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钱兴国酒菜赔礼 夏勇济又得外号

傍晚放了学，我和杨佳丽一起来到我家楼下。

钱兴国早拎着酒菜在小区门口等我们，跟了过来。

杨佳丽停好汽车，我们三人往楼上走，我忽然问杨佳丽：“我都没跟老婆提前说一下，老婆会不会怪我？”

杨佳丽笑道：“你呀，就是太看重老婆了。朋友来你家吃个饭，还要先请示？你怕老婆，让我和钱兴国先进门。”

我果真落在后面，让他们二人先行。

到了门口，杨佳丽转头朝我一笑，说：“你就怕老婆怕成这子？杨婷婷估计抱孩子呢，你拿钥匙来开门呀！”

我乖乖地拿出钥匙开了门，杨佳丽忽然说：“哎呀，我的红酒放在后备箱里忘了拿，钱兴国你先进去，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匆匆地下楼去了。

钱兴国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杨婷婷正抱着葫芦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钱兴国一进门就对杨婷婷笑道：“弟媳妇，我来看葫芦娃来了。”说完把奶粉和一大包纸尿布放在沙发上，又把另一只手拎着的酒菜放在餐桌上。

杨婷婷顿时不过意了，笑道：“二师兄，来玩就来玩，怎么又带酒菜又带礼物？下次不许这样。”

钱兴国笑呵呵地抱过葫芦娃，亲了一口，说：“这小子越长越漂亮了，随他妈妈，呵呵。”

我笑着反问：“难道爸爸很丑么？小孩子就这样，谁带得多，长得就像谁，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吧。小孩子可塑性强，经常看见谁，脸蛋就慢慢地长得像谁。”

杨婷婷笑道：“给二师兄倒杯茶呀，让人空站着。”一边拉开椅子，请钱兴国坐。

我说：“茶要倒两杯，杨佳丽也来呢，她去拿红酒了。老婆，家里有什么菜，都拿出来吧。”

杨婷婷说：“巧了，下午咱妈来过了，送来一大锅老母鸡汤炖水饺，说我带孩子没时间弄，给我补补的，晚上咱们把它消灭掉！”

我说：“再炒两个蔬菜吧，荤菜二师兄买过了。”说完我去厨房泡茶，杨佳丽刚好进来，对杨婷婷说：“弟媳妇啊，你只管带孩子，炒菜由我来，我也露一手，嘻嘻。”

刚好葫芦娃在钱兴国手里哭了起来，杨婷婷急忙把葫芦娃接过来，边哄边说：“宝宝不哭，你美女杨阿姨炒菜给你吃了。”

这时我端着两杯茶出来，拦住杨佳丽说：“来我家你就是客人，哪能要你动手？你坐着看电视，我来展示才艺。”

然后我走进厨房，炒了一碗西蓝花，一碗西红柿炒蛋。

杨佳丽还是进了厨房，拿了几个盘子把钱兴国买的菜倒下来，又把老母鸡汤加热了，盛在大碗里端上餐桌。

我拿来餐具，请大家坐在餐桌旁，刚刚准备开酒，王胖子打电话给我！

我不耐烦地接通电话，就听王胖子说：“庄文，在吃晚饭了吧？我也是刚接到夏校长电话，说从明天开始，要加强对各位教师的考核。各位教师去上课，你要去旁听，发现教得不好的，学生上课打瞌睡、开小差的，你要记录下来，下月发工资，以此为依据，扣发工资！”

我吃惊地说：“这不是对教师们不信任吗？哪有这样监督教师的？这事我做不来，我自己要给学生上课，还有校刊校报的事没弄完，哪还有精力去弄这个？而且各学科教的内容不一样，我一个语文老师去监督数学老师？我怎知他教得好不好？”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王胖子说：“好吧，你不想管这事，我跟夏校长汇报。”

我不想多说，挂断了电话。

杨佳丽问了事情的始末，也气愤地说：“夏剥皮这是与人民为敌到底了！历史上我们学校都没这么对待过教师，太过分了！说白了，就是夏剥皮不打算让教师们拿全工资，要想方设法扣掉一点！这人真是过分，又不是拿的他家的工资！”

我说：“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来吃饭！”

钱兴国主动拿起开瓶器，把红酒先开了一瓶，随后拿起自己带来的梦之蓝，打开给我斟了一杯。

我看看桌上的菜，二师兄买了些卤菜，买了茶油鸭，还打包了几个烧菜：红烧牛蛙、田鸡白烧粉丝、酸菜黑鱼、水煮基围虾等。

我看看“梦之蓝”酒，对钱兴国说：“二师兄，让你破费了啊，这酒比菜贵多了，梦三，也要六百一瓶呢！”

钱兴国笑道：“这哪是我喝得起的酒？是我姐夫陈成龙给我的，放在家里有几个月了，今天跟好朋友喝，才翻了一瓶出来。”

我关心地问：“陈成龙现在房产中介做起来了吗？做得怎么样？”

钱兴国说：“做得不错，成交量比较大，成交一笔百分之三的手续费，能拿小几万呢！”

杨婷婷忍不住问：“这钱怎么这么好赚？”

钱兴国笑道：“说好赚也不好赚，要撮合买卖双方，还要帮着跑各种手续，办贷款......好在我姐姐人头熟，走到哪里都有熟人，一路绿灯，所以就好办些。”

杨佳丽笑道：“你姐姐姿色出众，怕是跟这个也有关系吧？”

钱兴国举杯说：“喝酒喝酒，不谈这个。”杨婷婷和杨佳丽各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

偏偏杨佳丽多事，问道：“二师兄，丽丽现在怎么样了？”

钱兴国说：“苏扬生的污水处理厂快开张了，丽丽每天去他厂里上班，有事就帮着记账，没事也要等到下班，她向我报怨说，工资不好拿。”

我说：“哪样工作不是辛苦赚钱的？就像我们学校，把我提干了，每天上班一大堆事要做，夏剥皮还不夸一声好！对了 ，我发现夏剥皮非常自负，从来都没分过一支烟给我，我再也不分给他了！什么东西！就算你做到省教育厅长，对人也要有起码的礼貌，把自己看得太高不好，我凭劳动吃饭，还看你个脸色？对教师，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想着法子整人，想扣别人的工资！扣下来又不能灌进自己口袋，何必非要做仇人？”

杨婷婷朝我使个眼色，让我少说几句。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怕杨佳丽听了去传话。

杨佳丽笑道：“庄文，不是姐姐今天说你，你是个好人，是个能人，可惜太耿直！前任卞校长也想过启用你，可你不向他靠拢，别说巴结，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所以......”

我愤愤地说：“你不知道卞校长是个什么人么？吃人不吐骨头！我们教师拿着全市最低的工资，盈余全让这个人渣灌进了口袋，最后连降温费都不想发！在职工大会上都说好话，什么涨工资、参公执行、发工作服、发电动车，哪一条兑现了？全校职工大会上都能公开撒谎，你让别人怎么尊重他？再说个人品德，也是一塌糊涂！家里一个老婆，外面到处是情人，宁可把钱花在失足妇女身上，也不给我们涨工资，难道你没意见？赌博是上万地赌，喝酒非天之蓝不喝，喝茶是几千块一斤的白茶，腰带是几千块一条的爱马仕，他哪来的钱？还不是盘剥我们职工的？据说他在市里好几个地方，买了上千万的房产，凭什么？他的工资是多少？能买得起这么多房子？哼！”

钱兴国接话说：“你们那个卞校长我也认识，都是前前任总理搞私有化改制，让他钻了政策空子，摇身一变，从一个地痞流氓变成了董事长！现在不敢了，习大大上台，哪个贪官不夹着尾巴？”

我说：“习大大做的事，高压反腐，确实大快人心！可全国有多少卞校长这样的人渣，没有受到清算？佛经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就弄不懂，到底什么时候才报？就说这卞校长，学校被政府收购了，他还能分一千多万回家养老，这是凭什么？劳动致富，劳动有用吗？他退休了还拉屎，把妻子的侄女赵玉环弄来做校办正主任，学校绝大多数教师和学生都不认识她！”

钱兴国举杯劝道：“老弟，稍安勿躁，许多地方都是这样，人情关系网远远超过你这样实干的人！好在现在学校也启用你了，你就好好干，是金子总会发光......”

我端起酒杯刚要喝，忽然电话响了，一看又是王胖子打来的。

王胖子说：“庄文，刚刚接到夏校长的通知，明天开始，原来我办公室的小赵，升为教导处副主任，排名在你之后，你的职务不变。小赵配合你工作，他专门抓考核各位教师的事，这事容易得罪人，你就让他去干。”

我说：“好的，无所谓，就是只让我做班主任也无所谓，我凭劳动吃饭，唯真不唯上，缺德的事不做，你们看着办。”

我挂了电话，杨佳丽担心地说：“庄文，看来夏剥皮对你不大满意了，你不如答应他考核的事，虚与委蛇嘛。”

我固执地说：“不把教师当人的事我不做！大不了不当这个副主任，我也不在乎多几百块钱工资，当个逍遥自在的班主任多好。”

杨佳丽关心地说：“庄文，你再考虑考虑......”

我说：“我还记得波士顿的犹太人死难纪念碑上有这么一段话‘当纳粹来抓共产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来抓贸易工会主义者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贸易工会主义者；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新教徒；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所以我不做缺德的事，这是我做人的宗旨！”

杨婷婷说：“杨佳丽你就别管他了，他一直是这脾气，我都说不服他。别人都说他有书生气，不过我倒挺欣赏这种书生气，做人不能没有底线，坑害别人往上爬，我家庄文做不出来。”

我心里暗暗感激老婆，我说：“还是老婆懂我！我一直信奉这句话‘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谈这个了，咱们继续喝酒吃菜吧。”

正吃得高兴，忽然苏扬生打来电话。我接通一听，苏扬生说：“庄老师，后天我们污水处理厂开张，还请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清涟乡捧场。”我想了想说：“后天正好周五，早上我去不了，晚上一准到！”

苏扬生喜道：“好啊！顺便告诉你，我还约了五老来撑场子，晚上喝酒，你要准备些对联哦，哈哈！”

我笑道：“对联都装在脑袋里呢，随时可以调用，哈哈！你还约了哪些人？”

苏扬生说：“小琳让我先约你们一家，一个都不许少，全部要到场！另外还准备约二师兄、杨佳丽、陈小明和史克殊，还没打电话呢！”

我笑道：“好啊，二师兄和杨佳丽在我家便饭呢，要不我把电话给他们，让你约下？”

苏扬生大喜，让我把手机给他们两个听。于是我把手机递过去，钱兴国对着手机说：“苏董事长啊，先恭喜你呀！你放心，我一大早就去送花篮，反正要送丽丽去上班，顺道，呵呵。”说完把手机递给杨佳丽。

杨佳丽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也答应肯定去，苏扬生就把电话挂了。

我对钱兴国说：“二师兄，花篮应该早上送，我走不开要上班，你替我做一个带去，回头我发微信红包给你钱。”钱兴国点点头，杨佳丽说：“一事不烦二主，你也帮我做个花篮送去，要写上我的名字，不许写丽丽的名字，哈哈！”

钱兴国连连答应，把手机还给我。杨婷婷皱着眉头说：“我就不去了吧，晚上带孩子跑那么远吃一顿，不方便。回头我自己跟小琳打招呼，庄文代表我们一家去吧。”

我说：“人家苏扬生好意约咱们一家子，你不去不好吧？”

杨婷婷说：“那里男人多，又是烟又是酒的，对宝宝不利。再说，我不去你可以放开了喝，省得我管你。”

杨佳丽笑着说：“婷婷你放心，他坐我汽车去，我只喝饮料，吃完了负责把他安全送回家。对了钱兴国，你怎么去？”

钱兴国笑道：“我本来打算骑助力车去，可你们两个要我捎带花篮，我干脆打车去吧。吃过晚饭我看情况，跟小明的面包车回来也行，实在不方便还打车。现在我会玩微信了，也会网约车，回城不是问题。”

我笑道：“二师兄时尚呢，依你的性格，你有没有玩陌陌？那上面很多美女，还有同城速配，是个约炮神器呢！”

钱兴国眼睛一亮，说：“有这好事？我赶紧下载！”说完就拿出手机操作起来。

我话已出口，有点后悔，二师兄好色，不该告诉他这个。

杨婷婷瞪了我一眼，好在有外人在场，没有发作。她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着，我去把饭热一热。”

杨佳丽斟满红酒，举杯敬我，说：“庄文，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我笑道：“你总是消息灵通，请说吧。”

杨佳丽说：“夏剥皮不但对一线的教师苛刻，二楼、三楼的各个科室都不得安宁！夏剥皮似乎有强迫症，刚来的几天，没事就到处转悠，看不得闲人！看到谁坐在办公室里，他就不高兴，当场不发作，找他们的分管领导，挨个谈话，要大家多下去转转，看看有什么事情，好及时处理。现在有侯老师整天陪他谈心，不大下来转了，可侯老师像个监察御史，经常在二楼三楼四处转悠，各科室还是不得安宁！所以二楼三楼的员工，私下里给夏剥皮起了个外号，叫‘巴依老爷’。”

我听完“噗嗤”一笑，一口白酒差点喷了出来，说：“这个外号起得非常贴切！巴依老爷是个刻薄吝啬的土财主，经常被机智的阿凡提捉弄！巴依个子也不高，夏勇济个子也不高，两人走路姿势都差不多，走起来时，头一点一点的，起这个外号的人太有才了，是谁起的？”

杨佳丽笑道：“我只听到这个外号，谁给起的却不知道。那么以后我们背地里喊他‘夏剥皮’，还是喊他‘巴依老爷’？”

我一本正经地说：“尊重知识产权，一楼的还喊夏剥皮，二楼三楼的，喊巴依老爷。当然，有的人要客串一下，也悉听尊便。”

我和杨佳丽谈得非常开心，钱兴国一直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不说话。杨佳丽坐他旁边，冷不防把他手机抢过来一看，哈哈大笑！

我连忙走过去问笑什么？杨佳丽边笑边把钱兴国的手机递给我。我一看，钱兴国和丽丽在微信聊天，两人已经约好了，过会一起吃个烧烤。

这时杨婷婷把热好的饭端了几碗送到桌上，钱兴国摆摆手说：“不吃了，一会还要陪朋友去吃烧烤。杨婷婷，我记得你很爱吃烧烤，一起去吃点？就约在离你家不远的‘猫头鹰’烧烤。”

杨婷婷白了他一眼，说：“二师兄，你自个去吧，吃饭不敢带她来我家，现在要约出去吃烧烤，怕是丽丽约你吧？”

钱兴国哈哈大笑，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说：“恭喜杨婷婷，你都会抢答了，哈哈！”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我抓起桌上还剩半瓶的“梦之蓝”酒，追上去说：“二师兄，你把这酒带到烧烤店去喝吧？省得又买。”

钱兴国头也不回，摆摆手说：“送给你烧鱼吧，我吃烧烤一般都喝啤酒。”

钱兴国走了，我们三个把酒喝完，各吃了一碗饭，我把杨佳丽送到楼下。

杨佳丽看着我说：“庄文，明天小赵就和你平级了，夏剥皮这是分你一半的权力！不过你放心，我们大多数教师都站在你这边，要不要我联络些教师，给小赵一个下马威？”

我摇摇头说：“不必了，小赵也是个老实人，部队的文职士兵转业的。他爱拍马屁让他去拍吧，只要不侵犯你们的切身利益，大家该干啥还干啥，总要把课上完才拿工资对不对？但愿他对事不对人，要是故意整大家，我会干涉的。”

杨佳丽点点头，开着汽车走了。我回到家里，帮老婆刷碗。

杨婷婷说：“你去陪沙发上的葫芦娃玩会，碗筷我来洗，你经常不和他互动，这小子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心里一酸，坐到沙发上抱起葫芦娃亲了又亲，这小子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