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王主席点拨做官 勇张蕴替我挡酒

一路进了农家乐坐下，服务员给每人上了杯茶。

苏扬生再次分了一圈烟，笑着对我说：“上午八点准时开张的，田乡长、吴乡长，带着两个乡的大小干部都来捧场剪彩，鞭炮放得震天动地，围观的群众不计其数！

随后，合股的红星化工厂的龚厂长、酸洗加工厂的韩厂长、制药厂的胡厂长和造纸厂的刘厂长都亲自押车，送来危险化工废水来厂里处理，算是发市了。我一看，这么多客人酒店坐不下呀，就让大舅子王小刚安排，立刻请了家宴，就在厂里摆了十桌，酒菜都是好的，大家吃得十分开心！”

王主席笑着说：“我们五个老头是快吃饭时赶来的，赶上吃饭了。你别说，农村的家宴还真做得不错，荤菜蔬菜都比大饭店的香！吴乡长和田乡长十分高兴，挨个桌子敬酒，都喝醉了，被手下送回去睡觉，说晚上要是能喝酒了，再来陪同。”

杨佳丽问：“小琳这丫头哪去了？她现在是董事长夫人呢，也不出来招待客人？”

苏扬生说：“别提了，我家丫头苏倩倩被鞭炮声吓着了，哭了一天！小琳抱着她去外婆家玩了，丽丽陪同她去的，马上也该回来了。”

我听了暗暗思忖，想必是钱兴国让丽丽拍小琳的马屁。这样也好，省得小琳疑心苏扬生要勾搭丽丽。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苏扬生出去一看，田乡长、吴乡长、小琳母女、丽丽、王小刚等人全都来了！

苏扬生立刻让服务员再摆一桌，他自己和钱兴国、我、杨佳丽、张蕴、五老，田乡长、吴乡长一共十二个人一桌，其他人跟小琳一桌。

我悄悄走到苏扬生身边，对他说：“这样安排不妥吧？五位厂长和你是合伙人，应该你和王小刚陪他们，再加上田乡长、吴乡长以及其他乡里的干部一桌；我们这边让小琳陪同，都是亲友，五老加上我带来的两人，还有钱兴国，陈小明，史克殊一桌。”

苏扬生思忖了一会，觉得有道理，立刻调整了座位。

陈小明对我说：“庄老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上午开张的时候，非常热闹呢！这对两个乡都是大事，因为很多乡民来厂里做工了。”

我笑道：“小明哥多包涵，学校里事多，走不开。你和史克殊中午喝了多少？”

史克殊笑道：“我和小明是老搭档，中午小明喝了半斤，晚上我喝白酒，他喝饮料，因为还要开车回去。”

我站起来分了一圈香烟，说：“钱兴国和丽丽也要回去呢，一会你捎带他们一起回城吧？”

陈小明点点头，这时两个服务员过来上了十个冷盘。

钱兴国抢着开了两瓶“天之蓝”，给大家斟酒。杨佳丽捂着酒杯说：“晚上我要开车，就喝饮料吧。这位美女是我和庄文的同事，张蕴老师，她很能喝白酒，二师兄，你跟她喝吧。”

钱兴国眼睛一亮，给张蕴斟了满满一杯白酒。

王主席看看桌上的冷盘，笑道：“晚上的菜比中午又讲究了，环境也不一样。我们是沾庄文的光，大家要不一起举杯，敬一下庄文？”

我忙说：“王主席，今天是苏扬生请客，不能喧宾夺主。不如我们先敬下小琳，她代表苏扬生，然后就开席？”

话音刚落，苏扬生笑嘻嘻地走过来说：“人都齐了，大家先吃冷盘吧，我已经关照上菜了。”

我举杯站起来说：“来得正好，苏董事长，我们大家一起敬你们夫妇，祝贺贵厂生意兴隆！”

众人轰然应诺，一起举杯站起来，敬苏扬生夫妇。

大家喝完，小琳说：“苏扬生，你陪陪田乡长他们，我陪这些朋友，待会我过去敬酒，你来这桌敬酒，不就两全其美了？”

苏扬生笑着说：“好啊，苏倩倩要是哭，就把她给丽丽抱一会，我发现丽丽抱她的时候，她不哭呢。”

小琳颔首答应，对我们说：“大家坐下吃菜吧，一会就上热菜呢。”

我们坐下来，相互敬酒，热闹了一回。

王主席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庄文老弟，莫嫌我老头子唠叨，我给你说两句官场的经验。”

我笑着说：“洗耳恭听。”

王主席说：“做官无非是两条，一是法理，二是情理。法理好懂，犯法的事不能做，情理就难把握了。比如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领导难免有方方面面的人情和关系要照顾，你怎么做？听上级的话，违犯原则，不听上级的话，你就做不长久！”

我想了想说：“是这个道理，但是为什么这样呢？”

王主席说：“人都是逐利的，不单单是金钱。人情关系，有时候也是一种利益，还是很重要的一种利益！比如说，你上司让你照顾一个人，肯定是有来头的，上面打过招呼的，你怎么办？不听话，上级不高兴，给你小鞋穿，听话，又显得对别人不公平。”

我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比如在座的张老师，爱穿高跟鞋，按学校规定是不允许的，可是一把手又照顾她，不予追究，我该怎么办？”

王主席笑道：“你是历史老师，应该知道清朝三朝元老张廷玉的故事。他为官的格言就是：百言百当，不如一默！你说一百句话，对了九十九句，错了一句，上级就可能找你麻烦。我不是教你圆滑，为官之道，首先要自保。”

我沉默了半晌，豁然开朗，举杯敬王主席说：“谢谢王主席的提点，我知道怎么做了。上司安排事情，我尽量不发言，他要怎么做，即使有人查起来，不是我决定的。但是遇到严重违背原则的事，我还是要说出我的看法，采纳不采纳由他。”

王主席举杯和我喝了一口，说：“我很欣赏你的为人，有文人特有的清高，但是在这个社会有点不合时宜。连李总理都说了，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中央都是好官，清官，但是下面的人没这个境界，还是讲人情讲面子，你能怎么办？把官员都撤了，谁去做事？所以只能潜移默化。现在国家对公职人员和国企单位，都要求每天‘学习强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以正能量，潜移默化官员的素质，让他们从‘不敢贪’，转化为‘不想贪’。”

我不大认同，对王主席说：“我认为人性是恶的，‘高薪养廉’效果不大！什么叫高薪？官员涨工资了，他就不贪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必须严刑峻法，让他不敢贪！他一个人吃穿不愁了，还是要捞钱，为儿子，为孙子，为情妇！再说，公务员不断地涨工资，平民百姓怎么办？每次公务员涨工资，物价就有一定程度的上涨，这对低收入者是不公平的！外界都说咱们国家如何如何强大，可是李总理很清醒，政府报告中说，有6亿人口的月收入仅有1000元，就是说全国有将近一半的人口收入竟只有全国平均收入的一半还不到！贫富悬殊这么大，改革就算成功了？”

王主席喟叹道：“你说的也是事实，可这些问题只能在发展中去解决，再回到当年的绝对平均主义，也不现实。”

杨佳丽劝我说：“庄文，王主席说的是对的，中国的人情关系大于法治，已经有几千年了，一下子改不过来。就说我们学校，许多人事任命是不合理的，可其他单位也是这样，人处在不同的位置，看问题的思路就不一样。只能慢慢去解决，国民素质有待提高，也许我们这一代都看不到......”

我毅然说：“这一届的政府和以前大不一样！只要中央清醒，高压反腐，社会风气定然好转，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王主席莞尔一笑，说：“这个话题打住，我们今天谈喝酒。今天我们换个玩法，我们五个老头，加上庄文，每人说一句劝酒诗，还要说明出处，谁接不上来，罚酒一杯。”

我笑道：“好啊，就请王主席起头吧。”

王主席不假思索，说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出自宋代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

赵老随即接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出自宋代陆游的《游山西村》。”

钱老笑着说：“我也凑个趣：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出自唐代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孙老说：“我也来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出自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李老说：“我接一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出自唐代杜甫的《登高》。”

我笑着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出自唐朝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

五老抚掌大笑，一起举杯说：“大家请啊，喝酒吃菜。”

众人互相敬酒，服务员陆续上了几道菜，其中有一道豆瓣炖豆腐，加了香菇虾米，非常鲜美，大家吃得赞不绝口。

王主席笑道：“我的瘾又上来了，继续啊。天台旧路，应恨刘郎来又去。别酒频倾，忍听阳关第四声。刘郎未老，怀恋仙乡重得到。只恐因循，不见如今劝酒人。出自苏轼的减字木兰花·天台旧路。”

赵老随即接道：“我也来一首苏轼的：乐天双鬓如霜菅，始知谢遣素与蛮。我兄绿发蔚如故，已了梦幻齐人间。蛾眉劝酒聊尔耳，处仲太忍茂弘孱......”

钱老笑着说：“苏轼的诗词很多，我也来一个：大杏金黄小麦熟，堕巢乳鹊拳新竹。故将俗物恼幽人，细马红妆满山谷。提壶劝酒意虽重，杜鹃催归声更速。酒阑人散却关门，寂历斜阳挂疏木。出自苏轼的‘携妓乐游张山人园’。”

孙老沉吟道：“看来我只好也接苏轼的，水调歌头·安石在东海，下半阙：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

李老笑道：“我只好也来一首苏轼的浣溪沙：醉梦醺醺晓未苏，门前辘辘使君车，扶头一盏怎生无。废圃寒蔬挑翠羽，小槽春酒冻真珠，清香细细嚼梅须。”

我笑道：“那我只好也来一首苏轼的浣溪沙：雪里餐毡例姓苏，使君载酒为回车，天寒酒色转头无。荐士已闻飞鹗表，报恩应不用蛇珠，醉中还许揽桓须。”

王主席举杯敬大家酒，服务员又上了一道鸡公烧菱米，很是可口。

王主席说：“继续来啊，这回换个花样，前一个人说一句劝酒的诗词句子，后一个人要说出出处，再接下一句。我先抛砖引玉吧：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赵老脱口而出：“这是唐代李贺的句子。我跟一句：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钱老笑道：“这是宋代范仲淹的句子。我接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孙老说：“钱老这是照顾我呢，这句是魏武帝曹操的。我接一句：举觞酹巢由，洗耳何独清。”

李老说：“孙老给我出难题了，容我想想......对了，这是唐代李白的诗句！我也接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乐呵呵地说：“还是李老照顾我，这也是李白的诗句。我接一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王主席笑呵呵地说：“这仍然是李白的诗句。我接一句：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赵老随即说：“这还是李白的诗句！我接一个：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钱老说：“这依然是李白的诗句，看来诗仙的大名不是浪得虚名。我接一句：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孙老想了想说：“这是唐代杜甫的诗句了。我接一个：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

李老思忖了半天，说道：“孙老你是刁难我啊，这是唐代于武陵的诗句，很是冷僻。我也接一个难的：莫惜柔荑劝酒，从教醉脸红霞。”

我笑道：“李老受了孙老的为难，却来为难晚辈，这不公平啊。”

我沉思着，忽然钱兴国催道：“快点快点，想不出来就罚酒！”

我笑道：“让你二师兄失望了，我想出来了，是宋代曾觌的一首词句，全文是：焕烂莲灯高下，参差梅影横斜，凭栏一目尽天涯。雪月交辉清夜，莫惜柔荑劝酒，从教醉脸红霞。烂银宫阙对仙家，一段风光如画。”

李老带头鼓掌说：“好！正是这首词！”

王主席笑道：“看来诗词还是难不倒庄文，我们还是对联吧。还是老规矩，我们五个老头出上联，请庄文对下联，如何？”

我笑道：“小子敢不从命？”

王主席点点头，说：“今天我们全出跟饮酒有关的对联吧，我先抛砖引玉，上联：竹叶杯中万里溪山闲送月。”

我对道：“下联：杏花村里一帘风月独飘香。”

赵老出：“上联：万户酒歌庆盛世。”

我对道：“下联：满天焰火旭春光。”

钱老出：“上联：笙歌曲中千家月。”

我对道：“下联：凤酒香里万颗珠。”

孙老出：“上联：三杯入腹浑身爽。”

我对道：“下联：一滴沾唇满口香。”

李老出：“上联：猛虎一杯山中醉。”

我对出：“下联：蛟龙两盏海底眠。”

王主席继续出：“上联：酒泉芳香眠龙凤。”

我对道：“下联：杜康甘醇醉神仙。”

赵老出：“上联：酒常知节狂言少。”

我对道：“下联：心不能清绮梦多。”

钱老出：“上联：借酒浇愁愁难解。”

我对道：“下联：以酒助兴兴更浓。”

孙老出：“上联：佳肴美酒餐厨满。”

我对道：“下联：送客迎宾座不虚。”

李老出：“上联：几处笙歌留朗月。”

我对道：“下联：万家酒果乐中秋。”

这时苏扬生和田乡长、吴乡长一起过来敬酒。

田乡长举杯笑道：“还是苏扬生的面子大，请来了五位省厅级的官员来捧场，我这杯酒是满的，先敬五老一杯，我先干为敬！”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五老纷纷站起来，客套了几句，喝了半杯。

吴乡长也举杯说：“我也是满满一杯，和田乡长一样，敬五老一杯，感谢省领导关心这里的环保事业。”说完刚要喝，钱兴国忽然喊道：“慢着，我来打假。”说完走过去，一把抢过吴乡长的酒杯闻了闻，哈哈大笑，说：“这哪是酒？是矿泉水嘛！”

吴乡长也乐了，对钱兴国说：“钱科长你莫要砸场子嘛，我和田乡长中午都喝多了，高兴嘛！好吧，我们重新倒半杯，敬五老就是。”

我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白酒，给两位乡长倒了半杯，二人联袂敬五老，一口干了。

我又给两位乡长倒了三分之一，说：“我们大家就一起来吧，祝贺苏董事长开张大吉，祝贺清涟乡和红枫乡招商引资成功！”

大家纷纷站起来，和田乡长及吴乡长喝了一口。

苏扬生接着举杯笑道：“钱科长，我这杯可是如假包换的白酒，你要不要打假呀？”钱兴国还真的走过去，闻了闻苏扬生手中的酒杯，说：“嗯，不错，是真酒。”

苏扬生笑道：“感谢各位领导和好友的鼓励与支持，我这杯是满的，我一口干了，向大家表示谢意！”

我们纷纷举杯，苏扬生果真一饮而尽，我们各喝了一口。

苏扬生仗着自己酒量大，对我说：“庄老师，我这一杯干了，你杯子里只有半杯，还不干了？莫非嫌兄弟酒不好？”

我忙说：“特殊情况，理解一下，晚上回去还要帮着带孩子。”

苏扬生意气风发，走到我身边，拿起酒杯给我倒满，说：“今天是兄弟大喜的日子，你庄文的酒量一直是我佩服的，我自己也倒半杯陪同，和你这一杯干了！”

我面有难色，忽然张蕴站起来说：“我们庄主任这几天学校里忙，劳累了，不能干杯，我代他喝！”

苏扬生面露惊讶之色，对张蕴说：“你是庄文的同事吧？这白酒是52度的，你真能干杯？”

张蕴二话不说，夺过苏扬生手中的酒瓶，“咕嘟咕嘟”加满一杯，一仰脖子，一杯酒吞了下去，满场喝彩！

苏扬生非常惊讶，只好把自己杯中半杯酒也干了。张蕴拿起酒瓶就往他杯子里倒酒，说：“你敬了我们大家，我代表大家也回敬你一杯！”说完又把自己杯子倒满，和苏扬生碰了碰，一饮而尽！

大家再次鼓掌，苏扬生无奈，只好皱着眉头把一杯酒喝完，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慢慢喝，酒菜管够，我去那桌招呼客人了。”说完就走了，我注意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