花、粽香仔排、三味蒸鲥鱼、黑椒牛仔骨。

孙老举起筷子劝菜，大家吃了几口，我觉得三味蒸鲥鱼味道不错，鱼身银白，肥嫩鲜美，爽口而不腻。

孙老笑着说：“我们继续吧，我来个上联：欲除烦恼须无我。”

我对道：“下联：历尽艰难好做人。这是1924年，冯玉祥送别儿子出国留学时，送给儿子这副对联。‘无我’，也就是没有妄求，没有妄求自然少了烦恼。

‘历尽艰难’，固然是艰苦的生活，但是艰苦的生活能磨练人的意志，提高人的能力。所以李嘉诚说，‘男子汉第一是能吃苦，第二是会吃苦。’只有吃苦耐劳才能苦尽甘来。”

李老分了一圈香烟，也是分的“和天下”，继续出：“上联：莫学芙蓉空有面。”

我对道：“下联：应效芬芳发自心。这是历史学家郭沫若于1940年，为其侄媳魏蓉芳撰写此联。此联妙趣横生，用蜂腰格自然地嵌入侄媳名字，情深意切地教导她要诚实做人，表里如一。”

王主席红光满面地举杯站起来，说：“痛快，吃得痛快，对联也对得痛快！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敬一下庄文才子。”

我连忙谦让说：“我不算什么才子，就是平时爱好对联，多读了点书而已。”

钱兴国插了一句：“这大家都干杯，酒够不够？”

王主席哈哈大笑，说：“钱科长，在酒店里还怕没酒喝么？先上了四瓶，不够我让服务员再拿！”说完带头一饮而尽，大家也把杯中酒喝完。

全部坐下后，王主席劝菜，又对我说：“我还来典故联，要求一样。上联是：宁为真白丁。”

我脱口而出：“下联是：不做假秀才。这是1940年夏，教育家陶行知的儿子陶绍光，背着父亲向育才学校的校长索取一张文凭。陶行知从外地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撰写此联教育儿子不要弄虚作假，不要向虚假的社会学习或妥协，而应踏踏实实地做人。”

钱老喊了声好，也分了一圈“和天下”，然后说：“我来个上联：做个好人，身正心安魂梦稳。”

我对出：“下联：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这是教育家陶行知撰写的劝世箴言。他有许多名言，我最欣赏的是，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墨辨》提出三种知识，一是亲知；二是闻知；三是说知。亲知是亲身得来的，就是从‘行’中得来的。闻知是从旁人那里得来的，或由师友口传，或由书本传达，都可以归纳为这一类。说知是推想出来的知识。现在一般学校里所重视的知识，只是闻知，几乎以闻知概括一概知识，亲知是几乎被完全屏之门外。说知也被忽略，最多也不过是从闻知那里推想出来的罢了。”

孙老笑道：“我来个上联：创业难，守业亦难，明知物力维艰，事事莫争虚体面。”

我想了想，对道：“下联：”居家易，治家不易，欲自我身作则，行行当立好楷模。这是吴玉章撰写并悬挂于堂上的教子对联。

吴玉章也是教育家，他教育子女要艰苦创业，勤俭持家，不可追求虚荣；做了长辈后要以身作则，成为后代效仿的楷模。”

李老说：“继续，我来个上联：知足知不足。”

我脱口而出：“下联：”有为有弗为。这是作家冰心的祖父撰写的，意思是：有些东西，比如衣食住行的物质享受，应当知足，而在追求知识学问和修身养性上，就应当不知足；对于应当做的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事，就要勇往直前去做，而对那些违背道义的事，就坚决不做！”

张蕴听了感慨说：“要是夏剥皮懂这个道理就好了，我们学校也太平多了！”

钱兴国趁机举杯敬张蕴：“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夏剥皮，干了杯中酒！”

杨佳丽忍不住插了一句：“二师兄，你跟夏剥皮又没有过节，怎么说是共同的敌人？”张蕴笑着附和：“对呀，快解释，解释得不好，你自罚一杯！”

钱兴国笑道：“夏剥皮老是弄得庄文不痛快，他不痛快，喝酒就不爽。庄文喝酒不爽，我自然也高兴不起来，你说这夏剥皮是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张蕴笑着说：“有点道理，可是我杯子里有半杯酒，而你是小半杯，和你干杯我岂不吃亏？”

钱兴国一听，立刻拿起酒瓶，加到半杯，笑道：“多大的事！我现在水位和你一样了，咱们走一个？”

张蕴立刻端起酒杯，和钱兴国碰了碰，一饮而尽！

这时候，服务员又来上了几个菜：酸汤浸肥牛、铁板八爪鱼、酸菜煮羊肉、辣子鸡块。

我举筷子劝菜：“张奶奶，你一口喝了半杯，快吃点菜。”张蕴一听，拿起桌上的大半包餐巾纸向我砸来，嘟囔道：“都说了好多回了，不许喊我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