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行动—“厄河石神”的衰落（四）

“是因祸得福吗？现在看来越来越像祸不单行！”想到这里，杨凯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一脸愁容的在院子里转开了圈子。

就在郝建成走的当天，杨凯把一方足可以乱真的“钢铁战士”的仿制品交给了郝建成。在杨凯那间豪华的别墅里，看着面前这方惟妙惟肖的奇石，郝建成兴奋地抱着杨凯，孩子般的在他的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两口，然后掏出手机把一万元现金立马转到杨凯的手机上，以示感谢。第二天，借着汪梅和杨凯的妻子张花花逛街的机会，郝建成把真的“钢铁战士”交到杨凯的手上。杨凯也算规矩，工工整整的给郝建成写了一张暂时保管证明书，然后把石头锁在了很少人知道的那个神秘的保险柜里。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郝建成难道就想不到，仿制一方奇石需要多长时间吗？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一方完全可以乱真的奇石，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怀疑？唉，人啊，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背着手走到一颗苹果树下，杨凯用手摸了摸树上一个还青涩着的苹果，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却挂满了得意的微笑。

但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杨凯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用眼睛瞄了一眼面前的花草和站在树梢上的一只黄色的小鸟，杨凯一边叹气一边走回到藤椅旁坐了下身来，双手托头，闭着眼睛，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再次把自己的思绪推回到深深的回忆之中。

作为厄河市观赏石界的元老，当之无愧的奇玉石收藏家，从王海第一天捡到“钢铁战士”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没有舒服过。虽然表面上与王海情同父子，对王海照顾有加，但那种发自内心的醋意让他的内心始终得不到安生。他不服气，更不情愿看着自己晚辈的晚辈王海抢了他的风头，在厄河市玩石头的人当中风光无限。在他的意识里，厄河石中最好的石头就应该属于他杨凯，在整个厄河石界，只有他才是最风光、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自己的藏品才是最好的，而别人只配做他的陪衬。但是现在王海却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自己，成了石友们人人羡慕的对象和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这个状况让杨凯心生芥蒂，并一直在暗暗的想着“报仇”的办法，他不服输，不能输，更不认输。

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的灵感得到了激发，而正是这个偶然得到的机会不仅让他在奇玉石收藏的路上多了一个故事，而且得了一笔意料之外且数额不菲的“外财”。

王海刚刚捡到“钢铁战士”的时候，由于没有一个与之匹配的展架摆放，便放在杨凯这里暂时寄存着，放在杨凯最好的一个宝笼里摆放着供石友们参观、欣赏。对于王海这个请求，杨凯当时心里并不特别高兴。每天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奇石却写着别人的名字摆放在自己的家里，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但碍于面子，杨凯只好答应。

有一天，闲来无事的杨凯到厄河市最大的奇玉石市场闲逛，在市场外边的停车场上，他碰到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连苍蝇站在上面都要栽跟头的张飞龙。

对于张飞龙，杨凯并不熟悉，只是在几次石友们的聚会上一起吃过几次饭，两个人更没有打过交道。所以，如果不是张飞龙主动的跟他打招呼，他是不会主动的去招惹他的。在他的意识里，张飞龙这种人就是不务正业、不干正事、靠出卖良心和投机取巧发家致富的人，自己最看不起的也是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情不投意不和，何必搅和在一起？

在张伟龙的再三请求下，杨凯有些不情愿的跟着他到了奇玉石市场顶楼的茶楼。喝茶聊天的过程中，本来心不在焉的他突然看着张飞龙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钢铁战士”的名声越来越大，身价成倍增长，而随着奇石市场的活跃和繁荣，这方厄河石精品中的精品的未来价值不可限量。自己是不是利用真的“钢铁战士”尚在自己手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了这种想法，刚才还对张飞龙不冷不热的杨凯顿时变得热情起来，随后，两个人达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协议：张飞龙帮杨凯仿制两方“钢铁战士”，杨凯付出一万元的“加工费”。而这两方仿制的“钢铁战士”在放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后，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分别卖给了郝建成和汪梅，因此，杨凯的银行卡上多出了20万元“意外之财”。

“1万变成了20万，这桩买卖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的杨凯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其实，杨凯当初请张飞龙帮着他仿制“钢铁战士”的初衷只是灵光一现，脑子里偶然蹦出来的灵感，并非是简简单单的牟利，最起码不仅仅是。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中有嫉妒，有愤怒，有报复，有他不知怎么想但是总是在想、不知这样做的真正目的但还是坚持着做了的事情。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在他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一旦做了，要么结果与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让自己发自内心的后悔；要么结果出乎意料，让自己得到意外的惊喜。比如说杨凯仿制“钢铁战士”这件事，当初一个不知为什么才做出的决定却一下子让他有了20万元的收入，而这些收入虽然只是王海把“钢铁战士”卖给郝建成时收入的六分之一，但足以让杨凯感到了惊喜和欣慰。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20万元已经算得上一笔“巨款”了。所以，在打发郝建成和汪梅回边城之后，兴高采烈的杨凯在厄河市最高级的喜来登大酒店包了一桌酒席，参加宴会的除了杨凯的好友之外，还有对“钢铁战士”已经被仿制这件事毫不知晓的王海。

“唉，乐极生悲啊！欲望真不是个好东西，会要人命的呀！”想到这里，闭着双眼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杨凯有些懒惰的坐起身子，先是端起面前的茶盅喝了口茶，然后无奈的摇摇头。

郝建成和汪梅走了之后，杨凯几乎每天都要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打开他镶在展架后面墙里的那个保险柜，把郝建成交给他保管的那方真的“钢铁战士”拿出来欣赏一番。作为厄河赏石界名副其实的大佬，看着这个最珍贵也是自己最喜欢的石头落入他人之手，他心里确实有一种酸不拉几的感觉。但事实已经如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唯一值得他欣慰的是，现在的自己还能每天看到这件宝贝，这对于对奇石近乎于痴迷的他来讲无异于一种莫大的安慰。同时，让他暗中窃喜的是，郝建成把这方石头交给他杨凯保管并不是无偿的，数额几乎是一个国家公务员两年薪水的“保管费”还是让他有些心动。所以，自从郝建成把真的“钢铁战士”交给他之后，原本就不允许陌生人进出的二楼几乎成了他杨凯设置的“禁地”，除了他，连自己的妻子张花花也不允许踏进半步。他知道，这方石头的安危，不仅仅关乎到好友给他的嘱托，更与自己马上就要到手的一笔钱有关，所以，他分外小心。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月之后，一个更大的惊喜悄然降临在他的头上：边城“12.11”杀人案发生，郝建成被杀。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挚友被害的悲痛被突然而至的惊喜所替代，郝凯兴奋地差一点昏厥过去：将真的“钢铁战士”存在他这里这件事，除了他和郝建成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现在郝建成死了，如果在被害之前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儿子郝雷、“前妻”康晓梅和还没有举行婚礼的现任妻子汪梅，这个秘密就将成为历史，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他杨凯一个人了。如果结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心慕已久、早就想据为己有的厄河奇石“钢铁战士”不就顺其自然的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吗？

兴奋过后，做事一向谨小慎微，考虑问题从来滴水不漏的杨凯并

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不能确定，郝建成在被杀前是不是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身边的亲人，比如说儿子郝雷、“前妻”康晓梅和还没有举行婚礼的现任妻子汪梅等人。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并上门来找他的话，石头还是要还给人家的。毕竟，他和郝建成签订的那份“保管协议”是一式两份，证据在那里放着，如果自己强行占有，他们会到法院告他，而他是要因此承担法律责任的。

所以，郝建成被杀的那段时间是杨凯最紧张、心情最忐忑的时候。最后，边城市公安局的吕长江和马全恩两位办案民警来到了边城，他们对杨凯进行了询问，但根本没有提郝建成把真的“钢铁战士”交给杨凯保管这件事，而是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王海和张鲁身上，围绕着他们两个人进行了认真调查。那个时候，杨凯极度配合边城公安的工作，提供信息，透露线索，跑前跑后的为吕长江和马全恩提供方便等等，其表现完全是一副国家好公民的样子。

公安人员的怀疑解除之后，杨凯并没有太激动。因为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郝建成的家人。

郝建成的“前妻”康晓梅杨凯认识，在他与郝建成交往的十几年里，杨凯与康晓梅打过不少次交道，相互之间也有生意上的来往。厄河市是厄河奇石的主产地，而边城则是“边城玉”的“家乡”，所以，平时的时候，杨凯经常把一些厄河奇石寄给康晓梅让她帮忙代卖，而康晓梅则把边城玉中的一些精品委托杨凯销售，一来二往之间，两家人就像亲戚一样走动。所以，平时康晓梅把杨凯叫“大哥”，是她在众多石友当中最信任的人。郝建成被杀之后，第一个告诉杨凯这个消息的人就是康晓梅，在当时的电话里，康晓梅哭天嚎地，着实让杨凯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是，在整个聊天的过程中，康晓梅只字未提“钢铁战士”的事情，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以此考验杨凯，等着他杨凯主动说出来？他心里没底。

至于郝建成的儿子郝雷，杨凯虽然见过几次面，郝雷在他面前也是一口一个大伯的叫，但两个人并没有过实质性的接触。经过几次接触，善于察言观色的杨凯发现，这个郝雷并没有像好朋友郝建成那样直爽、豁达、用心与人交往，而是在一副慈眉善目、谦卑恭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吓人的阴险和毒辣。所以，杨凯对他怀有戒备之心，虽然郝雷几次提出在奇石交易方面与杨凯合作，他都以各种理由委婉的谢绝了。同时，通过与郝建成聊天和自己平时的观察发现，郝建成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并不完全相信，从大学毕业回到边城后，郝建成一直把郝雷放在距离边城市中心近三十公里的一号玉石矿，却从来不让他参与郝氏集团的高层管理工作。仅仅从这一点上看，郝建成不可能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郝雷，所以，对此杨凯是放心的。

最后他要想的就是郝建成名正言顺的妻子康晓梅了。虽然当时没有把话挑明，但杨凯知道，汪梅当初不惜重金买了他仿制的“钢铁战士”，绝非是好奇、好玩或者以此牟利那么简单，她一定是冲着那方真的“钢铁战士”去的，而且处心积虑，足够阴险。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并不是白说的，自以为天资聪慧、做事情天衣无缝的汪梅不知道，她还是上了郝建成的当，用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换走、并费尽周折倒腾回山西老家的那方“钢铁战士”同样也是假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郝建成不可能把真的“钢铁战士”存放在他杨凯这里的事情告诉给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把郝建成身边所有最亲近的人捋了一遍，杨凯觉得最值得怀疑、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郝建成的“前妻”康晓梅。所以，杨凯曾经有几次拿起电话想给康晓梅打个电话探听一下虚实，但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没有打。他不想太过主动，因为他知道，康晓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让忐忑不安的情绪折磨了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中午，正在午睡的杨凯突然被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和备注的姓名，杨凯如受了惊吓般坐起身来，手里拿着手机，心里则暗暗的想：康晓梅的电话！她要跟我谈什么？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