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唐局长主持公道 二师兄电话又到

第二天上班，我特地去看望了现任的班主任们。十几个班主任都很淡定，朝我略微点头打招呼，全都不动声色。

我心里暗暗高兴，教师们毕竟是知识分子，都沉得住气，夏剥皮应该没有得到情报。

我还有点不放心，特地上了二楼，走进侯主任的办公室。

侯主任见我进去，有点意外，站起来让座：“稀客稀客，快请坐，我来泡茶。”

我说：“泡茶就不必了，我问个事就走。昨天你向夏校长汇报，新聘班主任的事情暂缓，夏校长有什么指示？”

侯主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说：“他只好答应暂缓了，把我一顿训，说我办事不力。他还叮嘱说，明天局领导会带各校校长来观摩交流课，千万不能再出差错。”

我听了暗暗高兴，一切按计划进行！看看侯主任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一丝歉意，想想这么做，是不是狠了点？

不想侯主任又冒出一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她说：“夏校长和我说了，等新的班主任选聘好了，要来一次教师大整顿，进行一次各科目的教学质量考试。同一科目考试成绩垫底的教师，要扣发工资！”

我顿时熄灭了同情心，站起来说：“就按夏校长的指示办吧，我还要回去上课。对了，最近赵锐洪副主任怎么不大露面？”

侯主任轻蔑地一笑，说：“你还不知道啊？赵锐洪最近经常往王副校长办公室跑，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谈些什么！还有，沈副校长那里，他也是常客，沈副校长要整理教职工的档案，都是赵锐洪主动去跑腿。我们都小看赵锐洪这个武夫了，这小子心机很深，到了周六周日就安排王副校长下乡钓鱼，他全程陪同。”

我笑道：“他官瘾大，让他去蹦跶吧，我反正做不出这种事，也没时间做。”

说完我出了教导处办公室，刚好看见赵锐洪擦肩而过，脚下生风地往三楼走。

我喊他：“赵副主任，啥事这么忙？”

赵锐洪停住脚步，笑道：“财务科要我统计一下，各班的教师和学生，还有没有人没领到饭卡？教师这块的餐费是从工资里扣，学生要自己充值呢，不能弄错，要核对一下。”

我问道：“这不是财务科的事么？怎么让你去跑腿？”

赵锐洪笑道：“是我自己要替她们干的，分工不分家么。教师不好管啊，都是知识分子，脾气大，我管得严一点，就有人去找夏校长告状呢，呵呵。教师这一块，还是请你管，我就打打杂好了。”说完匆匆地窜上楼梯，一步跨两层楼梯，往三楼走去。

我暗暗摇头，这小子太能拿表现了，坐电梯上三楼都来不及？要走楼梯？

我下楼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喝了口茶，王胖子走了进来。

我起身给他让座，王胖子摆手示意不坐，对我说：“庄副主任，明天局长要带各校校长来我们学校观摩交流课，你都安排好了吗？”

我说：“都发微信通知了，各科上课的老师，都是优秀的，大多兼着班主任，除了地理老师侯老师。”

王胖子说：“侯主任已经升官了，再让她去教课就不合适了。刚才夏校长特地找我说这件事，你重新安排一个地理老师去上地理课吧。”

我有些不悦，反问：“那我也是副主任，还不是照样要上课？”

王胖子笑眯眯地说：“这个就不必攀比了，侯主任有的东西你有吗？呵呵。 ”说完转身走了。

我一时没会过神来，喃喃自语说：“侯主任有，而我没有，是什么东西？”

杨佳丽捂着嘴巴笑，对着一脸茫然的我说：“侯主任是女人，你是女人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哈哈大笑，说：“王胖子也坏呢，拐着弯说侯主任不检点，哈哈。他这么一说，我倒相信，在对付侯主任这事上，王胖子是和我站在一块的。”

杨佳丽撇了撇嘴，说：“你真当王胖子是主持正义呢？他小舅子洪老师私下告诉我，侯主任打算把他调整到成绩不算好的普通班去做班主任，强化班不让他做班主任了，这就是洪老师那天也表态支持你的主要原因！”

我问：“洪老师也是爱面子吧？强化班的学生成绩相对好一些。”

杨佳丽说：“我说你是书呆子吧！强化班是一般人进得去的么？除了一些天生成绩好的，其余大多是关系户！所以逢年过节的，强化班的班主任，收到的礼物最多！”

我说：“我这个初二六班也算是强化班，成绩名列前茅的，怎么没人给我送礼？”

杨佳丽“咯咯”笑道：“你是出了名的呆子！曾经有家长要给你送礼，你把人严词训斥一顿，谁还敢再送？”我想了想，果真有这回事！

杨佳丽接着说：“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家长们都知道你是个正派人，私底下都很佩服你。万一将来夏剥皮整你了，你振臂一呼，还真有学生家长肯到学校为你说话。”

我说：“托你吉言，我还是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做他的校长，我拿到应得的工资就行了。”

当天风平浪静，临下班时，夏校长在传达室门口遇到我，问我明天上交流课的事怎么样了？我回答一切准备就绪。夏校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脚步。

我疑惑地看着他，夏校长皱着眉头说：“传达室旁边的这个垃圾桶太显眼，把它放到墙角去。”我听了没动，搬垃圾桶的事是我干的吗？

忽然赵锐洪笑嘻嘻地走过去，把垃圾桶搬到角落里，夏校长满意地点点头，上了汽车走了。

下班后我回到家里，老婆对我说：“今天你儿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哭，哄也哄不住，你快去看看。”

我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杨婷婷摇摇头说：“用体温计量过了，没有发烧。”我追问：“葫芦娃现在在哪里？”杨婷婷说：“小家伙哭累了，我喂了一回奶，现在他睡在大床上呢！”

我急忙走进卧室去看儿子，就在我凝视他的时候，葫芦娃突然睁开眼睛，对着我一笑！

我笑问：“胖儿子，怎么哭了一天呀？想爸爸了？”葫芦娃笑得更欢，手脚齐动。

杨婷婷走进来，不无妒忌地说：“葫芦娃还是跟爸爸亲呀，我天天带他，也没见这小子对我这么笑过。”我说：“不会吧，葫芦娃已经快两个月大了，这时候的宝宝，对亲人都有反应的。可能是葫芦娃见到我的时间少，所以对我格外亲切一些吧。”

杨婷婷笑道：“好啊，那今晚葫芦娃就跟你睡呗，我一个人去客房，睡个安稳觉。”

我惦记着明天要办正事，不想答应，但是杨婷婷已经走去了客房，我只好洗漱一番，陪葫芦娃睡。

我想着明天任务重大，习惯睡前要看会手机的，也不看了，倒头就睡。

没想到这一睡，竟然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一片绿油油的草坪，葫芦娃在前面欢快地跑着，我在后面追他。忽然之间，脚下一软，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洞里！惊恐过后，我伸手摸了摸，周围全是土。我试着用手抠了抠洞壁，土并不硬，被我抠下一块。我心知此时只能自救，于是镇定心神，用手挖坑，然后用脚踩着挖出的土坑，再往上挖。我累得出了一身大汗，终于爬出了地洞，葫芦娃站在洞口高兴地咧嘴笑着，一轮红日突然跃了出来，阳光十分刺眼！

我抬头一看，绚丽的太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脚下一软，坐在草坪上，一惊之下，骤然醒来！

我心知这梦必定有什么预兆，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搜索周公解梦，却找不到明确的答案！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了，我索性起床，摸了摸葫芦娃的尿布是干的。我去洗漱一番，轻轻地把酣睡着的葫芦娃抱进客房，放在老婆身边，出门上班。

骑车出了小区，我看看六点半还不到，去学校早了点，就骑到小区围墙旁边、王老板新开的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吃。

我美美地吃完了早饭，赶到学校打卡上班。等我走进办公室，杨佳丽和张蕴已经弄好了鸡蛋面，等着我吃。

我摆摆手说：“路上吃过了，你们把这碗鸡蛋面分了吃吧。”

张蕴说：“我们也下了面条呢，要不你把鸡蛋吃了吧，面条我和杨佳丽分了。”盛情难却，我只好吃下一个水蛋。

杨佳丽笑道：“张蕴还是对你好啊，这回买鸡蛋，她让我们不用买，她从家里带来的草鸡蛋，不花我们办公室的集资款，呵呵。”

我点点头，说：“今天都打起精神来，这是关键的一天！局领导来听课，我估计不会太晚，八点半之前肯定到。”正说着，侯主任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对我说：“庄副主任到了啊？夏校长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局领导和校长们，八点一刻到，还在综合教室听课。你把准备讲课的教师安排下，八点以后有课的，安排别的老师去上。”

我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通知大家。对了，要不要弄些教师，在校门口弄个欢迎仪式？”

侯主任说：“我问过夏校长了，他说唐局长不爱弄这些虚荣，欢迎仪式就不必搞了。你去通知准备讲课的教师吧，我让赵锐洪弄些鲜花放在综合教室外面，再把欢迎的横幅整理一下，大家切切要上心，这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声誉！”

我走出办公室，挨个通知准备上交流课的老师们。学校里是论能力做班主任的，所以能去综合教室上交流课的，基本全是班主任！

大家见到我，会心一笑，悄悄告诉我 ，都准备好了，很快就与夏剥皮摊牌！

我通知完了，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夏校长和沈副校长、王副校长亲自来了，四处检查学校里的准备情况；又找保洁员，在局领导们必经之路上，再次打扫一遍。

赵锐洪显得十分卖力，竟然还拿起扫帚，帮保洁阿姨一同打扫。

眼看到了八点，夏校长命令我带着教师们先去综合教室准备，他和两位副校长站在学校大门口恭候。

我召集教师们，来到综合教室。看看大家似乎有点紧张，我掏出香烟散了一圈。综合教室里有饮水机，我拿起纸杯，给各位倒了一杯纯净水。

八点一刻刚过，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教育局一把手唐局长、二把手顾副局长带头，后门跟着一帮人，往综合教室走来。

我掏出请愿书，很快地温习了一遍准备说的话，走过去拉开综合教室的门，让唐局长一行进来。

唐局长和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进来后，大家自觉地坐在综合教室前两排，等我们讲课。

夏剥皮恭恭敬敬地走过去，请示唐局长，先听什么课？

唐局长指着我说：“就由庄文安排吧，来的都是校长级的专家，谁讲得好不好，一听就知道，呵呵。”

我拿着请愿书走上讲台，对着台下说：“各位领导，各位校长，在讲课之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家看一看我们学校各位班主任联署的请愿书！”说完走到唐局长面前，把请愿书双手捧给唐局长。

唐局长疑惑地接过请愿书，越看眉头拧得越紧，站起来说：“夏勇济，沈副校长、王副校长，庄文，你们几个跟我出来一下。”三位校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地跟着唐局长走出教室。

唐局长把请愿书递给三位校长传阅，然后对着夏勇济说：“夏校长，你来七中做校长时，我们局党委是如何嘱托你的？处事一定要公开公平公正！交流课还没上呢，闹出这档子事来，你是怎么做的校长？”

夏勇济脸色铁青，恶狠狠地问我：“庄文！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策划的？”

我硬杠回去：“请愿书是各位班主任自愿签名的，还问我怎么回事？你要是处事公平公正，哪会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我把各位班主任叫出来，一个个地向唐局长反映情况？”

唐局长皱着眉头说：“好了好了，请愿书我收下，我看还是顾全大局。庄文，你去组织教师们上交流课，就上语文数学英语三节课。等上完课，我跟你们几个开个会，解决此事。”

我想了想，不能胡来，就走进综合教室，点了三位教师的名字，让他们轮流上台讲课。

台下的顾副局长和各校校长都交头接耳，不知道请愿书都写了什么？但是也没人问起此事，交流课正常举行。

我偷偷看了看，夏剥皮低着头听课，显得心事重重，而沈副校长和王副校长，都面有喜色！

三节课上完，唐局长小声对顾副局长说了几句话，顾副局长点点头，带着各位校长先走了。

唐局长立刻带着我们学校三位校长，还有我，来到三楼小会议室。

大家进了门坐下，唐局长示意我把门关上， 然后严肃地说：“这件事性质很严重！夏勇济，你怎么搞的？你才来七中多久，就弄得民怨沸腾？”

夏勇济解释道：“局长，我也是好意，看现任的班主任年纪偏大，想重新选聘一些年富力强的人......”

唐局长“哼”了一声，说：“重聘可以，为什么不公开公平公正？据我所知，你把新聘的班主任都内定了人选，许多资历能力不够的人，被你硬塞进去！原有的班主任，一个也不去报名，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听了也是暗暗吃惊，唐局长竟然知道了那份内定的名单！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知的？看来教师当中，有唐局长的内线！

夏勇济垂首无语，半晌才说：“这事怪我，用人不当，受了侯主任的蒙蔽......”

我听了嗤之以鼻，侯主任这个老巫婆，没你撑腰，她敢这么嚣张？

这时唐局长说：“改聘班主任的事，先暂停，日后再议。一切以升学率为重，庄文，你把这话转达给各位班主任，让大家安心教学。”

我点点头，趁机问：“教师们对侯主任也颇有意见，对人太刻薄，弄得学校鸡飞狗跳......”

唐局长对夏勇济说：“夏校长，这个人你再考察一下，能不能用？反正还没正式任命，纠偏不迟。”

夏勇济连连点头，我心中无比高兴！

唐局长又转头问两位副校长：“沈副校长，王副校长，你们两位班子成员有什么意见？”

王副校长抢先说：“属下没有意见，一切听局长的安排。”

沈副校长高声说：“坚决拥护局领导的用人方略，公开、公平、公正。”夏勇济白了沈副校长一眼。沈副校长说：“我还有二年就退休了，也不想往上爬了，该我说的话我就说，不行把我调离？”

唐局长表态说：“沈副校长你说得对，不会有人对你打击报复，局党委支持你。没什么话说，我们就到这里吧。”说完唐局长站起来，走出小会议室。

我陪着三位校长，把唐局长送到学校门口，局长的司机开着汽车来接他。

唐局长临上车前，与我们一一握手，嘱托说：“大家一定要团结，遇事多商量，不能搞一言堂。”说完钻进汽车走了。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办公室，班主任们不约而同地在我办公室等我。

我传达了唐局长的指示，现场一片欢呼！

有班主任问我：“候主任那个老巫婆怎么处理？”

我回答说：“唐局长说了，让夏剥皮再考察她一下，这个人能不能用？还要求夏剥皮，不能搞一言堂，遇事和两位副校长商量。”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洪老师说：“我们可算是大获全胜了！感谢庄文为我们主持公道，要是投票选举教导处正主任，我一定投你一票！”

其他老师也纷纷表示支持，我苦笑笑，说：“这回我算是把夏剥皮彻底得罪了！不过也无所谓，我又不想往上爬，做好本职工作，他能把我怎样？”众位老师纷纷安慰我一番，大家高高兴兴地散了。

我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美美地点燃一支烟。杨佳丽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庄文，你胜利了，不过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问：“哦？具体说说？”

杨佳丽说：“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夏剥皮毕竟是一校之长，具体的人事安排，唐局长也不好过多干涉，所以唐局长才说，让夏剥皮再考察一下侯主任，没说把她直接免职。我估计侯主任暂时不会兴风作浪了，但她始终是你的绊脚石。”

我吸了口烟说：“无所谓，她再怎么样，还有一个多月就退休了，夏剥皮还敢冒天下大不韪，让一个退休老女人继续做主任？只怕局里也不会答应！”

杨佳丽说：“按道理是这样的，但我那个教育局的亲戚告诉我，夏勇济为人心胸极其狭窄，睚眦必报，你小心点。”

我轻蔑地说：“无所谓！我只要个公平公正，又不想往上爬，他能把我怎样？这老东西也五十多了，还能做几年校长？”

杨佳丽说：“好吧，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多加小心为好。”

我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对了，今天大家都高兴，我们下班去喝顿酒如何？”

杨佳丽嫣然一笑，说：“好呀，但我有个预感，二师兄好几天不打电话给你了，估计是有事情要处理。等到下班时，二师兄打电话给你，我跟张蕴就去蹭吃，二师兄若是不打电话，我请你们吃晚饭！”

我点头同意，中午就在食堂简单吃了午饭。

下午眼看要下班了，忽然手机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我手机设置了语音提示，就听一个女声说：“有来电了，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