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狼回头
六子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个儿会如丧家之犬一样狼狈。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钱,身边甚至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
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大山里的日头落得格外早,刚一擦黑,山谷里便有了凉意。几只夜猫子瞪眼看着山路上这个不速之客,警惕地叫了几声。
“咕咕咕……咕咕咕……"
一面走着,六子一面摘着路边酸枣之类的野果,心里头暗自琢磨,这是啥地方?以前咋没来过呢?按理说青州、临朐、临淄这一带的山旮旯自己也转悠了个美不多,这片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陌生得很。
习惯性地站在高处向四周瞭望,只见大大小小的山头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凭着多年的盗墓经验,六子断定这一片没有龙虎之气,也就是说附近一带不会藏着有价值的古墓。相反,远处山间低洼之处凝聚着阴湿之气,隐约透着一股煞气。
大凶之地!六子这么想着,决定先就地歇一晚,等天亮后阴气散了再通过。
天很快黑了下来,大山里头静得有点可怕。六子寻着块干燥通风的地儿,枕着步枪躺在岩石上,吃着野果无聊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星星布满了深邃的夜空,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阵夜风吹过,野草的清香中夹杂着淡淡腥臭的味道。六子一激灵,起身坐了起来。对他而言,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尸体腐烂后散出的味道。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
六子迅速抓起步枪,刺刀冲着黑暗的山谷,支愣着耳朵听起动静。
听了半天,除了夜猫子和偶尔的几声虫叫,剩下的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常年在野外夜间作业的六子对这种情况虽然早就司空见惯,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越安静的地方往往藏着更多杀机。
八成是过路的行人被狼咬了!六子这么想着,将步枪斜背在肩上,冲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几下,迅速爬上身边的一棵大树。
骑在树杈上放眼望去,四周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远处两道微弱的绿光一闪而过,随即传来狼长长的嚎叫声。姥姥的果真有狼,幸亏老子没连夜赶路!六子心里面暗自庆幸。
要是真碰到这要命的畜生,一只狼还好对付,自个儿有枪有刺刀。要是碰到狼群那就麻烦了,在夜里跟它们纠缠再多子弹也没用,到头来只能成为狼嘴里的大餐。
渐渐的,六子困意上来了,不由自主倚着树杈打起了旽。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地面上一阵树枝的断裂声传到耳朵里,六子一下被惊醒。声音虽然轻微,但六子听得真真的,肯定是有什么畜生从地面走过踩到了树枝落叶。
那声音由远及近,六子的手也随着轻轻摸向腰间。出县城时那枝王八盒子没舍得扔,一直带在身上。
步枪背在身后,骑在树上使用甚是不便。他从牛皮套里掏出王八盒子,摸索着打开保险拉开机头,枪口对向地面。
脚步声愈发近了,六子已经隐约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是狼!没错!
两团黑影走到树下脚下脚步,是一大一小两头狼。狼显然察觉到树上藏着人,抬起头冲着六子又发出一声嚎叫。抬头的瞬间,双眼发出的绿色光芒如同地府里的鬼火,瘆得六子头皮发麻。
狼这种野兽凶残无比,猎物一旦被盯上极难逃脱,但狼却不会爬树。
六子骑在树上拿枪对着狼,心里面想老子不下去,看你能把老子咋样?只要狼不发动进攻,六子也就不打算开枪。因为他知道,狼这种生命力顽强的畜生很难一枪毙命,搞不好还把其它的狼君开。
上次与黄修明遇到狼群差点丢了性命,今儿个六子同样不打算成为狼的美食。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大狼呜呜低咽了两声,声音却不再像先前那样充满敌意和凶狠,反像是跟老朋友打招呼。接着它又冲小狼低叫了几声,两头狼出人意料的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树。
狼转身的那一刻,借着微弱的星光,六子忽然发现头前那头体形较大的狼走起来一瘸一拐,显然腿部受过伤。走了几步,狼回过头来又看了树上的六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走进无尽的黑夜。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形,六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不是以前自己放过的那头怀了崽的母狼么?敢情这家伙刚才认出了自己!
原来狼也是懂得感思的!
想到这儿六子松了口气,把王八盒子收进牛皮套里,看着慢慢消失的狼,怔怔地呆了半天。
世事便是如此奇妙,自儿个想寻的人没寻到,在这荒山野岭却意外地遇到曾经想吃掉自个儿的畜生。难道它想告诉自个儿什么?还是老天爷跟自个儿打了个哈哈?
六子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避免再遇到什么意外,六子在树杈上呆了一宿。天蒙蒙亮时,一阵鸟儿的喧闹将他从梦中惊醒。
揉揉惺忪的眼睛,六子坐在树杈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一宿过的!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是头一回在树上睡觉。
大山里的清晨是如此的娇艳,阳光下那些浓浓浅浅的山峦像被人泼了墨,不时点缀几只扑楞着翅膀的小鸟。空气中夹杂着野菊花的香气,吸收肺中清爽无比。
伸手摸了摸口袋,昨天搞的酸枣还有一些。六子一边吃着,一边居高临下观察四周的动静。这一看不要紧,把六子吓得一哆嗦。
姥姥的,敢情树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六子惊出一脑门汗,越想越后怕,赶紧顺着树干哧溜到地面。果真是块凶地!幸亏老子命大,不然的话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
辨明了一下方向,六子沿着若有苦无的山路继续前行。这次他长了个心眼儿,检查了枪管上的刺刀后,又把步枪拔开保险铁片,子弹顶上膛,以便随时击发。王八盒子也拉开枪机,半插在牛皮套里。
是非之地不可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就这样小心翼翼走了二里多地,空气中再次飘过来阵阵腐臭。越走腐臭味越大,六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同时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说是狼袭击了过往的路人,通常是在狼享受完美餐后,秃鹰、野狗之类的小型食肉动物会接着啃食残余的肉渣,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气味。
面对着这异常的状况,六子并不打算去一探究竟。这个地方煞气太重,即便是有人意外死在这儿,跟自个儿也没关系。
刺激的气味告诉他,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散发出腐臭的地方。
六子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沿着没在草丛中的山路,六子很小心地用刺刀试探着脚下。居住在山中的猎户经常会在野兽出没的地方设置一些陷阱、狼夹之类的机关,而这些机关通常会做些伪装。
转过一座小山坳,六子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不好!”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冒出,身体便迅速向下滑去。
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岩壁上的树根。但是下坠速度太快,手掌立刻被锋利的岩石划破,另一只手的步枪也把持不住甩了出去。
“呯”的一声闷响,六子重重地摔倒一个大坑的底部,溅起了一团黑红的血水。
六子被摔倒眼冒金星,感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差点翻了个个。好半天六子才缓过劲来,摸了摸身上,腰间的烟袋锅子和肩上的牛皮套还在,步枪和那枝王八盒子却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却“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只见坑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已经开始腐烂,还有的躯体残缺不全,脑袋、四肢凌乱地半埋在血水里。
见惯了死人的六子此时惊骇万分!咋回事?这是哪儿?
他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发现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利刃所伤,那些没了脑袋的躯体明显是被人活生生削下的脑袋。
尸堆的最上面,侧躺着一具不着衣缕的女尸,惊恐地瞪着眼睛,腹部正沽沽流着血,显然刚死去不久。从那张惨白尚显秀气的脸上,可以看出她的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
六子的脑袋嗡嗡直响,他抬了一下脚,发现脚已经深陷在被血水浸泡的泥里。伸手试着去抓岩壁的藤蔓,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他姥姥的!老子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么?哪个王八蛋这么残忍?
六子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每呼吸一口,那腥臭难闻的气味便顶到胃里肺里。
“哇!”他忍不住再次呕吐起来。
“呜……”忽然头顶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
六子抬起头,只见坑沿边闪过一头狼的影子。那狼来回徘徊了几趟,将脑袋伸向大坑,怔怔地看着六子。
正是昨晚那头腐了腿的母狼!后面还跟着它那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狼崽。